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诓世》大咩哥

31、魔罗亲临（修）

　　就这样，慈航向西，苦海往东，两队生死大敌错身而过，平静得不可思议。纵然观睹者中有人有心调拨，却也被那奇异的平静压制得不敢动手。
　　直到两队人马分别消失在长街尽头，人们方才感觉那双被扼在后颈处的无形之手松开，放松下来的同时，不免感到遗憾。
　　——慈航与苦海太冷静了。
　　两位霸主没有相争，叫他们这群小鱼小虾如何浑水摸鱼，觅得时机？

　　裴戎回头查看谈玄情况，却见对方弯腰撑膝，气喘吁吁，大汗淋漓。
　　刺主出手扶住友人，令人倚住他稍作歇息：“你太过拿大，仗着‘禅白’在众目睽睽下施展卦法。”
　　“商崔嵬天生剑骨，明心慧通。瞧见他额间的那红痕没？那是心眼的雏形，对于窥破障目法有奇效。”
　　谈玄从袖内摸出软件，细细擦拭额间汗水：“我也不想冒险。”
　　“但你晓得，卦法最重天时地势，天机此时，地命此处，我只能顺势而为。”
　　他擦得极仔细、极斯文，像极了生怕抹掉脂粉的姑娘家。裴戎等得不耐烦，夺过软巾在人脸上胡乱抹了一把。刺主从来不是一个体贴人，惯于拿刀执剑的手力气十足，擦得人面红耳赤，仿佛要撸下一层皮来。
　　裴戎没理会谈公子哀怨的目光：“算出了什么？”
　　得闻这句话，谈玄立时精神起来，双手揣入袖中，又端起那副高深莫测的笑容。
　　“你该知晓，卦象只是对于将来的模糊预见，做不到结果分明，不过确定一个大体方向还是绰绰有余的……”
　　裴戎打断道：“说重点。”
　　谈玄喉头哽住，挺起的后背顿时垮塌，垂头咕哝几声“人心易变”“还是小时候可爱”什么的。
　　“我替你选择的方向，是素女宫与藏情殿。”他叹了一口气，将手中卦笺贴近唇边轻轻一吹散为流烟，重复八卦阵中的第一句判词，“素女宫、葬情殿，重雷交叠，建功立业，但与天时相冲，乃为逆相，必得贵人相助方可保全……他们缺一个贵人，我们便去做他们的贵人啰。”
　　裴戎微微颔首，表示明白。忽地目光一凛，一把将人推开：“奇袭，小心。”
　　“什么……”谈玄大惊，随着力道踉跄退步，身不由己向后倒去，只能眼睁睁瞧着好友眼底闪过一丝戏谑，身形散成幽雾，融入影中。什么奇袭，幼稚。
　　随着谈玄这一走动，“禅白”告破，身影显露人前，与身后之人撞作一团。

　　魏灵光瞪大眼睛，吃了一惊。方才寻找谈玄时，明明见街面无人，还以为谈玄也随旁人避退入两侧商铺。这怎么就突然冒出来了？
　　他来不及多想，手忙脚乱将人扶住。见谈玄面色苍白，一副孱弱之态，不由急道：“谈公子，你生病了？”
　　不开口则矣，一开口几乎要了谈玄一条小命。
　　谈玄挣出魏灵光怀抱，以袖掩鼻，颤声问道：“灵、灵光小兄弟，你、你吃了什么？”
　　魏灵光哈哈一笑，献宝似的拿出一个怪模怪样的东西。色泽明黄，浑身长刺儿，已被切开，露出软塌塌的果肉。
　　“卖果子的老板告诉我，这是西边某个番邦的圣果，味道不错，谈公子你尝尝？”并将切开的果肉凑近谈玄。
　　谈玄几欲窒息，连忙摆手：“不用了，如此珍贵之物，小兄弟自品便是。”
　　魏灵光笑道：“也不算多么珍贵啦，老板娘是个大善人，这果子是她白送我的。”
　　谈玄口中轻“咦”，这世道好人命短，豺狼遍地，他可不信天底下有白得的馅饼。莫非有人要对这个小和尚下手？
　　他目光依着魏灵光所指方向看去，只见果摊前一个敦实黝黑、相貌粗犷的夫人在向他们目送秋波。
　　谈玄神色难辨地收回目光……他猜的不错，有人要对小和尚下手。不过不是为了和尚的小命，而是为了和尚的小命根。
　　不知自己被人惦记在心的魏灵光一派烂漫天真，掰下一块果肉塞进谈玄手里：“这是老板娘的一片心意，咱们莫要辜负了。”
　　谈玄将手中软塌塌的玩意儿看了又看，思索着要如何不失礼数地扔掉。
　　这时，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丫头被娘亲牵着，从二人身边溜达过去。小丫头抽了抽鼻子，转头指着二人大叫：“娘，娘！你快看，两个大哥哥在吃屎！”
　　谈玄与魏灵光顿时僵硬。

　　天色将暗，该当寻觅下榻之处。魏灵光跑在前面，好奇地东看西瞧，像只静不下来的猴儿。谈玄跟在后面，牵着老骡，负手慢行，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
　　裴戎看罢好戏，精力再度集中于手头任务。他同谈玄走遍长泰，所见者尽是各方宗门年轻一代。看来，正魔两道在慈航、苦海的威压下龟缩太久，失去锋芒与胆气，不约而同派出弟子先行试探。
　　不久后，他们便要为自己做出这一决定感到懊悔万分。因为——
　　苦海派往长泰城的一波人马，是他，刺主裴戎。
　　第二波人马，是拓跋飞沙率领的苦海门徒。
　　而他们皆是在为那位压轴出场的大人铺陈玉台。因此这第三波是……

　　苍翠山脉如伏地长龙曲折回旋，山麓之上一方琼崖跃山而出，所有通往长泰城的道路都将汇聚此处。
　　方圆百里内，晴朗天空忽然云气流转，丝丝雾霭低垂，带来绵密细雨。烟络横林间，一头体态庞大、长鬃金眸的白狮优雅行来，将坐在它背上的男子送至琼崖。
　　男子黑发不簪不束，任意垂坠，只用极细的金丝间或穿以青金石与孔雀蓝的翡翠，疏疏地从发顶缠至发尾，如乌蛇一般盘曲肩头。身着没有任何纹饰的玄色衣袍，长襟斜敛，过长的后摆逶迤于地。
　　那过人身量与丰美体态令人见之难忘，裸露在外的双腿陷在白狮如雪的皮毛里竟如玉落雪海，更显光润无瑕。
　　而来到此地的不止他一人。他之身后，一众宗主掌门踟蹰驻步。素女宫寥清音、葬情殿庄别情、长生门何去道、卫宁庄风卿羽……俱是天下有名有号的宗派领袖，竟被一人拦阻城前！
　　云霞瑰丽，漫野赤濛，天地一色，大风起兮卷起红枫衰草，亦卷动男人积云乌发。梵慧魔罗玉色手指梳入额前散发向上拂开，自暮光中抬起深黑眼眸，令人凛然而颤抖，俊逸独绝的笑容被漫天霞光染得如血如丹。
　　“汝等再进一步，便是无间。”
　　苦海御众师，亲临长泰。

　　其实榴莲没那么臭，只是黏糊糊、软踏踏，我吃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