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约》拾安L

6、第五幕

　　嘴角不禁微抽,我呵呵干笑,“是。”余光静待南央那主船向朝露城行去,“那眼下听我的,你携上鱼竿竹篓,跟上我。”
　　使了个术法,至距主船约摸十丈的碧溪岸上,我踮脚张望,芦苇叶轻扫手背有些痒,咦扶望这是做甚？
　　“你可真真好兴致。”好到如此情形下玩起芦苇叶来了,“至多一柱香他们方可来了,喂!你只须得将这鱼竿抛下水里,等其‘上钩’了,我就先去朝露‘将军’啦。”言讫我朝他挥挥手。扶望似没听见我的话,仍旧垂眉摆弄他手中的芦苇叶。
　　我面对着他一步步向碧溪挪去,他犹站在碧色的芦苇丛中,曦光隐隐约约落在他的鬓角,我耳中是身后悄然逼近的潺潺水声。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我小声笑着，跃入碧溪前，我竟还有情致来戏弄此人。许是幻觉，我瞧见他唇角泛起点滴笑。
　　唔！这溪水忒凉了，我拨开柔软海藻，幻化成真身。透过清澈海水，瞅见扶望依我所言坐在岸边，于是不再误一刻，我衔起他抛下的线连忙朝南央主船游去。此间海中慵懒游着仅仅几尾轻鲦，可惜未瞧见一尾青鲤。他们惊悚地看着我，慌慌忙忙躲开，哎，亦恰好留足了地儿，予我将这线同船亲密缠绕。
　　“呼——”总算事毕，我轻松吐泡泡，余下的如何，就得看公子扶望的本事了。我目送着这船随他的方向行近，忽听从岸边传来清越的曲声，激昂不失灵秘...芦笛之音！
　　这公子扶望真真是个妙人！
　　主船上一片骚动，我不由地停下来侧耳窥听，“回禀少主，船是被钓住了！岸边，岸边...有一缁衣人立着鱼竿，但双手执着芦苇叶在吹……”
　　“《江都止息》！缁衣……此皆寓‘士为知己者用’，且乱世终须止戈养息呐！”看来南央王已然悟出这其中深意，“父王，这莫不是……”少年掩不住狂喜，“快快，武儿快扶我去见见他！咳咳…”老者的咳嗽声渐渐远去，我便慢吞吞地向朝露城游去。
　　两岸渐渐人影憧憧，琳琅满目倾尽浮华假象。江山如画，却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先生可通书画？”
　　“否。”
　　“先生略知汗青？”
　　“否。”
　　“那…先生能征文射策？
　　扶望斜了一眼恭敬立于一旁眼底却不掩失望的少年，啼笑皆非——
　　“嗯。”
　　公子姚武挠挠头，正欲再问，南央王轻声咳了咳，不禁暗叹“吾儿甚鲁”。松开儿子的手臂，上前一步，躬身一拜：“愿先生屈尊助吾南央一臂之力。他日…”
　　“喏。”
　　他日，他要的亦并非江山。

　　我曾于碧游宫中沉睡了十一日，人间已过了十一载。醒来后前尘之事像是被云雾笼罩了一般模糊不清，还记得自己去人间走了一遭，还记得在那儿恰巧遇见了昀君，我还记得在人间时他跑来蹭了我的酒喝，哦，他还嘲笑我身边醉倒的小竹马命数不好！我同他当时都说了甚么来着……在芦苇荡那夜的梦里我倒是第二回想起了。
　　醒来后的那日，师姊将我的房门锁上，欲以此断了我再去人间的念头。可我因着忆起昀君那约定总觉得人间尚有未完成的事，平日里交好的女娲帮我溜了出来，我记得她还曾帮奄奄一息的我从汹涌的碧溪里逃回碧游宫。故她让我做一事时我还未听便点头应下——寻到姜相之子，助其拜相，借他来扭转人间的命盘，省下十载光阴以养百姓。
　　我虽忘了昀君话中的“他”，也就是上回我在人间的那竹马是何人，可眼下只要这河山更迭，何患无旖旎山河？君子成人之美，我答应女娲所托的，现下快要实现了，“‘他’此生所愿亦将遂啦！”我一边念着，一边轻快跃出碧溪幻回人的模样。
　　“阿予，你忘了，扶望此生之愿，早已譬如朝露。”女娲忽现在碧溪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