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光世界2》王一又

49、才明爱意7

　　文件夹滑落，警长自责极了，将黑伞丢弃在台阶上，疾步步入了雨幕，俯下身去，捡着散落在街面的它们。

　　他快速捡起了两本文件夹，翻开其中一本看了看。这一看，他悬着的心稍微放下了，因为字迹没有被浸湿。他合上了文件夹，自顾自地说：

　　“还好，里头没有被浸湿！”

　　说完，他又开始捡另外的文件夹。而维岱就在这个过程中靠近他，他很专注，并没有注意到有人靠近了。维岱的脚步很轻，到了文件夹散落点后，采用最快的速度，将地面上剩余的文件夹捡起，把它们捧在手里，递到警长跟前。

　　当警长看到一双捧文件夹手进入了自己的视线，觉得意外，仰头一看，正是维岱。在这个关键时刻得到帮助，他无疑是欣慰的，他那股因为文件夹掉落而出现过的懊恼情绪消失了，露出了微微的笑容。他站了起来，接过了维岱递过来的文件夹，问候道：

　　“是你啊，维岱。”

　　维岱点了点头，并没有答话。她望着警长，警长也望着她，双方仿佛在用眼神进行着无声的交谈。

　　在维岱的一生中，从未跟一个异性有过这样的眼神交会时刻。尤其，警长那双眼眸又是那样清澈，像是天边的星光，总带给她看到曙光的感觉，她不禁有点失神。

　　周遭是夜雨蒙蒙的情形，这场景很诗意，维岱察觉到心底有点小小的浪涛在翻动着。可是，她还是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好让自己不表现得太失态。

　　接下来，警长撤回了目光，看了看她的外衣。他注意到她的外衣有被雨水浸湿的痕迹，立即表露出了关切，走到她跟前，将手中所捧的文件夹递给她，叮咛道：

　　“你等一下。”

　　维岱接过了那叠文件夹，将它们捧在手里，稍稍地弯腰，护住它们。警长疾步奔进，返回到台阶上，取下黑伞，将其撑开，再疾步走回到维岱跟前，一举将黑伞举过她的头顶。

　　黑伞没过头顶，挡住雨滴的一刻，维岱是失措的，不知如何是好。她跟警长如此近距离地站着，她甚至能清晰地闻到对方身上的味道。这时，她的心情又变了，幸福感少了，不安感多了。

　　她其实很想从警长的伞下逃开。——在她的生涯中，所学到的真理就是，要跟异性保持距离。一旦有异性靠近了，得避着才行，不避着就一定会出问题，就算是亲切的警长也不例外。她想从伞下避开，可为了不淋湿文件夹，她还是忍住了，没有挪动步子。

　　她注意到，警长为了给她撑伞，半边身躯都浸在雨里，有点小小的难受。于是，她对警长说：

　　“还是你来抱文件夹，我来撑伞吧。”

　　警长望了望维岱手里的文件夹，似乎在估量这叠文件夹的重量，点了点头，说：

　　“对啊，你一个女孩子抱着文件夹太重了，还是我来抱吧。文件夹给我，你拿着伞。”

　　警长的评估并不准确，抱这一叠文件夹对维岱来说毫无难度。可是，她没有反驳警长的话，默默向警长递上文件夹，警长也向她递上黑伞。双方交换了手里的物品后，警长不忘叮咛道：

　　“别光顾着我，你自己也别浸湿了啊！”

　　“我知道的。”

　　维岱虽然表面应承着，可并没有顾着自己，她将整把伞都举过警长的头顶，自己的整个身躯都浸在雨水里。抱着文件夹的警长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迈着步子前行。行过一段距离，他又问道：

　　“对了，我还没来得及问你呢，你来这里有什么事？”

　　“噢，我没什么事，只是随便转转。”

　　维岱不便在这种情况下说出自己的到访目的，只得搪塞了事。警长抱着文件夹，视线有些受阻，一面伸着脖子，一面高高地抬着腿，试图在湿哒哒的路面找到相对干燥的区域前行。在这过程中，他向维岱说道：

　　“既然没什么事的话，那你就一路陪我到住所吧！”

　　维岱听了这种要求略感惊讶，警长竟然要她一起回住所，这该如何是好呢。警长意识到自己失言了，用眼神示意了自己手中的文件，解释道：

　　“文件夹弄湿了，得烤干才行，我怕自己一个人忙不过来，想请你帮帮忙。请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

　　维岱十分愿意帮警长的忙，烤干那些浸湿的文件夹，可是，她却不敢贸然跟警长一起前往他的住所。她怕警长的住所里有其他人不欢迎她，问：

　　“警长你要回家吗？”

　　警长摇摇头，说：

　　“不，不是回家，只是回住所。我在附近租了一间公寓，一个人住，不太远的，一条街的距离就到了。”

　　“好吧，我帮你烤文件夹。”

　　“那我们赶紧走吧。”

　　说着，警长加快了步子。维岱也加快步子，跟在警长身后前行。没过多久，双方便到了目标方位。

　　那是一幢老式公寓，共12层，比周围的建筑物要高一些，此刻正笼罩在雨幕中。它的外墙被浸湿了，让人感觉，其中也不怎么暖。维岱跟着警长走进大门，穿过阴暗的走廊，到了一楼的某个房间外头停住了。警长用目光示意了房门上的数字牌，介绍道：

　　“这个104房间就是我住的地方，维岱你记住了，以后去警局找不见我的话，也可以来这里。”

　　说着，警长用一只手的力量撑起文件夹，用另一只手掏出钥匙，打开了门。他走进了门，将文件夹放在了桌面上。

　　维岱收起伞，将伞放在门口的墙角。不过，她却只是停在走廊上，不敢贸然进入房间内。警长放完文件夹，看到她还在门前站着，说道：

　　“进来吧。”

　　“不了，我就站在这里吧。”

　　“进来吧，走廊上多凉啊！”

　　“……这不太好。”

　　维岱还是坚持留在走廊上。警长似乎看出她有某种顾忌，说道：

　　“维岱你是不是怕，跟我共处一室不太好？”

　　维岱不答话，不过她的神情显示她的确是那样觉得的，跟警长共处一室不太好。警长耐心地劝说道：

　　“在警局的时候不就是这样吗，在办公室里，你跟我面对面地聊着天？”

　　“在警局是在警局，在这里是在这里，两者并不一样。”

　　维岱依旧坚持自己的态度，不进房间。警长看出她很坚持，打趣道：

　　“你还信不过我吗？”

　　“不，请别那样说，警长你是我完全信任的人。这是你的单人公寓，我一个外人进来不太合适。”

　　“你不进来的话，怎么帮我烤干文件夹呢？”

　　警长摇了摇以示叹息，俯下身去，从桌面下拿出了一个火盆。

　　那火盆被烧得漆黑，里面有一些未燃完的木炭。警长将它摆上桌面，又拿出火柴盒，取出一根，将其划燃了，点燃了盆中那些木炭。完成这一步，他才回过头，望着维岱，示意她进门。但维岱还是不进门，说：

　　“警长你还是把火盆搬到门边来吧，我在这里帮你烤干文件夹。”

　　门口的风有点大，警长望了望门口，终归没有同意这提议。他想了想，又说道：

　　“这样吧，维岱你进门来，可是不关门，这总行了吧。”

　　这的确是一个合适的办法，维岱没再反对，挪动步子进入了房间。警长立即拉开了桌前的凳子，维岱走到凳子前坐下了。

　　警长注意到她的头发都湿透了，显得有点关心，转身走向窗边，取下挂在那里的白色毛巾，走回桌边，将毛巾递给她，说：

　　“你刚才一定是光顾着给我打伞，头发都湿透了，拿去擦擦吧。”

　　维岱呆呆地望着警长手里的毛巾，不敢接过它。警长递上的明明只是一条毛巾，可她觉得那像是一块金石，金贵到让她不敢接过来。

　　她愣在座位里，一动不动。警长又劝道：

　　“平时只有我一个人住，没准备太多生活用品，这毛巾是我用过的，希望你别在意。拿去吧，把头发擦擦干，千万别着凉了。”

　　警长很诚挚，叫维岱不忍心拒绝他的好意。终于，她伸手，缓缓接过了那毛巾。

　　毛茸茸的毛巾很厚很干，维岱将它握在手里，体会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准确地说，这感觉是触动。从来没有人对她这样好过，警长是绝无仅有的一个，她很难不有所触动。她缓缓地上移着毛巾，用它擦滴水的发梢。

　　警长看着她的举动，满意地点了点头，说：

　　“对了，我给你倒点热水喝，这样你会比较暖。”

　　接着，警长走向一旁的柜子旁，端起热水瓶，向瓷杯里倒水。维岱看着警长忙碌的背影，心情很复杂，她的目光久久地定格在警长那双因为倒水而上举的手上，心底的触动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