94、89.裂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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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征军大部队凯旋而归。
谷王来信说已启奏了皇上，召回郡主，并让赫连风绕回南界养伤。信中还专门提出要见见我，皇上犹豫了，但是谷王连着发了三封请求奏章，武帝不得已就让我随着他们小队人马，顺道去一趟南界。
南界王府不大，里头的布局房屋都显得很简单，看得出主子是个勤俭之人。那个严肃的老头，个子不高，面容消瘦，褶皱皮肤，微微凹陷的眼眶，嵌着两颗乌黑发亮的眼珠，那深幽的目光仿若老宅里常年不用的井，被亮光照射后腾起一阵清冷。他就是谷王，威名远望，万民敬仰。当他的目光落到我身上时，感觉到一阵冷气逼迫着我，向后退了几步。
初来王府几日，过得很太平，谷王也让仆人好饭好菜地招待我们。
这天晚上，青莲去洗衣服，我漫步到风的房门口，刚想推门进去，听到他在里面吼：“滚！给我滚！要你们伺候我擦脸，当老子真是废人了是不是？！”伺候的丫鬟在里面轻轻呜咽。
风受伤后，有时特别安静，很少再与我说话，沉默的样子让我觉得他忽然变了一个人。有时他又特别暴躁，下人一做错，甚至什么也没做错，都会被他吼骂。他以前对待下属都是十分温柔的，可现在全变了。我知道，他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好不容易打拼了那么多年，正当青春，却要断送一生。命是保住了，可武功基本废除。每次，我看见他的手上脚上，缠绕着纱布，印染了血渍，就让我的心一针比一针扎得深，扎得疼。
我的手从门上撤下来。我不敢踏进门去在人多的时候探望他，总觉得是我亏欠了他。我默默离开那里，在院落走动。夏天就要过去，南方的初秋来临。白天依然十分炎热，到了晚上，太阳一落，大地就退去了热气，迅速转凉，看来今年的冬天会很冷。
我在屋子里点了一盏灯，要了几坛子酒，趁着青莲不在，闷头喝起来。
最初是倒着一小杯一小杯地喝着，渐渐发觉这点酒根本满足不了我，于是丢开杯子，抱着酒坛子大口喝起来。原来我的酒量这么好，两坛下去依然是这么清醒，我哼笑着从桌上又拿过一坛，拨开封口，托底灌下，酒凉凉地，感觉直直从喉口进入肠子，过了一会便烘得一下在身体里烧起来，我享受着这种快感，想用酒精来麻痹自己一次，哪怕只让我迷糊一次，可是我却反而越来越清醒，那一张张脸，交织在我面前，缠绕着我，怎么也挥散不掉……
趴倒在桌子上，胸前被刺痛了一下，我从脖子里拉出那根红绳。
躺在手心的那颗狼牙在昏暗的光下反而格外刺眼。
夜深深，心沉沉，柔肠纠纠又缠缠。
一朝聚，十朝散，相见离别皆心寒。
日日思，时时念，愁颜总比笑靥多。
为情痴，为梦狂，试问情世几苍茫。
我的心不断嘀咕地念叨，大笑着仰首灌酒。我居然会喜欢那种人。奶娘临死前交代过的话，现在才清晰地回想起来。“交手时不小心扯开了其中一个的衣服，他的锁骨处有个……有个奇怪的印记，像是兽类的牙印……”我的手多么肮脏！我怎么没想过，有一天，我会温情地依偎在沾满了我家人鲜血的胸膛，还怜惜地抚摸他锁骨处的印记。我把脸面深深埋在双手里，肮脏的我的手，我的心。
断鸿！是他！他杀了我醒来后所有的亲人，将我原本的快乐在一夜之间全部抹杀。是他！他纵容手下，侮辱了我的姐妹，簪花落地，心碎悬崖。是他！他伤了我的兄长，让他断送一生的美好，让他变成现在这个颓废的样子。还是他，让我陷入什么叫做情伤，剥离了虚美的回忆，赤裸裸的事实血淋淋地呈现。恨！将心从最深处撕裂开来，哗啦一下扯断所有的情愫和希望。
我抱着酒坛跌坐在地上，喝！酒水咕嘟咕嘟地灌入肠胃，狠狠灼烧。
吱嘎——
青莲推门进来，见到这幅场景，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夺走了我手里的酒。着急的脸责备道：“你不要命啦！哪有这么喝酒的？”
“青莲……青莲啊……”我开始有点迷糊起来，披散着发，脸上发烫，我现在的样子一定极丑，我抱住她的腿脚，颓然地要求，“好青莲，把酒坛子还给我，我好渴，还没喝够呢！”
“够了！别再喝了！”她像一个斥责孩子的大人，将酒放在桌子上。
现在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借酒浇愁愁更愁，我的眼睛里，贴在坛子上红纸黑“酒”字直摇晃，我从地上爬起来，伸手去够，一个踉跄将酒坛子打碎在地：“都怪你！看看，浪费了不是……”我蹲下来去收拾碎片，晶亮的酒水从破裂的坛子里流淌出来，整个屋子充满了酒香，“好浪费哦！我的手擦过肮脏的地面，摸到那冰凉的液体，将手放到面前舔舐。
“你在干什么？你知道地上有多脏吗？”青莲愤怒地拍去我的手。
“疼……你好凶……”我轻轻摸着自己的手背蹲在地上，低下头，“青莲……你知道吗？我才是最肮脏的，比地面还脏，你看这个坛子，裂开了好多缝隙，里面的甘甜全溜走了，就像我的心一样，哈哈哈哈，真的好像，真的好像我的心，都是我的错……”我的眼睛开始迷糊，看不清，头重脚轻，一颠一颤。
青莲无语地站在原地，然后慢慢蹲下来，将我抱在怀里：“不是这样的，不是你的错……”
我折腾了一个晚上，呕吐翻滚，我的胃因为承受不了酒精的刺激而还以颜色。
青莲没有怨言地服侍着我一整夜都没有睡觉。她将地上也收拾干净。
角落里躺着碎裂的酒坛和它碎片……
第二天醒来，我即刻收拾了自己的心情。
——2008.12.18 浅霜
作者有话说
第94章 89.裂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