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8、【第二串数据4.0】 ...
-
永城的城门终于向着他们打开,迎接这位解救他们于水火之中的三皇子和他身后的数万大军。
是夜。
苏木和阮成秉烛相谈。
“接下来怎么办?”苏木指尖扣了扣桌沿。
“看看南国接下来的动向吧,是否再战。此地消息想必已经传入京城,朝中诸臣应当会加压,若是南国再战,理应追加援兵。”
苏木点了点头,少顷,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有些不忍,他开口:“还是将李将军的首级从城门上取下来吧。”
“李傅明乃南国明威将军,征战无数,累下赫赫战功,杀我北国无数勇士,纵然他值得钦佩,但,我们死去的儿郎何以藉慰。”
“此举,未免太过辱没他了。”苏木长叹一口气,身死,却无全尸。
“他是南国摄政王的恩师,”阮成语气低沉,“苏弟,可知我意。”
苏木明白了他不仅仅想用李傅明的首级祭慰死去的千千万万士兵,鼓舞士气,同时也是将南国的面子狠狠踩在了脚下。
而若是南国十分看重这位将军,若是生出了想要为他收敛全尸的念头,亦会受制于敌国。
已经一天一夜了,夜色笼罩,此刻,永城归于沉寂。
苏木站在城楼之下,看着那悬挂高楼看不清的首级,心中长叹一声,李傅明堂堂战神,死后竟落得如此下场,想到出此计策的阮成,他心中又有些犯凉,虽然知道他也是大局观,但也确实狠辣了些。
忽然,感觉到身后一股冷意,他神色一凝,就要避开,可一柄泛着寒光的长剑已经贴上了他的脖颈。
苏木没有再下一步动作,他微微垂眸,映入眼眸的是一袭黑色的下摆。背后之人温热的身躯紧紧贴着他的脊背,此人应当是个身形高大的男子。
是谁?竟然深夜出现在永城。
那人似乎并没有同他周旋的意思,剑光翻转,目的明确,是要他的命。
苏木立时放下心中的疑惑,再要躲避已经来不及了,他只好鼓动起体内的灵力,一阵白光闪过,消失在原地。
那男子似乎有些诧异,再抬首,苏木已经立在了他前方三尺处。
苏木脸色冷凝,指尖悄悄汇上灵力,暗暗蓄力。
然而男子开口的话却几乎令他神魂剧颤,指尖灵力顷刻溃散。
“秘术师?呵,难怪。”他偏了偏头,剑尖一挑,插回腰间的剑鞘之内,似是不欲再纠缠。
秘术师,是古代给那些身俱常人所没有的能力之人的称呼。
他一袭黑衣,身材颀长。左手提着一个黑色的包裹,右手执剑,脸上附了一张黑色的面具,只露出嘴唇以下的部位。薄唇微抿,噙着一抹微不可见的笑意。
低沉的嗓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味道。
可是落在苏木耳中,却熟悉到宛如惊雷一般。
“顾——”话还未出口,那人却已经几个跃身,消失在夜色里,只余下含着笑意的声音,在无边夜色中漾开。
“如此,就不叨扰了。”
既然是秘术师,就不必过多纠缠。萧沐庭很快就做出决断,先撤为妙。
难怪阮成可以布下诡谲阵法,原来是这个少年的缘故啊。
啧,秘术师,事情可有些麻烦了。
苏木怔怔的看着重归寂静的前方,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这样熟悉的声音,他不会认错的。
忽然想起什么,他急急奔上城楼,跑到悬挂着李傅明首级的地方,果然,已经被掉包了。那是不知是哪个小兵的首级,一看就是刚刚割下来的,还淋着漓漓鲜血,一滴一滴,坠在地上。惊得苏木倒退一步。
顾沐庭,是南国人吗?
卧槽,自己这一挡不仅把自己挡进弱势阵营,还挡到顾沐庭对立面了吗?现在通敌叛国还来得及吗?苏木心中一行清泪,不管,他要转阵营。
第二日,阮成就发现城楼上的首级被掉包了,他心中惊疑万分,是谁竟可以在不惊动一人的情况下,取走李傅明的首级?
苏木对上他震惊的神情,很是真诚的摇了摇头,神色一脸凝重:“来人必定身手高超,依成兄所见,会是南国何人?”
“传闻南国摄政王足智多谋,且一身武艺出神入化,莫非是他?”
“有没有可能是别人?除了这摄政王还有谁有这等本领?”
苏木状似尽心尽力帮着阮成分析战况,实则默默打探敌情,收集南国一切疑似顾沐庭之人。
“不能确定。”阮成神色沉重,若是江湖中人被收纳朝廷,也是有可能的。
苏木叹了一口气,唉,这可如何是好,要不然先探探南国这位摄政王?
出乎意料的是,南国竟然撤兵了。
阮成看着不按套路出牌的南国,有些怀疑。照理说,既然夺回了李傅明首级,南国应该抱着复仇之心更加想要歼灭他们才对,为何忽然一声不响没有动静了?
苏木看着回来汇报情报的斥候,陷入了自己的思绪。
莫非和顾沐庭口中的秘术师有关?
那日他说了一句秘术师之后就明显不想要取自己的性命了,如此看来,秘术师在这里是很厉害的一种存在?
他肯定是南国军中人。
不论如何,南国忽然决定退兵之于虞成,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
要知道,虞成在这群兵将几乎弃械投降,绝望等死的时候突然挺身而出,并带领他们杀出一条血路,无异于是希望的救赎,将他们拉出绝望的深渊。因此,赢得了他们全部的信任与尊敬。永城的百姓也拥戴着他,他们曾经,惊恐挣扎于君主抛弃的城池,却终于见到了光明。
朝堂之中以三皇子的旧麾为首的官员纷纷上奏,请求宣三皇子回京,瑕不掩瑜。二皇子再也压不住这份呼声,只得眼睁睁看着被驱逐的虞成重新归来,还是以这样光芒万丈的方式归来。
浩浩荡荡的军队走出永城大敞的城门,走向归京的道路,这注定是一条腥风血雨的道路。苏木骑在马背上,回首看到城门上那随风舞动的旗帜,想到了那一夜城墙下的相遇,风似乎也很大。他紧了紧手中的缰绳,终于转身,向着北国京城进发。
他既然答应帮助虞成,就不能中途撒手。可若是知道顾沐庭在南国,他之前一定不会趟入这浑水之中。
马蹄扬起的尘土最终匍匐在他们脚下,正如最终的结局。
眼见着老三这般风光的回来,被逼急了的二皇子虞辛终于选择了一条永远不能回头的道路——逼宫。
虞成看着被一剑贯穿心脉的虞辛,鲜血就喷射在他风尘仆仆的衣袍之上,他回头,看着默不作声的苏木,忽然笑了一声。
“苏弟,你说的不错,本就是一场成王败寇的戏码。”
染血的冷峻面容,其上悬挂的笑容,冷得刺骨。
虎跃峡一役,阮成一战成名。
布下诡谲阵法,斩杀南国明威将军,一举吞噬南国五万大军。
是年,南北两国暂时息战,各退回本国界内。
三皇子虞成被拥戴为将,身携数万大军班师回朝。
是年,二皇子逼宫意图造反,被赶回京城的三皇子就地斩杀,最终三皇子袭得帝位,封号宗盛帝。
北国内部忧患,终于得以平息。
是年,身虚受惊的太上皇驾崩。
而苏木因在虎跃山一役中协助布阵绞敌,被封为护国将军。
虞成没有像他所说的那样放苏木自由,但也没有剥夺他的自由,他只是给了他功勋,给了他一道枷锁。
帝王心,最是莫测。
苏木嗤笑,虞成是忌惮无所束缚的自己投靠南国,自己展示的阵法让他心惊。人人都以为这个阵法是他布下,可虞成自己却知道,不是。
啧,果然,最不可信的就是人心了。
他倒是有些怀念起那个狼狈却真诚的阮成了。不像现在的虞成温文尔雅,虽对自己礼遇有加,却永远隔着一层屏障。
哎,也没错,人心还隔肚皮呢。
苏木抛了一颗葡萄丢进自己嘴里。满足地眯了眯眼睛,像只餍足的幼兽。
虞成翻阅着手中锦衣卫递上来的资料,苏木,襄州人士,自幼丧亲,很简单,征兵时,被抓过来充数的。
烛火映在年轻帝王的脸上,一半阴影,一半光明,他脸上的神色却暗的吓人。
现在的苏木,绝对不是这个自幼丧亲,摸爬打滚长大的苏木。
可呈上来的画像,却画的又分明是他。
未几,他放下了手中的画卷,揉了揉眉心,起身,离开了书房。宽大的袖袍拂过案几,他恍惚间又想起在军中一身短装,利落的自己。
时隔没有多久,一切却早已天翻地覆。
他走在一条自己并不想走的道路之上,没有同伴,没有援手,甚至身不由己。
炙热的空气渐渐冷却,茂盛葱郁的枝叶不知何时被抽去了生机和水分,枯败凋落。
已经入秋了啊。
苏木躺在树下的摇椅上,有些感慨。
这半个月,他一直在打探南国摄政王的消息,琢磨着怎么才能接近他。虞成给他封了个将军的职位倒也是方便了他,起码找起人来要容易许多。
他也不管自己一直找人的这番举动会不会引起虞成的注意,他就是打算当个挂个名头的闲散将军罢了。
原本苏木是想一等虞成继位,就撒手撂担子,去南国找顾沐庭的,但是——
苏木瞧着林荫间的那一道黑影,惆怅地叹了一口气。
自己怎么就被这个怨灵缠上了呢。
这个怨灵同寻常的怨灵都不一样,只是淡淡的一抹白影,毫无怨气,这种怨灵一般都是单单由执念化成。
他也看不清他的脸,周身就是朦朦胧胧一团白雾,似乎随时都会消散。只能依稀看出生前是一个高大的男子。
这是虞成登基大典那日,他在宫中遇见的,好像知道自己能看见他一样,忽然就黏上自己了,甩都甩不掉,又不会说话,只知道跟着自己。
哎,自己以后的生活都要被这些怨灵充实了吗?
苏木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那道魂魄倒真的老实巴交的从树荫底下转出来了,一触到阳光,滋啦身上就开始冒白烟。苏木连忙走过去把他挡住。
“让你出来你还真出来啊。”苏木好笑地看着他,摇了摇头,也太老实了吧。
那怨灵只是呆呆地站在苏木的阴影里不动了。
指尖汇了灵力,苏木再次在怨灵额头点入了一道白光。
汝是何人,如何身死,为何流连。
依旧同半月前的问话一样,一概不知。
苏木想要当做没有看见这个怨灵可又做不到,驱魔族的使命,是渡亡灵,散恶灵。若是遇上了且被缠上了,断然没有置之不理的道理。
唉。苏木惆怅地叹了一口气,请把他送到我的面前吧。
苏木捏起腰间的玉佩,食指在上面一抹就对着那怨灵一照,将其收进玉佩之中了。
想了想,他觉得还是需要去买些驱魔所用的物什,帮这个怨灵弄清生前所发生之事,才能散去执念,落入轮回。
心想着要尽快办完这桩事才能早早动身去南国,苏木立刻抬脚出了将军府。
集市上倒是热闹的很,但是苏木却有些晕头转向,早知道就带着小厮出门了,没有导航,他一时也不知道去哪买自己需要的东西。
忽然眼光一亮,苏木就瞧见墙角处那个竖着算命披挂的江湖术士。
心念一转,苏木就朝着他走去。
一锭银子放在了这个道士身前的案板上。
“功名利禄,桃花姻缘,公子要算些什么?”
“我想同你买些东西。”苏木蹲在他面前,漆黑的瞳仁盯着他。
那道士身子一斜,歪坐在地。完了,钱财骗多了,要债的找上门了。按照话本里来,下一句岂不是买你狗命?
“你不肯?”苏木见他栽坐在地,一脸抗拒。也没管他怎么看出来自己是要买他这些本命行当,只以为他不肯,就又摆了一锭银子在他眼前。
道士看着眼前排着的两锭银子,心中一时愤慨,我的命竟然只值这么点钱么。
苏木见他表情变成了愤怒,很有灵性就觉得是钱出少了,反正工资都是虞成发的,他也不差钱。
就掏出荷包,将里面的银子一锭一锭排在这道士的眼前,倒了倒空空如也的荷包,苏木眨了眨眼睛,很真诚的同他说:“够了吗?不够同我回去取?”
话本看多了的道士简直要晕过去了,这要是同他回去,可就真的出不来了。
他表情苍凉,颤颤巍巍的开口:“我也就随口蒙点钱财罢了,公子何苦逼我至此。”
苏木瞧着他悲痛欲绝的表情,一时呆滞,古代的算命先生职业素养这么高的吗?他也不是要把他这些黄符买完,也就买几道回去自己改改罢了。
遂好脾气的同他打商量:“我就买一点,不全要。”
什么?!是要剁手还是剁脚?道士彻底慌了:“不卖!”死也要留个全尸!
苏木看着他这一副誓死如归的样子,登时说不出话了,不知道的都以为要买他小命了。焉知他这随意一想却是想到正点上去了。
“咳咳。”苏木清了清嗓子,无奈地开口:“好吧,那可否告知,这些黄符可以去哪里买到?”
?
!
不是买命哦。
我操了,这么多银子就是买黄符哦。
公子,我全卖给你哦,想要多少有多少哦。
这老道士麻溜的从地上爬起来,坐回蒲团之上,捋了把胡须,端得一派仙风道骨。
“我观公子与老夫甚是有缘,且品性坚定,自然是买得老夫的黄符的。”说着以秋风扫落叶之势刷刷的就从案几上把一排的银子全给搂进了袖兜里。
哇这么讲究的吗?买点黄符还要考考品性?
苏木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一整沓黄符,和面前神色高远的道士,咽了咽口水。
他拾起面前的一沓黄符,站起身就要离开。
“我观公子印堂发黑,近日可是有遇上什么祸灾。”捡回一条小命,哦不是,老命的道士又开始不改本性的坑人了。
苏木一听,心里一跳,好厉害,一看就知道自己养了一只怨灵。
遇上同行了,苏木觉得这不亚于他乡遇故知。
苏木转身,又在他面前蹲下了。
老道士瞧着蹲在自己面前这个衣着精致的乖巧小公子,就好像看着一张长期饭票。
“咳咳。”他佯装高深,莫测地盯着苏木开口:“带我回府,老夫保你长命百岁。”
“真的!”苏木眼睛亮晶晶的,找个帮手帮自己搞定那个怨灵也不错,说不定还可以早点去找顾沐庭。苏木一下子高兴了。
“老夫从不诓人。”
遂,两人高高兴兴的结伴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