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这是你的狗粮》泸沽虾

17、第十七章

　　第二天早上出门的时候，夏衡去敲了敲隔壁的门，等了很久却没有人应。身后陆尧提醒道，“别等了，再等你要迟到了。”

　　夏衡点点头。萧景风昨晚没有回家，从他搬来后这还是头一遭。门那头也没有道尔的声音，应该是带着一起走了。

　　什么事情这么急，是工作吗？萧景风曾说自己的工作时间不固定，也许是临时出现了什么问题需要去解决吧。

　　在这个时候彻夜不归，连消息也不回，实在是让人不得不往深了去想。

　　然而夏衡只是笑着摇摇头，将那些有的没的全都抛在脑后。

　　过了一夜，他也想通了。人家没有必须回你消息、继续跟你交朋友的义务，甚至至此以后不再瞧他一眼，夏衡也可以接受。每个人的选择不同，他先一步做出了选择，萧景风只不过比他迟了一点而已。

　　应该说，其实这才是最正常的解决方式。夏衡料到了这种结局，自然也学着去接受。

　　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看起来与平时无异，蹲下身来跟布丁告别，“晚上见。”

　　布丁眯着眼睛，用柔软温暖的舌头舔了舔他的手背。

　　没关系，夏衡在心里对自己说，只不过是一切都回到了原点，如果萧景风还会回来，他应该跟人家说声对不起，毕竟是他脑袋一热让人觉着不好受了，如果有报应的话，应该全都报在他一个人的身上。

　　忽然不需要去朝思暮想挂念着另一个人，夏衡这一整天的时间都有些神情恍惚，好像身体里有一部分被掏空了，任凭他想尽一切办法都堵不上那个窟窿。到最后他实在收不了，给陆尧打电话，“今晚出去吃，我请客，你记得提前溜一下布丁。”

　　出乎意料，陆尧拒绝了，“不行，今天我要去见客户，晚上会回来的很晚。”

　　夏衡愣了愣，忽然想起，今天似乎是陆尧开始工作的日子。

　　一边反思自己的心不在焉，一边挂断电话，开始思考应该怎么去转移注意力。

　　就好像一个人忽然闯进自己的生活，带来许多以往从未有过的欢乐和期待，久而久之，他就会开始害怕这种期待，害怕有朝一日失去的时候，自己会撑不下去。不是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导致夏衡现在十分厌恶这个畏惧美好生活的自己。

　　下班后去趟超市吧。之前一直在萧景风家做晚饭，自己家里的存货很少，跟陆尧一起住消耗又快，应该是等不到这个周末了。顺便再去给布丁买个新的牵引绳，以前那条的卡扣松了，布丁稍微一用力就会挣脱。

　　还好，他还有布丁。夏衡在心里计算着这个月的开支，最后决定下次血本，给布丁买那种最结实的伸缩牵引绳，三米多长，有按钮可以随时卡住。他以前在公园里看别的狗狗戴过，感觉特别炫酷。

　　为了这根牵引绳，下班后夏衡专门跑去城西最好的宠物商店。上次来这边还是帮萧景风买置物架，这没过多久，很多东西就已经变了。

　　天渐渐暖和起来，日头也变得更长。六点半坐车往回走的时候太阳还没落山，夏衡心里想着，至少这样也算是对自己负责，当初答应过萧景风不会在天黑前回去，现在也不算食言。

　　陆尧下午就出门应酬去了，夏衡还要给他准备醒酒汤。虽然陆尧有分寸，从来不会喝醉，但酒精终归是对身体有害，夏衡不想他喝太多，可惜生意场上，酒桌是唯一的交流场地。

　　想着想着，差点坐过站。下了车以后天倒是黑了下来，不过这回夏衡学聪明了，先打开手机的手电筒，一路照着走回家。

　　依旧是没有人的寂静夜晚，可这一次却完全没有之前那种恐怖的气氛。或许是有手电光壮胆，或许是他走得飞快，根本没有在意周围的环境。

　　不在意的时候，就永远不会有东西能伤害到你。

　　“布丁？”

　　安全到家，夏衡一边开灯一边唤着，却没有在窝里看到布丁的影子。

　　“布丁？我回来了，给你带了礼物！”

　　夏衡从客厅找到卧室，又去陆尧的客卧找了一圈，都没有看到它。

　　不是吧，夏衡立即冒出冷汗，它跑出去了？

　　门是锁着的，陆尧不可能主动把它放出去，应该是布丁趁着他不注意偷偷溜走的。

　　在萧景风搬来之前，布丁隔三差五就会丢那么一回，每次都是在他分神的时候不见的。夏衡一直不知道它究竟是怎么做到打开门自己跑出去，网上倒是有那种大型犬直起身子开门的视频，但夏衡从没亲眼见到布丁做过。布丁很聪明，夏衡总觉得它身上隐藏了很多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这个点儿正是酒桌上觥筹交错的时候，夏衡不可能给陆尧打电话，只能在家里又找了一圈，确认真的不在，才拿着手机和手电出门去找。

　　一般布丁都会去小花园，不会走出小区，找个十几分钟就能找到。不过这是它第一次在晚上溜走，夏衡怕它一兴奋或是看不清，跑出小区。光是出了小区还好，要是跑过马路就麻烦了。

　　夏衡急得团团转，想找个人帮忙，思来想去却发现自己仅有的能叫的两个人，一个脱不开身，另一个连在哪里都不知道。

　　算了，我自己来。夏衡一咬牙，跑出了楼道。

　　晚上小区里静得连蛐蛐儿叫都能传出三里地，夏衡只能拼命用手电去四处照，寻找两个眼睛的反光。布丁的眼睛特别漂亮，像蓝宝石，每次在灯光下都会反射出特别耀眼的光芒。

　　到小广场转了一圈，这里是他第一次教道尔玩球的地方。那时候道尔表现得非常好，一想到威风凛凛的大黑背，夏衡就觉得有些感伤。他开始怀念道尔爪子上肉垫的触感了。

　　“布丁？”他还是忍不住，轻声唤道。

　　这一声出来，右边树林中传来一阵轻微的窸窣声。夏衡立即将手电转过去，正看到一双亮着白光的眼睛，鬼魅一般向他这边看来。

　　夏衡微微松了口气，又有些疑惑。白光太亮了，布丁的眼睛发不出这样怪异的光。而且过了一会儿夏衡发现，那双眼睛都没有眨过，一直是睁着的。

　　一股不好的预感萦绕心头，他连退两步，来到广场边缘，努力让声音不那么颤抖，“布丁？过来！”

　　他又抬高声音唤了一遍，这次那东西动了，不过没有过来，而是隐在了树林深处。

　　应该不是布丁，可能是哪里的野猫或者流浪犬。现在城里的流浪动物都不怕人，夏衡为自己刚才想多了表示十分尴尬。

　　四下扫了两圈确认再没有其他东西，夏衡转身要出小区看看。谁知一回头，那双白光的眼睛正站在他的身后，把他吓了一跳。

　　“什……？！”

　　夏衡差点跳起来，仔细一看心里却一安。这哪是什么流浪犬，明明就是道尔。

　　大黑背站在离他一步远的地方，愣愣的。夏衡心中喜欢，忙蹲下来，唤它过来。

　　“道尔？你怎么自己在这儿？”

　　道尔没有回话。

　　夏衡再次意识到不对劲。这世上没有能眼睛一眨不眨的动物，那双反射着寒光的眼睛好似幽灵，给人一种十分阴冷的感觉。

　　“……你怎么了？”

　　萧景风不在附近，他是不可能丢下道尔不管的。眼前这个究竟是不是道尔，夏衡现在很难下个定论。

　　他站起来，谨慎地往一边走了走。“道尔”倒是没动，但它把小路堵上了，要过去只能踩着草丛。

　　草丛不太平整，夏衡走过，特别容易摔跤。

　　他小心翼翼地踩上草丛，细细的叶子顺着裤脚的缝隙扎着他的脚踝，又疼又痒。道尔一动不动地在那儿站着，好似一尊雕塑。

　　两步、一步、就快成功了。夏衡在心里默念，祈祷着不要出什么幺蛾子。

　　走过去的时候道尔动了一下，吓得夏衡脸色煞白，可它只是调整一下姿势，然后继续当机。

　　还好还好。夏衡走了过去，拍着胸脯想，这气氛也太诡异了。

　　他刚要迈步往外走，忽听身后有动静。一回身，只见一道烈火从黑背身上窜了起来，直直窜到一个人那么高，并迅速扩散，好像要将整个林荫小路都给点燃！

　　“等……！道尔！”

　　夏衡忙要回去救，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别过去！”

　　已经晚了。夏衡没刹住车，跑到了火焰旁边。烈焰中的黑背见到他如同见到猎物，一呲口中尖利的牙，冲着他的脖子就咬了过来！

　　也亏得身体反应快，夏衡一个就地打滚，竟然给躲了过去。这一下夏衡自己都是懵的，没来得及爬起来，一道火光就冲着他的面门而来。

　　“小心！”

　　夏衡抬手去挡，一下就抓住了黑背犬的颈部皮肤，心一横，忽然整个人一用力，将几十斤重的黑背给掀翻在地。

　　这是他小时候和流浪犬打架时候总结的经验。那时候的流浪犬性子都冲，看不惯人类能跟自己交流，总想要了夏衡的命。夏衡就得跟他们打，打得多了，自然总结出一些套路。

　　这一掀，夏衡心中一喜，又一惊。喜的是发现黑背没有想象中那么重，用力一压居然可以压制得住，惊的是，黑背身上的火焰瞬间转移到了他的双臂上。

　　着火的感觉没有想象中那么疼，反而有些痒，好像许多带着倒刺的树叶在摩擦他的皮肤。夏衡想笑，却也知道这不是笑出来的好时机。

　　他仔细去看黑背的脸，发现这条确实是道尔。他认得道尔的表情，就算现在这个再怎么麻木，也能看出来明显的轮廓。

　　这时那个提醒他的人也跑了过来，果然是萧景风。

　　只是萧景风气喘吁吁，好像刚从哪里赶过来，看到黑背身上的火焰眼睛立即瞪了起来，又诧异地看向夏衡，问，“你在干什么，疼不疼？”

　　说着就要过来拉他，夏衡却说，“不疼，我没事，道尔这是怎么了？”

　　“说来话长。”萧景风抹了把汗，这时夏衡注意到，他身上的衣服似乎有些脏了，个别地方还破得厉害。

　　因为意外，两个人说话的语气跟以前完全相同，没有人提起昨天下午的尴尬。夏衡也差点忘了这回事，刚反应过来的时候，道尔忽然挣扎了起来。

　　他连忙用力，急切地问，“能放开它吗，它会不会跑？”

　　萧景风十分为难，“会。”

　　“你不是它的主人吗？快来安抚一下！”

　　掌心的力量越来越大，夏衡意识到这样发展下去自己可能就压不住道尔了，连忙对萧景风说。

　　萧景风在他身边蹲下，伸手要去摸道尔的脑袋，却被火焰烫了一下。翻过手来看，只见指肚都是红的，明显是烫伤的。

　　“温度有这么高吗？为什么我没事？”夏衡疑惑道。

　　“不知道。”萧景风皱眉，“这样，我喊到三，你立即放开，再拖下去会出问题。”

　　夏衡点点头。萧景风道，“一……”

　　还没数呢，道尔忽然狂吠起来，声音在整个小区里回荡，同时拼了命地挣扎，想要摆脱夏衡的桎梏。

　　夏衡差点被拽倒，急的没办法，心头无名火起，身子往前一压，对它吼道，“安静！”

　　这一声出来震得他自己耳膜都疼，再看道尔，居然真的安静下来，老老实实地侧躺着吐着舌头。

　　萧景风在一边看得都愣了，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对着道尔一抬手，火焰之中一道青烟便升腾起来，消失在萧景风的手心。

　　火也灭了。夏衡举着一双手蹲在地上，感觉自己刚做了一场十分刺激的梦。

　　“它这是怎么了？”夏衡抬头问道。

　　萧景风摇摇头，叹了口气，“暴走。”

　　“暴……”夏衡一脸诧异，随即想到了什么，失望地说，“那它现在不能帮我了？布丁丢了，我得找到它。”

　　“……我帮你。”

　　萧景风对他伸出手，夏衡看了看，抬手握上。萧景风将他拽了起来。

　　二十多个小时没有见面，眼前这个人的模样都有些不清晰了。夏衡不由自主地用目光描绘他的轮廓，笑着说道，“好久不见。”

　　“也没多久，就一晚。”萧景风也笑了起来，“加一白天。抱歉，工作去了，没来得及回你的消息。”

　　“没事。”夏衡摆摆手。

　　萧景风看着他，欲言又止。

　　夏衡何尝不知道他的犹豫，垂眸看着漆黑的地面，忽然问，“那……我们还是朋友吧？”

　　萧景风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断然道，“是。”

　　夏衡笑了起来，漂亮的眉眼在银白色的月光下显得格外温柔。

　　“那就好。”

　　他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