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 3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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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淡风轻地留下这么几句惊人之语，惊鸿姑娘和简琮都尚在震惊之中没有回过神来，林琬却没有再接着纠缠。
礼数周全地走到惊鸿姑娘跟前，笑盈盈地望着她道：“阮姑娘，今日叨扰了，改日再来看姑娘。”
说罢，倒也不等惊鸿姑娘有所回应，便仍弯了一抹笑意兀自离去了。
简琮哪里敢放林琬一个在这百花楼中乱走，急急忙忙地同惊鸿姑娘点了点头，胡乱地吩咐了两句，便急匆匆地追了出去。
“姑娘？”半晌，如同木雕泥塑般的惊鸿姑娘身后，传来了茉儿试探的叫声。
惊鸿姑娘轻轻眨了眨眼，没有动。
茉儿顿时慌了。
自姑娘进到百花楼中，她从未见过她流露出任何属于她自己的情绪。
永远鲜妍妩媚，永远坚定无比。
而不是如此刻一般，呆愣愣的，看上去脆弱又茫然。
“姑娘，姑娘，这是怎么回事？”茉儿慌得手忙脚乱，急急忙忙地去给惊鸿姑娘倒热茶压惊，但又觉得还是不妥，所幸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想要给她点儿依靠；岂料，这一握，倒是更加惊心。明明还是暑天，那双玉手却凉得如同寒冰，直冰到人心上去，让人情不自禁地就要打个寒颤。
“姑娘……”从未遇到过如此情况，茉儿一时拿不准该如何应对，只下意识地怯生生地又唤了一声。
乌黑浓长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如同有微风轻轻吹开了那一排羽睫；惊鸿姑娘终于抬起眼皮，露出那双美丽的眼睛，此时此刻，那双眼睛中盛满了迷茫之色。
沉默了片刻，似是尽了许多的努力，嘴唇几次开合，终于发出声音来：“茉儿，你……可曾喜欢过一个人？”
不是对待恩客时的妩媚声音，亦不是平常私下无人时的清冷声音。
而是，带着一丝茫然，一丝试探。
就好似一个茫然天真的孩童，在试图寻找一个可以支撑一把的臂膀。哪怕就支撑那么一下，哪怕她都不知道那个臂膀是否撑得住。
她只是想稍微寻找点儿安慰罢了。
茉儿听得心酸无比，一时都忘记摆出谈及心上人时该摆出的少女害羞脸。
“姑娘说笑了，”非但没来得及害羞，还被感染得愈加心酸。茉儿轻轻叹了一口气，怔怔出神道，“茉儿长在这烟花之地，又有何资格谈及‘喜欢’二字？又……”
顿了顿，这个平日里颇有些没心没肺的丫头露出了一个自嘲的笑：“又怎么敢谈及喜欢？”
这话虽然说得卑微，但百花楼中的女子，又有几个不是这般想的？
若能觅得良配，何须自轻自贱？
只是……在这等风月之地，迎来送往，露水夫妻都算不上，不过是为了一时欢愉。
“喜欢”，那样郑重美好的字眼，她们这样的人，谁敢真正撞上？
不得善终是寻常。
是寻常啊。
伸手去寻臂膀，却一把落了空，将那本就微茫的希望彻底给敲了个粉碎；微风一吹，烟消云散，尸骨无存。
惊鸿姑娘的脸，在一瞬间褪尽了血色，白得如同腊月的雪。
茉儿这才猛然回神，后悔得恨不能抬手给自己两耳光。但显然她把自己抽成猪头都改变不了眼前的现实，只好局促不安地找补：“我……我长得不好看，又，又笨，才，才说了这些糊涂话，姑……姑娘……”
“你不笨。”惊鸿姑娘淡淡地打断了茉儿的话，那般短的时间内，她便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仿佛刚才那个脆弱得摇摇欲坠的少女，压根儿只是茉儿的错觉。
停顿了一下，她微微一笑：“你说得很好，又怎么算糊涂话呢？”
连茉儿都懂得的道理，她却还在纠结。
她连未经世事的茉儿都不如。
美眸之中，一丝狼狈闪过。
不等茉儿再说些什么，惊鸿姑娘猝然起身，朝外走去。
林府。
“玉珩可是许久没来了。”许安如神色如常，笑眯眯地如同以往，望着简琮的目光仍是那个疼爱子侄的长辈。
简琮一阵羞愧，愈加坐立不安起来。
他有心解了两家婚约，本就有愧在心，又怎么敢还厚颜上前。
“娘！”林琬心情不错，手里拿着一块芙蓉糕正吃得高兴，见简琮面露羞色，含含糊糊地开口道，“玉珩哥哥又不跟我一样，天天呆在家中没事做的。”
“你还知道你天天呆在家中不做事？”许安如哭笑不得，伸手在林琬额上点了一下，嗔怪道，“那还不……”
“那还不多出去走走？”林琬对母亲那点儿说辞是倒背如流，唯恐母亲让她管事看账，急急忙忙地拿话来堵。过于急切，便被噎得直翻白眼，忙忙地伸手接过身边丫鬟递来的茶水，又是咳嗽又是抚胸口。
许安如更加哭笑不得，一边伸手安抚女儿，一边半真半假地跟简琮抱怨：“叫玉珩来评评理，哪家的姑娘跟你一样？都快嫁人了，还这么大大咧咧的，羞不羞？”
“咳咳……”林琬这下咳得更厉害了，两眼泪光朦胧地看着许安如，一脸惊悚，“谁要嫁人了？！”
许安如又在她额上点了一下，笑而不语。
简琮简直有些坐不住了，却又不好立马起身请辞，一时间如坐针毡；倒是林琬扑在许安如怀中撒娇，这才没让话题继续下去。
待简琮告辞的时候，只觉得贴身单衣已汗湿了大半。
林琬在许安如意味深长的笑意中，连蹦带跳地将他送至马车旁，一脸恋恋不舍，甚至还先他一步钻进了马车中，一副要说体己话的模样。
简、林两家的婚约，两府之中谁人不知？
见到林琬此举，大家也都习以为常，只十分自觉地笑着退下，以留给两人说悄悄话的空间。
简琮站在马车前，轻叹了一口气；这才掀了帘子，举步上去。
果不其然，马车之中，林琬哪里还有之前的喜色？坐得少有的端正，面容肃然，正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那般坚定纯净的目光，让他一时有些想要逃离。
“玉珩哥哥。”许是看出了他眼中的怯意，林琬及时开口唤住了他。
简琮在林琬对面坐了，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林琬被他叹得心烦意乱，干脆利落地直奔主题：“我们什么时候解除婚约？”
简琮揉了揉眉心，更想叹气了：“是该快些解了。”
只是，该怎么解？
简、林两家是世交，可并不是上下嘴唇一碰，这婚约就能说解就解了。
从前懵懵懂懂，不知情爱，听大家说多了，也就觉得这桩婚事再合适不过了；到了现在，这桩被人称赞的婚事，却成了悬在二人头顶的一把利剑了。
想到这里，林琬也忍不住地按了按眉心。
“越快越好，”林琬哼哼唧唧道，“我还得追求阮姑娘呢。”
简琮的眉心一跳：“……”
“对了，”林琬突然挂了满脸的笑，朝简琮凑去；简琮立马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下意识地便要往一旁躲；奈何马车再宽敞，空间也着实有限，简公子退无可退，只好委委屈屈地贴着车壁，看着林琬托着下巴跟他装无辜，“好哥哥，你就偷偷地告诉我一声，阮家的事，到底有多少进展了？”
简琮的眉心跳得更厉害了，华英这个丫头，可是不放弃任何机会追问这些。
只是……
林琬就又眼睁睁地看着简琮长叹了一声。
“这般艰难么？”林琬喃喃道。
简琮不答。
怎么会不艰难？
十年前的旧案，还掺在慧王谋逆一事之中，本就是深埋在尘土之中的旧事，无人敢提，由着它腐烂成灰最好，最终彻彻底底消失在所有人的记忆中。
更何况，眼下尚算安定，皇帝年未弱冠，忙着理政固权还来不及，怎么会平白无故地去查十年前的旧案？
怎么看，眼下都不会是好时机。
可什么时候才会是好时机呢？
阮家兄妹，都是那般清高孤傲的人，怎么可能还愿意畏畏缩缩地等下去？
等不下去，便只能抱着一丝微小的希望奔走。
可谁又说得清，煎熬多年去等一个压根不知道什么时候到来的时机，和跌跌撞撞如无头苍蝇般艰难前行，哪个更令人绝望一些呢？
“翻案……”林琬垂下眼睫，不知在沉思些什么，过了许久，她猛然抬起头来，望着简琮，一字一顿道，“我帮她！”
“我去求祖父祖母，外祖父外祖母！”
“去求大哥帮我！”
“千难万险，我总不会让她一个人担！”
……
望着眼睛闪闪发光的林琬，简琮深深地、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所对她的所有劝谏，果然……她都听不到耳中么？
“英妹，这些……”这些事，林家和许家，都不会掺和进来的。且，也不会允许你掺和进来的。
“这些是她想要的，”林琬深深地看着他，忽然莞尔一笑，“那，我就双手给她。”
“……”简琮叹了口气。
罢了，林琬注定会因此失望，那……何必让她失望的那么早。
作者有话说第33章 第 3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