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光世界2》王一又

67、指点迷津13

　　莫晚强调地说：

　　“不是，我只说你是孩子。在我看来，女孩子须得中规中矩些，但孩子就不同了，不管一个孩子把房间弄得多么乱糟糟，我都是能接受的。”

　　听到这话，卡帕不再生气，而是一改阴郁笑了，走到梳妆台前，带着承认错误的表情，低垂着头，轻声地对堂兄说道：

　　“公爵哥哥你可真好啊！其实，其实，我自己也觉得，把房间弄得这么乱有点过分。这毕竟不是我自己的家里，由不得我胡来，我之前还想着要为这件事跟你道歉呢，但还没来得及说，你就来了我的房间。没想到，今天你一说到这件事，我自己倒先生气了。抱歉，公爵哥哥，我向你承认错误，是我错了，请你不要跟我生气。”

　　莫晚爱怜地望着小丫头，答道：

　　“好了，小丫头，我只是觉得房间整洁些住得更舒服，没有其它的意思。明天我就吩咐洛凡来打扫下这里。”

　　“你确定要洛凡来打扫这里吗？”

　　卡帕无法想象那样强壮的男子竟然会做家务。莫晚点点头。小丫头又问：

　　“洛凡他那么威武一个男子，怎么能干这种家务活呢？”

　　莫晚笑了笑，答道：

　　“小丫头，别诸多质疑了，洛凡他虽然有一个粗犷的外表，但却有一颗细腻的内心。在这里，艾斯利是管家，洛凡也是管家，艾斯利在的话就是艾斯利处理家务，如果艾斯利不在的话，就是洛凡处理家务。”

　　听着这一番描述，小丫头点点头，相信洛凡是一个细腻的人，退到了一旁，坐上了床面，说：

　　“我还真没看出来呢，那个大块头的洛凡竟是这样的人，以后得对他重新审视才行了。”

　　莫晚的目光落到了床面的书上，问：

　　“这本爱情故事书的内容是什么呢？”

　　小丫头立即拿起书，将书面给莫晚看了，接着，把书藏在被子里，说：

　　“噢，就是说男孩子爱上女孩子的故事，没什么深度的，我觉得无聊，权当打发时间，就拿来看看了。……说起来，你书架上的书大部分都是我看不懂的，主要是那文字我没有见过，那文字算是另一种语言吗？”

　　此刻，莫晚那黝黑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神秘，仿佛那文字的确隐藏着某种秘密。当然，这表现是很轻微的，卡帕没有发现端倪。他点了点头，答道：

　　“算是吧。”

　　“公爵哥哥你可真渊博啊，竟然在研究另一种文字了！”

　　卡帕一脸颂赞。莫晚笑而不答，他的表情很淡，可仔细看，还是能发现那是一种掩埋了秘密的表情，似乎那些书和文字真的不简单。

　　而后，堂兄妹之间又聊了一阵子，时间不早，莫晚便离开了，轻轻关起门，回到自己的房间，睡去了。

　　这个夜晚更晚些时候，琥珀回了农庄。四下里静悄悄的，十分安静，她穿过那座吊桥，走到了农庄的大门口。她看到门前的吊灯亮着，再看了看室内，发现室内的灯已经熄灭了，知道耶妮已经睡了。

　　接着，她迈入大门，穿过走廊，停在了耶妮的房间门口。她推开门，走了进去。耶妮已经睡了，仰躺床面微微打鼾，琥珀见状这才放心，从房间退出来，返回了自己的卧室。

　　时间不早了，她简单洗漱过，走到床边，准备入睡。就在她弯下腰、将被子铺平的时候，窗户外出现了一道影子。

　　这道影子出现得很安静，叫人无从发现。琥珀专心地铺着被子，那影子就在窗外安静地看着她，持续了好一阵子。琥珀铺好了被子，站直了身体，不自觉地瞄了瞄前正对着的窗户。

　　这一瞄，她僵住了，窗户上竟映着两道影子。其中一道影子是她自己，在室内，另一道是别人，在室外。她立即走到窗户旁，看着室外的景致。

　　看清对方的一刹那，她十分惊讶。因为对方不是别人，正是福先生。她惊讶地问：

　　“福先生，你怎么来了？”

　　深夜到访的福先生正带着微微的笑意，似乎不是来宣布绞刑的，这表情让琥珀也跟着轻松了。福先生答道：

　　“我来这里是特意看看你的。这些日子以来，你跟耶妮生活得怎么样？”

　　“很好，你赶紧进门吧，福先生。”

　　福先生点了点头，向一侧的台阶走去，以便进入室内。琥珀也赶紧出了房间，到了客厅里等着。随后，福先生走进了客厅，琥珀到一旁，点燃了一盏烛台，放在那圆桌上。

　　福先生在圆桌旁坐了下来，琥珀在他跟前站着。他对她说道：

　　“话说回来，我听缪格说，你跟你的父亲之间好像产生了一点分歧，这是怎么回事呢？”

　　“没有。……我跟他的分歧是天生就存在的，而不是产生的。”

　　这是有趣的答语，惹得福先生扬了扬嘴角。这时候，他似乎加倍确信了，不同度最可贵这句话是多么地有道理。他又说道：

　　“不管你跟你父亲之间有没有分歧，也不管这分歧是天生的还是后天的，有一点事是很肯定的，就是你父亲他很关心你。既然如此，你怎么不回家呢？”

　　琥珀没有立即答话，只是望着那跳动的烛光，发愣。福先生看着映在烛光中的琥珀的面容，禁不住地流露了一点沉迷。

　　不过，这沉迷的弧度是很小的，叫人无从察觉。他又问道：

　　“所以，能说说吗，你为什么肯在这种简陋的郊区农舍居住，也不肯回家居住？”

　　“我不想对着我父亲，因为我总觉得，他对我的人生来说，是一种错误。”

　　当琥珀说出自己对父亲的真实感觉时，福先生体会到了一股愉悦。他是畅快的，就仿佛听到这样一句话比他用刀子捅达旦老爷一刀还要畅快。他又说道：

　　“我万没想到，在这一点上，你跟我的态度是相同的。如果我说这样一句话是可以被理解的，但对你来说，我就有点无法理解了，为什么呢，那可是你的父亲呀？”

　　琥珀缩了缩目光，略带愤恨地说道：

　　“是啊，他的确是我的父亲，可是，他却逼走了我的妈妈！……他将生了我这样一个病孩子的罪过都归结到我妈妈身上，用最恶毒的言语责骂她，我恨他，永远无法原谅他！”

　　“不管你的父母间出了什么问题，可是，你父亲对你总是好的吧？”

　　福先生尽力量地劝着琥珀，十分耐心。其实，他跟达旦老爷比起来，反倒他比较像琥珀的亲人。琥珀不赞同这话，一口就否决道：

　　“他对我也没有多好。现在我是一个健全人了，他对我是逢迎加讨好的态度，而之前我卧病在床的时候，他对我又是另外一种态度。我敢肯定，如果我现在还是以前的样子，他还会像以前那样漠视我，不会多看我一眼。”

　　听到这里，福先生总算明白了琥珀对父亲的真实情感，点了点头表示理解。简短停顿后，他又说道：

　　“好吧，我想我能够理解，你对父亲的这种态度。那么，我呢，对于我这个要布置一场绞刑来取你性命的人呢，你又是什么态度呢？”

　　“感激。”

　　琥珀几乎在一秒之内就把这词说出了口。其实，她已经不止一次地表明过这种态度了，可福先生听了还是止不住地意外，轻声地问：

　　“是吗，你真的感激我？”

　　他紧密地盯着她，不希望错过她任何一秒的表情。琥珀点了点头，笃定地说道：

　　“是啊，我感激你，福先生。你能想象吗，在我长达二十年的生病期间里，听了别人多少的冷嘲热讽？”

　　“也许能想象。”

　　“那时，我的生活看不到希望，仰头一望，就算天空阳光灿灿，也从天际看到一种沉重的灰色。后来，是你将我从深渊中带了出来，让我的生活中重新有了希望，我总算觉得，自己是真正活了一场。”

　　琥珀说着这一段悲伤的经历，有点忧伤，目光在眼底深深地跃动着，仿佛过往的那些悲惨经历又浮现到了跟前，再一次地敲击她的心扉。她望着福先生，说道：

　　“我愿意为父亲曾经的背信弃义付责任，就算马上经受绞刑，也没什么怨言，你下令吧。”

　　福先生被琥珀的性格所感动，早已经在心底取消绞刑。可是，他却不打算把这种想法以一种直白的方式告诉琥珀，而是旁敲侧击地说：

　　“绞刑的事不急。”

　　“那要等多久呢？”

　　琥珀仍旧没察觉到那样一场绞刑不存在了。福先生想了想，说：

　　“起码还得等一长段时间才行，这段时间内，你可以好好做你想做的事。”

　　“既然你那么恨我父亲，为什么不立即绞死我呢？”

　　琥珀满心疑惑。福先生想了想，答道：

　　“你第二次的生命是我给的，而重生后的你优秀是摆在眼前的，我舍不得让你马上死去，这种感觉跟一个艺术家舍不得毁掉他铸出的作品是一样的，你能理解吧，琥珀？这些日子以来，看着你那样专注于帮助别人处理家庭矛盾，觉得你很勇敢，还想看你多活一阵子。”

　　福先生对于琥珀的真实情绪的确像艺术家对于艺术品的感情，可是，这份感情并非他对她的全部情感。他对她还有一种私人的感情，他一直巧妙地压抑着它，让琥珀无从察觉。琥珀垂了垂头，答道：

　　“那么，多谢成全，这样一来，我就可以再多处理几起家庭矛盾事件了。”

　　“能问问吗，你为什么这么热心去处理别人的家庭矛盾呢？”

　　这话语充满了亲切。琥珀不答话，仿佛有某种苦衷。福先生推测着说道：

　　“我想，你之所以有这种志向，跟你目睹母亲的遭遇有直接的关系吧？”

　　琥珀缓缓走到窗前站定了，望着窗外的夜空，答道：

　　“是的。在之前，我见到我父亲一直在欺压我母亲，我很想帮她，可苦于没有能力，无法帮助她。现在，我有了能力，可我母亲却不在我身边了……，我只好帮着别的女士对抗她们狂暴的丈夫了，以挽回遗憾。”

　　“这样啊？”

　　“是啊！其实，我一开始是抱着尝试的念头试试看，后来才发现，这的确是一项有意义的工作，值得我投入精力，继续干下去，所以，我一直在干着这工作。”

　　福先生听了这话后点了点头，流露了深度的认同感。从他的表情来看，他对琥珀的欣赏借着着简短的交谈过程似乎提得更高了。接着，他又以极其耐心的口吻，对琥珀问道：

　　“既然你如此挂念你母亲，你为什么不去看看她呢？”

　　“她不在本城居住了。况且，她现在已经重新组建了家庭，她好不容易有了一份属于自己的幸福，我不想去打扰她。”

　　琥珀压抑着内心的悲伤。福先生明白了琥珀不回家的原委，显得很释然，说道：

　　“好吧。其实我今天是带着疑惑来了，想问问你为什么不回家，现在我明白你不回家的原委了，不会再觉得疑惑了。只有一点我还觉得是个问题，你的父亲十分固执，要是他再到庄园来，说找不到你就不走了，我跟缪格该如何应对呢？”

　　琥珀缩了缩目光，说道：

　　“我明天会回去跟他说清楚的，要他别再去找你们的麻烦。要是他再去找你麻烦，我就让他永远找不到我！”

　　福先生满意地点点头，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那我走了，你休息吧。”

　　“等等，福先生。”

　　“有事吗，琥珀？”

　　琥珀点点头，说出了心中疑惑：

　　“我想问问，福先生，你是男子，为什么要留长头发？”

　　“你为什么问这个问题呢？”

　　福先生没想到琥珀会问这种问题，有点意外。琥珀露出了一点孩子气的表情，对着福先生轻声说道：

　　“没什么，我只是随便问问。”

　　“那你是否认为，男人这样少了男子汉气概？”

　　福先生谨慎地望着琥珀，期望弄清她的意见。琥珀摇摇头，福先生对她笑了笑，再稍微地垂头，从这里离开了。而后，琥珀回到了卧室，钻进了被窝里，睡着了。

　　（本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