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草为萤》黄德罕

6、男主视角秒切换

　　我曾经和一个小女孩约定过一起去征服世界。

　　这听起来不只是有点荒唐而是非常荒唐，你如果不信也没关系，不过这确实是真的。

　　其实还有一件更荒唐的事情——我喜欢那个女孩，这种感情似乎在我的年龄还是个位数的时候就萌发了。

　　那个时候她感觉有些害羞胆小，但是却与一般的胆小鬼女生有些微妙的不同，也不知是什么不同反正是吸引了我。之后我们在父母老师不经意的鸡汤的灌溉下纯洁地做了朋友，她逐渐地改变了，变得像个大魔王，除了陪她征服世界以外我还得天天提防着她，防止她趁我不注意咬我、踢我、啃我、挠我、摔我，于是我也咬她、踢她、啃她、挠她、摔她。

　　虽然现在想起来那些行为，有些不由自主地想抽自己一耳刮子，骂一声“渣男”，但是当时还是个孩子的我乐在其中无法自拔。有点喜欢的感觉自然过度成了单纯的友谊，那个时候真的以为做朋友就可以了，于是揪着爬山虎和她打架、在放学的路上和她玩泥巴捉蜗牛......

　　直到她跟随父母去了海外。

　　她走的那天我也没来得及“十里相送”，而是窝在家里打游戏打得完全忘记了这回事，过了好几天老妈突然撕走了好几张日历的时候，我瞪大眼睛瞧着日期，才突然发现别说是我身边，她已经不在这个这个国家了。

　　那时候才知道后悔，后悔很多事——为什么没去火车站送她？为什么没交换过能够互相思念的小器物？为什么没一起去拍过大头贴？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一直没告诉她，我喜欢她。

　　之后也郁闷了一段时间，耳边回响着她对我说的：“我们长大后一起去征服世界吧。”想着自己要给她偷军火库的承诺，越发的郁闷了。听着一首描写青梅竹马少年失散，双方苦苦寻找至今没有找到对方的歌，还是越发地郁闷。

　　不知怎么回事想起汉武帝、陈阿娇，和他们之间“金屋藏娇”的故事，莫名地感觉我们之间有一些难以言喻的相似之处。

　　——汉武帝在自己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非常喜欢陈阿娇，说长大之后要建一栋金子做的房屋，然后把阿娇藏在里面，很像我对她做出的“偷军火库、一起征服世界”的承诺；但是学初中历史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最后金子做的房屋没有修建起来，阿娇怎么样了呢？老师没说，不过一定是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做了汉武帝所不认识的人的妻子......也许和她一样在国外也说不定。

　　我本来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她了，没错，甚至十年的分别中我已经放弃了期待和寻找，中学的时候女票谈了一把又一把，大学的时候更是一打又一打。

　　于是再见到她的那一刻，我觉得惊讶——不是说只有真心思念的两人才能不远万里来相见的吗？而我已经很久没再挂念过她了......那么一定是她日夜观念着我的缘故吧。

　　她把名字中的“玫”字改成了“梅”又回来了。

　　再见到她的时候我正在买茶叶蛋，就跟任何一个生活费不够花，想多赚点零用钱的大学生一样；我穿着大裤衩和洗褪色的短袖，就像任何一个卖茶叶蛋的一样；我的人字拖上沾上了水渍、泥点，就像任何一个在积水的街道上行走的人一样，也与曾经在雨幕中打闹的我们一样。

　　再见到她之前我几乎忘了她，也几乎忘了那些承诺，虽然有些时候会想起我们在雨幕中打闹的过去，但是她的脸已经模糊不清了，即便有哪天机缘巧合能够再次相遇，我也恐怕认不出她。但是实际上只要见到那张脸，一切就顺理成章地想起来了，仿佛我们并没有分离多久，不过是几天没见似得，她好像还是以前的样子完全没变。

　　我试着跟她搭话，但是她回应我的一字一句无不透露着一个虽然让人寒心，但是却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实——经过十年的时间，我们完全没有联系，她已经把我淡忘地差不多了，可以说是完全抛到了脑后。

　　我看着她的样子莫名有些感伤，又想到我心目中那个“金屋藏娇”的故事，趁着她卖茶叶蛋的时间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问：“你知道金屋藏娇的故事吗？”

　　她一边逗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跑来的小猫，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知道啊。”

　　“那最后阿娇怎么样了。”

　　“嗯......我记得好像是，最后汉武帝修成了金子做的房屋，也娶了阿娇把她日夜藏在里面，但是阿娇是个本性奔放的女人，和封建时代别的娇弱女子不一样，她渴望自由但是却无法得到，于是日渐衰弱下去，在金子的房屋里憔悴而死了。”她突然抬头看着我，像个反派女BOSS一样有点坏地笑了。

　　——这个结局与我所了解到的不一样，但是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个结局或许也很可信。

　　——我的阿娇在我不知道的十年里，在我不知道的地方，跟变了个人似得。不仅是忘记了我，而且独立自由了，我不再是她唯一的朋友、唯一倾诉的对象，只是个普通人。如果我现在还用十年前孩童的承诺束缚着已经自由的她的话，或许正如她所说的“陈阿娇”一样，我的阿娇也会憔悴而死......

　　——其实我的承诺集中在我要做些什么，如此就能够庇佑她得到想要的一切，这个承诺或许也没什么资本束缚住她。她离开后我又颓废了一阵，虽然大器晚成，那些承诺也好似忘却，但是实际上刻在了心底，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变成了只要我好，她在大洋彼岸也会相应好好地，她的模样好似忘却，但实际上刻在了心底，我知道哪天再看见那双澄澈的杏目时，一定一瞬就能认出她。

　　所以她一定也能想起我，承诺什么的，那是因为我没做到当然不能怪她。

　　我现在在复旦大学读研学法律，励志做一个贫嘴满天下的律师，这不是因为想要贪官贿赂我，而是因为自己真的喜欢这样——我从小就特别喜欢贫嘴。她现在在复旦大学读研学医，靠教别人画画赚生活费，至于专攻哪一科？她是外科大触，没事干就抓只小老鼠，把它们活生生地剖开然后再活生生地缝起来，如果术后还活着那就是成功了。我猜这不是因为她心善想要救死扶伤，其实她从小就是个抖S，应该很享受活剖的感觉......

　　我卖着不咸不淡的茶叶蛋，她吃着不咸不淡的茶叶蛋，两个人不咸不淡地相处着——有时候会聊聊天，但都是些普通朋友就能聊的话题罢了。

　　我其实有段时间有个冲动，就是不想认她了，反正她也不记得我，更不可能记得我对她孩童时代的爱恋吧，认了也是白认，白痴才去认，更何况还有可能被她当做蛇精病活剖了，何必冒这个风险呢？

　　但是很快这个想法就改变了，那是一个早晨，连着下了两天一夜雨的早晨，雨不大不小，刚好能把到处弄得湿哒哒的，蜗牛会破例跑来一些没有泥土的地方——比如说墙角。这正是捕捉它们的最好时机，于是那天我撑起一把单调的便宜小黑伞，踢着人字拖转悠了一大圈就来到了我经常卖茶叶蛋的那个墙角。

　　一转过去就看见一个人影，打着一把便宜的透明塑料伞和我一样踢着人字拖，已经蹲在墙角开始用纸杯装蜗牛了。我被吓得赶紧躲进了角落里，偷偷地注视着她。这时才发现那个人居然就是玖哥，她一脸呆滞地挖着蜗牛，看得我有点心疼，因为她已经把整个墙角的蜗牛都挖走了......

　　这就是名副其实的挖墙脚（泪目）。

　　不过虽然蜗牛没了，我却燃起一种莫名其妙的希望，因为大下雨天地跑到墙根捉蜗牛，我觉得这是只有我们两个才会做的个性鲜明的事情——至少她还记得这件事，或许可以算作还没忘记我。

　　她确实变了很多——变得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她开每个人的玩笑，她充满谎言，没什么人能参透到底哪一句才是真的。甚至号称“一秒就撩，撩完就跑”，一副身败名裂的样子。但是我看她越是这样，我就越是开心，好像以前我们以前干坏事的时候就差不多是这个感觉。

　　——看来她并没有变，反而，变的人是我。

　　要抓紧时间变回去才对呢。

　　其实我有些话想对她说，十年中这些话虽然随着她的身影一起被淡忘了，但是十年后这些话又伴随着她的出现再次被唤醒，如同我们一起嬉闹的记忆一样——也没什么别的，跟任何一个年轻人一样，他们憋在心中的亦不过是爱意而已，但是憋得久了却特别痛苦，满口、满心都是苦涩。

　　我恐怕是其中最苦的那一个，毕竟——

　　我将对你的爱意埋藏在心中默不作声，至今已经14年了。

　　我没有勇气说出口、没有机会说出口，所以至今也没得到回复。

　　虽然说不说出口至今好像无所谓了，但是其实不是这样，我还爱慕着她、我从最开始就爱慕着她，我很想对她说：“你不在的那些日子里，即便我谈过了几十个女朋友，却早已将初恋远寄给了大洋彼岸的你。”

　　——没有亲吻，牵手的时候也没有感到有一股热流流到心中的初恋，而只是普通地拽着损友到处跑而已，纯洁的像是纯甄酸牛奶。

　　我想说，我想让她想起来，于是去了那场她也在的联谊，看着打扮精致，化着不中不洋不伦不类的浓妆完全变成成年人的她，喝了点酒跳了段舞就走了。跳舞的时候我还故意把手摆在了她面前，做出一副邀请的姿态撩人，但是反而却是我被她撩了......真的，明明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就不要用那种和以前一样呆萌的眼神看我啊......于是我害羞地闪开了，还跟个gay似得栽进了哥们儿的怀里。

　　走路回去的时候看见她的二手摩托车从我面前飚过，河东狮吼喊她的名字，但是却没有停下。或许是真的想不起来了吧。

　　其实如果，当然说是假如，她真的想起以前的事情了，我们之间又能有什么变化呢？到底应该怎么发展呢？或许只是远远注视着她还比较轻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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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有件事不得不说一下，本章中两个版本的“金屋藏娇”都不是正版的，全是作者意淫+瞎掰的产物，好孩子不要相信哦~会影响你们中考历史的成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