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诺倾情》露无霜

4、第四章 戏精本精

　　这一天来回折腾了那么久，霍希希实在是饿极了。
　　陆景然带她就近去了一家日式割烹料理餐厅。显然是饿坏了，霍希希全程光顾着埋头苦吃，连一句话都没功夫说。
　　霍希希十指穿插着，懒洋洋地支着小脑袋，含着西瓜汁的吸管有一下没一下地喝着。酒足饭饱，她终于想起来旁边坐着一个人。
　　“你还要回公司上班吗？”
　　现在还不到下班时间，接触不到半天，但她觉得陆景然对工作自然比对她这个凭空冒出的拖油瓶要上心得多。
　　陆景然摇摇头：“拜你这小丫头所赐，我今天的工作效率，接近于零。”
　　霍希希双眼不自然地游移，嗫嚅着转移焦点：“这也不能怪我，你应该怪我那没有责任心的小叔，我和你都是受害者，应该站在统一战线。”
　　陆景然扬扬眉，对她的机灵已经免疫了，“你小叔叔确实应该负主要责任。”
　　闻言，霍希希的双眼立时亮了起来。
　　陆景然虽然从小接触过不少女孩，做的也是娱乐产业的生意，对漂亮女孩早就见怪不怪，但是像霍希希这种里里外外包裹着无数种面目的鲜活面孔，倒是头一遭遇见。
　　她的模样会因为她的情绪和临时起意的戏本而产生千变万化的姿态，但不可否认，无论哪一面，即便是骄横至极时，依然是美得让人心悦诚服的。
　　她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可以精确地传达内心想要让人知晓的信息，这已经很难得了。偏偏还有一张唱作俱佳的小嘴，能将双眼中的情绪完整地表达出来。等她长大，应该也是个祸国殃民的角色。
　　可眼下，她还只是个未成年的少女，而且是个令人头疼的问题少女。
　　陆景然兀自摇摇头，对付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女孩，寻常对付孩子的套路都是行不通的。
　　既然要和平相处到霍珣回来，那么他起码得多了解她一些。
　　霍希希眼圈泛红，带着几分疲惫，眼皮一搭一搭地，像是随时会睡过去。
　　他问，“困了？”
　　霍希希有气无力地撇了他一眼，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我时差还没倒过来，在飞机上也几乎没睡着过。”
　　折腾了整整一天，将近24个小时没有沾过床了。
　　陆景然想起了什么，叫来人买单，然后才对着她说道：“所以闹脾气是因为太累了？”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精神渐渐不支：“小叔叔把我丢给你，你又把我一个人丢在那里不闻不问，我又累又饿，也没有人管我……”
　　今天是陆景然主持会议，除了霍珣，中高层的领导几乎全都出席了，其他的工作人员也为了会议忙得团团转。除了一开始将她接到楼上，让人给她端过茶水，陆景然后来显然确实没有想起霍珣的办公室里还有个她。
　　她当时，似乎说了那么一句“你终于出现了。”
　　他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今天公司有很重要的会议，怠慢你了。不过，你也不应该把办公室破坏得像是强拆现场。乱发脾气摔东西是小孩子的行为。”
　　霍希希不以为意，“我才不幼稚。我敢这么做是因为那是霍珣的办公室！我就算拆了它，他也不能拿我怎么办，是他理亏在先。”
　　陆景然失笑，甚少见到霍珣这样吃哑巴亏的时候，他很不厚道地觉得有趣。这小人精，倒是很会拿捏人。
　　霍珣是个什么性子，不张扬自己霍氏小少爷的身份，独自出来打拼，做的还是为他大哥最看不上的文娱行业。从一开始和人合伙，到遇到问题面临分崩离析，再到后来拐他进来合作，期间经历了数不清的危机，却靠着一股狠劲淌了过来，总算赢得场面上人一声尊敬的霍总，而不再是之前的小霍总。
　　除了他大哥，霍珣什么人也不会怵。
　　霍希希就是仗着霍哲的宠爱，当着人面就狠狠打击他这霍总的威风，仗着自己占理完全有恃无恐。
　　他笑了笑，“是吗？你要是真不觉得自己理亏，为什么刚才看到我就跑？”
　　霍希希双眼骨碌碌转着，脸上的得意之色敛起，瞬息之间就换上一副可怜兮兮的委屈之色，不用人给她喊一句’Action!’就能迅速切换到小可怜人设。
　　“从来没有人像你这样凶过我！我担心你会把我抓回来，给我一顿胖揍，然后关进小黑屋里，从此过上食不果腹，起早贪黑的日子！”
　　陆景然哭笑不得，他确信自己不至于给他人这种生性刻薄的印象。
　　霍希希，显然就如霍珣所说的，是戏精本精！
　　“无论如何，你今天太胡闹了，以后不要这样了。”他眼底是温和的笑意，说出的话却不容辩驳。
　　适才他当众冲她疾言厉色地训斥，霍希希还忌惮几分，此刻这样随和地说话，她根本没有在怕的。
　　“你看吧！还说没有凶我，三句话就能暴露本性了！”霍希希做了个鬼脸，像是抓到他把柄似的，眼中绽放得意的光。
　　陆景然一眼就看出她在胡搅蛮缠着转移重点，看破不说破。没有反驳，说明她起码还是听进去了。
　　霍希希继续絮絮叨叨，“对我这样涉世未深天真无邪的少女来说，你这么凶是会给我造成很大心理阴影的！要是把我吓出病来你赔得起吗？”
　　陆景然无语。
　　涉世未深……天真无邪……
　　“你太小瞧你自己了，一般人哪能吓得住你？”
　　明明是半嘲笑的语气，霍希希却像是被表扬一般止不住地乐。
　　“No！No！No！做人要谦虚，今天以前我也不知道会有人凶我啊！”
　　凶她这件事，是翻不了篇了是吧？
　　“既然我这么凶，你为什么不干脆回霍家找你大伯父告状？”
　　告状？告状这么低端的手段，哪里附和她的人设了？
　　霍希希长大了嘴，义正言辞道：“我像是会打小报告这么幼稚的人吗？虽然我小叔不仁，但是我有义气啊！答应了他不能暴露他虐待我的行径，就要坚持到底。”
　　她说起这样的话脸不红气不喘，仿佛她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你支开老杨到前台大闹，难道就不担心会传到你大伯父那里？”
　　霍希希总有自己的歪理。
　　“我不闹怎么能快点找到你？你连去机场接我都不愿意，也没有交待前台给我放行，分明就是不待见我啊。”
　　也顺便报了小叔叔抛下她之仇。
　　她向来秉持小女子报仇，不假他人之手。报仇要快，在敌人没有防范之前，甩起大手啪啪啪给他个迎头痛击！
　　他前脚抛下她，霍希希后脚就能让他后悔为什么轻视她。
　　像是洞悉了她言语中隐藏的深意，陆景然摇了摇头。
　　“其实你生气的原因里也有我吧？”
　　陆景然没有错过她电脑屏幕最后的界面是机票订购网站，以及她在见到他时错愕中带着自我防备的眼神。
　　如果不是及时找到她，她应该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舅舅那里，将整个烂摊子丢给千里之外的霍珣。两家人对于这对双胞胎抚养权相争了许久，她这样负气离开，可以想见会造成两家人多大的嫌隙。
　　小丫头真的是相当记仇。
　　也怪他，听到要他接手照顾霍希希时，内心既抵触反感又漫不经心。完全没有想过照顾是怎么个意思，更没料到，霍希希竟是这么个顽劣的少女。
　　陆景然看着她，突然觉得自己对未成年孩子的理解简直太过贫乏。究竟像霍希希这样巧言善辩，哭笑收放自如，谎话连篇，任性妄为的小孩是普遍还是个例？
　　如果不是亲见她在前台大闹而后又大发脾气的样子，他都很难讲眼前过度鲜活的明媚少女联系在一起。
　　霍希希毫无在意地吸干最后的果汁，这个人懒洋洋的。
　　“你根本就不欢迎我，我就是拖油瓶，大伯把我丢给小叔叔，小叔叔把我丢给你。你不要以为我没发现，你根本就没想管我，只是逼不得已敷衍罢了。把我一个人丢下你就再也没有理过我。回来不是我能决定的，也没人问过我是不是真的愿意，既然你们不欢迎我，那我就走，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霍希希的话里八句假，两句真，而这，才是她的真心话。
　　陆景然一开始在电话里拒绝了霍珣时，她就在边上。他为难地答应以后，也没有表示要怎么接她。她孤零零地被老杨送到盛天，连话都来不及说，就被安置在霍珣的办公室里。
　　就算觉得委屈，她到底也没有跟外婆告状。
　　陆景然语噎，这罪名也太牵强，或许他是让她失控的最后一根稻草。
　　“当然有问题。没有人不欢迎你，你大伯母因病住院这事我是知道的，你小叔叔也是临时有事才会把你托付给我。”他看到了她的不屑，补了一句，“当然，他也确实不是个特别靠谱的人。而我，我比你大了不少，也确实没有和你这个年纪的孩子相处过，临时被托付也确实有些反应不过来。今天是我疏忽了，今后几天我会尽力弥补这个过错。”
　　这人怎么突然那么好说话？霍希希有点反应不过来。
　　她以为就算他找到了她，陆景然也会把她送回霍家大宅。伯父和伯母都不在，她才不想呆在冷冰冰的大宅里和兄姐相处，更何况，她一直和自己的堂姐有些不对付。
　　“你……你说话算话么？”
　　陆景然微笑着点点头：“算话！”
　　霍希希歪着小脑袋转了转，“陆景然你套了半天话，其实已经想好了怎么对付我，是吗？”
　　陆景然神色一顿。
　　这鬼灵精！
　　他轻咳一声，“不是对付，而是寻求更合适的沟通方式。”
　　霍希希眼中的红痕更甚，也不打算继续跟他争辩，长长地打了个哈欠，转而说，“我超级困，能不能先给我找张床。”
　　如果有比吃饭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