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吟游诗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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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到来的第三天，魔王又一次出征。
临走前，她说：“三日。”
诗人躺着床上，窗外响起了低沉宏伟的赞歌。浩大的黑烟滚滚而去，扭曲于暗云之下，但他只是安静地闭着眼。
他是一个天生的流浪者。
遭受过被父母抛弃的恶意，也遇到了许多村民的善心；与粗俗的流浪汉为伍，也有渊博的老人相伴而行；知道城市的精致华美，也知道山中晨露的芬芳。
在他无知地接受每一件新事物的同时，“新”于他而言已成为一种常态。
当他习惯于世界的无常，他也就能够平静对待一切异常。
当他明白了世界的真实，他也就清晰地明白自己的心意。
他知道什么是自由，什么是愚昧。
所以他的歌声，能如风般平静安定，能如日光般一视同仁。
危险不会成为他旅途的障碍，赞美不会成为他停驻的理由。
吟游之心，生而自由。
但她和他是截然不同而又相似的存在。
也许是漫长的时光让她对魔界有着极深的了解，只要他开口，她就能解答。她知道上贡的红果来自魔界的哪个位置，知道哪个地方的泉水会变成瀑布，知道每一次战役的导火索。
但他躺着魔王的床上，发现魔堡的床像魔兽的大口，上覆的皮毛软得诡异；魔王的铠甲并不合身，因为匠人没有见过她的真面目；魔王的衣物都是深渊的黑与鲜血之红。
他感到这里是一座无人问津的笼子，束缚了笼中魔物的羽翼，明明将她困住。
她却很平静。
“吾既为王，何来自由？”
她清晰地知道，自己是一个王者。她所做的一切，也不是出于对谁的爱意，只因为她是一个王者。
这种奇妙的纯粹几乎传达出了一丝人性的真谛，勾画出一种美感，使他有一种初识世界般的好奇。
她是一个怎样的生物呢？
在她走的第三天，诗人等到了夜幕来临，才终于等到她。
彼时，她已沾满了灰尘与血迹，有些疲惫地来到他面前。
“您受伤了吗？”他的眼睛由于担忧而汇成了碧溪，流淌着温柔的光。
铠甲和黑气笼罩着她，他只能听见那里面传来一阵声音：“......没有。”
人类并不知道战况如何激烈，但他感受到了一丝沧桑，以及声音里若有似无的低落。
今夜有血月，魔王走到窗前，看着窗外，身形挺拔。笼罩在她身上的黑气被风吹成了一道披风。
人类凝视着这样的魔王。
“您想听点什么吗？”
魔王愣了一下，跟着诗人坐在桌前。他拿出四弦琴，看着她，弯了弯嘴角。
魔王身上的黑气消失，露出一张清瘦的脸，她垂下眼，安静地趴在桌子上。
铁甲实在是太大了。
“Die Stühleliegen sehr eng.
（椅子们紧挨着。）
Wirreden die ganze Nacht lang.
（我们彻夜长谈。）
Dieserniedrige Raum ist nicht schlecht.
（低矮的房屋不算坏。）
Wirknnen uns gut verstehen.
（我们能够互通心意。）”
利刃上凝固了血，以城堡为剑鞘，在此栖息、隐匿。
“So istes immer,
（一直是这样，）
unserLicht ist nur das.
（我们的光就这样。）
Trinkenund singen,
(把酒高歌，)
wirbegrüen morgen.
（我们迎接明朝。）”
诗人的眼睛里倒映着闪烁的烛光，他对着魔王轻声歌唱。
“So istes immer,
(一直是这样，)
unterruigem Himmel leben wir zusammen.
（我们生活在这尘烟弥漫的天空下。）
DieNacht ist lang.
（长夜漫漫，）
Da dieSterne nicht leuchten.
（那儿星辰无光。）”
总有某个过于安逸的时刻，使某个人在歌声中幻想过永恒。
但他们把这渴望当作转瞬而逝的一百万个念头中的一个。
“Da derMond auf diese Stadt nicht scheint.
（因为月光照不到城里，）
Schaltenwir das Licht selbst an.
（所以我们自己开启了光。）
Singenwir unter demSternhimmel.
（我们在星空下歌唱。）”
诗人完成了最后的扫弦，放下琴，对她微笑。
魔王沉默了一会，问：“这是什么歌？”
“这是英雄的歌哦。”
“这是什么故事？”
“这是你的故事。”
“......这不是我的故事，”魔王困惑地皱起眉头，“我没有做过这种事。”
人类忍不住笑出来，那是一个愉快的、狡黠的、温柔的笑容：“那你觉得，我们现在是在做什么？”
诗人的歌声又持续了三天，最后的期限到了。
魔王对他说：“......你该走了。”
诗人凝视着她。
“吾......我很开心……这十天，我很开心。那首歌我学会了，嗯，还有......”
魔王露出了漫长的生命中唯一一次的笑容，尽管很僵硬。
她没看他，只盯着他的灰袍子，声音有些急促：“偶尔、只是偶尔，我能用水晶球看看你吗？我想、保护好你.......我想看看你。”
人类本应是魔王的猎物，但魔王却对猎物许下心愿，并在此之后，无措得像个孩子。
她听到人类叹了口气，迅速朝她走来。她更慌了，但在她准备退缩前，有人一把拉住她的手。
“有点过分呢，魔王大人。”
人类把自己凑到魔王嘴边，眼睛却熠熠生辉，像看着幼小猎物的猎人。
“您既不向往自由，又为何邀风靠近？”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吟游诗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