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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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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书上记着,离辛末将灭,尚有十载。这辛氏王朝延绵了百年,权力独立的清明史官沉稳地在史册上录着每一朝明君良臣。而迁旧都、定新都、建副都、改国号...此些国之大事皆集于辛末践祚以来,史官已不知从何处落笔了:自姜相郁郁而终,这朝露城便再无拜相者。
朝露城依旧繁华,隐不去奢靡,藏不住倾颓,纵这中元日亦是。
远山上更声流转,我蹑足自阡陌直向朝露城,四方阙寂,偶见两三人家于朦胧间,不知是否为幻象。耳畔忽响起诡秘的猫叫声,心亦和着那若有若无之音惊跳着。
当我以为足下都快蹈朵云时,发现已到了去城不足十丈的丛林,忍不住踹气,额发尽湿。
早知就不答应了,女娲那托的是甚么鬼忙:寻到姜相之子,助其拜相,指不定这江山尚可扭转。还怎么可能?这皇权专断已十二载……
我垂涎的视线第三次停留在那四条鱼儿上,木摇椅上的妇人也已再三打量我。奇怪,她这模样很熟悉,眯着眼似乎在心里拨银算盘,闲闲地摇着扇子,令我觉得阴风四起。
当她正打算用网笼住水缸时,我连忙止住那双布满老茧的手,哼,也不知那双手曾用网捕过多少鱼儿。眼神也不甘心地再瞧上它们一眼,空出的右手离水缸只有两寸,只要再近一点就……
“吕夫人,你把她的手松开吧。”一男子轻声的劝解袭来。
横空而来的声音着实令我一喜,因那妇人愣着,我急急将小水缸夺来拥在怀里,咧开嘴正欲朝那声音的主人笑笑,却未料想面前卖鱼的妇人神色俱变。
几近尖叫道:“扶、扶望——不!不可能!那、你、你是他的鬼魄吗”
我惊然看着她,那张布满风霜的脸扭曲着,我直觉欲伸出手安抚这老妇人。
她慌乱地摇着头,不知所措地东张西望,然后踉踉跄跄地奔往城门。
“喂喂您这...”逗我吧!亮晃晃的白日哪会有什么鬼魂?日光静静地照在她仓皇离去的背影,哎不顾她了。
我猛地想起方才那吓跑大婶的好心人,转过身只见小缸里鱼儿们任性地翻腾着,点点凉意的水溅落于眼角,宛若离人泪。市井中骤然如人海,卯时将至。然眼下尚一无所获,得,索性他在朝露城附近。
沮丧归沮丧,当务之急是送眼下四条鱼儿归至碧溪。百岁以来,尚未长大的青鲤俱安居那儿,一旦离去,不足半日便会送了性命。缸中之鱼已几无活力,尾巴懒懒地摆着,是将死之兆。
我匆匆自城门离开时,犹未见着那疯了似的妇人。
朝露城仍一派浮华,络绎不绝的商贩,日夜未歇的宫商角徵羽把光阴细数着。
遥闻碧溪声声碎,指绕初发轻黄蕊。这碧溪非溪,而是连接着九重天上碧游宫的入口之一,称得上“灵海”,为天地所善待,蕴育无数生灵,譬如孤独修行了一万年的青鲤若试跳过了龙门便入碧游宫成仙,它虽缔造过少数的幸运者,亦如世俗间的沧海般无情吞噬过活着的凡人。
我驻足溪边欢喜地朝那几条鱼儿挥手,它们摇尾远去,可我又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呢回不去喽。清澈的水里,那张脸上写满了困惑和厌倦。
忽一丈外“嗒”的一声惊得我几欲跃进溪水里,糟了,是鱼钩入水之声!
转过身,只见身侧不远处有个缁衣人,风吹着碧溪边丛生的苇草,他戴着斗笠垂着头摆弄手中的鱼竿,呲,看着应是个读书人,身旁竟还有一竹筐!
我怒得牙痒痒地瞪着他,他个凡人!
几步上前,打算把他的鱼竿夺来,只听清朗熟悉的声音响起:“小姑娘,这是抢惯了别人的东西吗”
仿佛每次这声音皆给人呆愣,我霎时无言,平日伶俐的口舌,一动不动。
那是一双微有灵气之眼,清寂明净,若无欲之僧方有...可他脸上狡诈的笑,顿时让我怒火重燃!
“你这人怎这般无赖,没见着那是我才放进碧溪里的鱼么!”余光瞥见他的竹筐,还好没有青鲤的影子,心底轻嘘一口气。
“苏予姑娘,你这是……怕我将你族中的小辈都——你且宽心,这鱼竿并未有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