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情我愿》苏笑笑

3、第三章

　　终于有了机会，验证言情小说里颠扑不破的恋爱攻防战理论。小涵在对比了敌我双方的实力后，向雷蕾传授制胜的“美人三招”。

　　第一招，以逸待劳。雷蕾首先养精蓄锐，让谢大叔干着急。雷蕾过去太听话，如今始终按兵不动，必然大大出乎谢大叔意料。出其不意，就会惹起他的好奇心，引他一探究竟。只要他一出招，雷蕾就占据了主动权。

　　第二招，抛砖引玉。若谢大叔同样按兵不动，雷蕾就需要差人到谢大叔面前煽风点火，重在说明雷蕾多么虚弱，又多么关心和担心谢大叔；这样，谢大叔作为一名男人，理当大度一些，尽释前嫌，主动同雷蕾讲和。

　　第三招，借刀杀人。如果第二招仍然不管用，雷蕾只好使出杀手锏，在谢大叔他娘面前哭诉。谢大叔他娘格外喜欢雷蕾，不仅早就将雷蕾当成媳妇，甚至还像疼爱女儿一样疼爱她，就等着抱孙子了。倘使谢大叔始终不肯让步，那就只好让他老娘逼他让步。

　　这“美人三招”，都是将自己置于弱势地位，以“柔”取胜，因势利导，进可攻，退可守，必定会让谢大叔溃不成军。两女抬高双手，在空中重重一击，喊道：“耶——！”

　　雷蕾还不太放心：“假如，我是说万一，这三招都不管用怎么办？阿姨虽然喜欢我，但是毕竟谢大叔是他亲生儿子。”

　　小涵道：“万一‘美人三招’都失手，我再向你传授变被动为主动的‘英雄三招’，必定将谢大叔杀得片甲不留。”

　　段然再一次打击士气：“你信憨憨吗？她那么厉害，真的是武林高手了，怎么半天也钓不来一个金龟婿？”

　　雷蕾嚷道：“哪是憨憨钓不来？根本人家就是不愿、不屑！是那些上钩的鱼儿，她都看不上罢了。”

　　段然反驳道：“她不愿？是谁成天都在嚷嚷，说什么马克思之所以能写出《资本论》，全靠恩格斯给赞助？是谁成天都在游说别人当恩格斯来着的？”

　　小涵愤然道：“你自己觉悟不够高，还不允许我启发民智吗？”
　　雷蕾也坚决同小涵统一战线：“就是就是，憨憨又不是见人就嚷嚷。你说人家憨憨没本事，那是谁成天跟在憨憨后面，生怕她饿着了，冷着了；是谁在憨憨生病的时候，发动全班同学去探望她？明明就是自己想去得不得了，又不好意思。”

　　这下轮到小涵和段然同时问：“谁？”

　　雷蕾捂住嘴笑，说道：“不就是那个什么段行长吗！我说，你们俩到底什么时候把事情办了，总不能让我们等到娃都会打酱油的那一天吧？”

　　段然“切”了一声，转过脸；小涵一掌将雷蕾掀倒在沙发上，一个劲咯吱她：“去去，赶紧生个娃帮我家打酱油！”

　　最开始的几天，雷蕾坚决执行“以逸待劳”的纲领。不必刻意讨好一个人，让她从过去那种窒息感中解脱出来，让她享受到向往已久的独立和自由。可是转眼一周就要过去，谢天啸没有电话、没有邮件、没有短信，雷蕾又禁不住地想：他现在究竟在干什么？会不会偶尔想起我？电视屏幕上韩剧男女主角的拥抱，更令她回忆起往日的无限温馨，小到谢天啸的一个笑容，嘴唇不经意的一撇，大到他送的礼物，一起度假的记忆，都不可抑制地翻腾上来，昨日重现般历历在目。分别这么久，他会不会已经把她忘记了？会不会永远都无法挽回了？万一……万一谢天啸抛弃她，她下半辈子该怎么办？

　　雷蕾摇摆在对往事的追忆和对被遗弃的恐惧中，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只盼着能赶紧回到谢天啸身边。什么面子，什么冷落，她都顾不上了。这就走进小涵的书房，扶住她的肩头道：“憨憨，我想认输了。我去找他认个错算了。”

　　看到她双眼通红，说话有气无力，小涵摇摇头：“你真是，不论经多少事都不长进。”现在需要分散一下雷蕾的注意力，不能由她无所事事地胡思乱想。

　　小涵放下稿子，合上电脑，说：“走，我们去买点菜回来。”

　　菜市场在小区的背后，要穿过三条小胡同。两人一起买了蔬菜，小涵想到家里还有些泡青菜，便打算再买条鱼。雷蕾惊呼：“哇！你都会做酸菜鱼这么高级的菜了？”
　　小涵说：“我只会把整条鱼都扔进锅里……不过段行长刀法好，趁他这些天回来得早，多多剥削他的劳动力。”

　　往生鲜的方向走，气味便不大好闻了，鱼腥味混合着血腥味，让雷蕾直反胃，步子也犹豫起来。小涵见到，便往后面的大树指了指：“你去那边等我，一会儿我回来找你。”

　　雷蕾拉住小涵的手不肯放：“可是，万一等会儿走丢了怎么办？”
　　小涵为雷蕾制定了三套万一走丢方案，一一细述，保证雷蕾能够安全返回家里。然而噼里啪啦说完以后，见到雷蕾一双迷茫而无助的大眼睛。小涵摇摇头：“算了，你还是捂住鼻子跟我去买鱼吧。”

　　鱼老板一见到小涵这样着装体面的小姑娘，就知道是买菜的生手，开口便每斤多报了3块钱。这些小商贩，有时候连老主顾也要蒙，只想着赚一笔算一笔，还没有将眼光上升到建立长期买卖关系的战略高度。一条鲈鱼，算下来竟要30多块钱，小涵掏尽零钱，也只有25块。

　　她有些窘，拉下脸面，试着讲价：“老板，算便宜点吧？我们很有诚意买的，就是钱不够了。”

　　老板脸一沉：“小本生意，统共才挣你两块钱。那给你换条小的。”

　　“小的怎么够吃！”雷蕾上前一步，对老板笑道，“老板，你就便宜一下嘛，下次我们还来你这里买，好不好呀？”

　　鱼老板一见雷蕾笑得面若春花，顿时就忘乎所以，直说：“行行，算了嘛，开张买卖，图个吉利，你们就拿去吧！下次记住照顾我！”

　　小涵面有崩溃之色，美女买个菜都能捡到便宜。几年前她和雷蕾同去丽江大理一带游玩，那里不愧是充满小资情调的艳遇之乡，一路上搭讪者无数，只不过都是冲着雷蕾而去。丽江一家手工艺店门口，有一个画家模样的男青年，对着画板比比划划，见她二人走过，便微笑着对雷蕾说：“美女，可否将墨镜取下一观？”

　　雷蕾手一抬，将墨镜推到额头上，男画家陶醉地说道：“啊！猜得没错，取下眼镜，果真比戴着眼镜还美。”

　　这位是出手最温柔的。有一位近乎秃顶的大叔，在酒吧前面拦下她俩，非要请她们喝一杯。等二人在古城里逛了个遍，路过酒吧门口，那位大叔竟然还巴巴地等着。

　　还有在洱海，小涵和雷蕾想坐快艇，嫌价钱太高，没多久，便有一个衣冠楚楚的奶油男找到她俩，说女友想坐快艇，嫌贵，他要满足女友的小心愿，不如告诉女友，说四个人分摊船费，他私下帮二位美女买单。小涵说好，哪知道，一路上，奶油男都向雷蕾吹嘘，说自己在武汉有个工厂，每年贡献GDP好几百万，如此等等，这不是想把妹，又是在干嘛。

　　对了，还有一位来自维也纳的国际友人，也拜倒在雷蕾的石榴裙下。无奈雷蕾英文水平有限，在和国际友人伴随《仓央嘉措情歌》翩翩起舞时，还拜托小涵跟在一旁当翻译。

　　这就是非美女在和美女同游时受到的不公正待遇。今天，在菜市场，竟然还要重现一遍。

　　回家的路上，雷蕾紧紧挽着小涵的胳膊，又是帮着提菜，可小涵的脸色始终不太好看。雷蕾太知道这种情形应该怎么做了，她把小涵拉得更紧了：“憨憨，你是不是觉得我无论什么时候都要显摆一下自己的美色？”

　　小涵还来不及回答，她就又嘟囔着说道：“我也不是故意的……其实没什么好，过几年就老了。不像你，你的智慧是永恒的！”

　　小涵哭笑不得：“一会儿回了家，帮忙把菜淘干净。”

　　“啊？我淘啊？我都陪你买了菜，留给段行长淘吧。”
　　“你就想着吃现成啊？人家段师傅是大厨，只负责掌勺！”
　　“哦！我知道了！”雷蕾往前跑出几步，冲着小涵喊道，“你舍不得他多做事！”

　　这段时间，段然可以早回家当大厨，还托了美国次贷危机的福。美国的劳动人民还不起房贷，竟然要全世界的金融机构一起买单，还有不少银行因此被低价收购，甚至破产。可见用明天的钱买今天的享受，毕竟靠不住。

　　虽然大中华区的业务没有受什么影响，段然的公司还是有许多高层变动，留下了管理的空白地带。再加上段然那个小组的执行董事跳槽，把他们跟了三个多月的项目也带走了。一到5：30，小组里几个分析员和经理便打算开溜，段然混迹其中。

　　“我说段然，吃过饭一起去世贸天阶吧！新开一家酒吧，美女特别多！”
　　“哦，不了，我回家还有事。”
　　“什么事！成天装神弄鬼的！你不会是复习CFA吧？跟你说，那玩意儿没用，考不考都没关系。走走走，喝酒喝酒！给你介绍几个上流社会的美女。”
　　“上流社会？就是下流的美女，人家段然也不动心！你就不知道了吧，段然有个亲梅竹马的女朋友，管得严实着呢！”

　　上一次公司组织去杭州福利游，允许每人带一个家属。小涵知道以后，就吵着要跟去，说是为结识金融界的青年才俊创造机会。好不容易把她带去了吧，一下飞机就发高烧，在酒店里躺足3天，害得段然也只能陪着。最后一天去楼外楼吃饭，段然替她打包了一份龙井虾仁，才知道这几日同事都在背后叫他“妻管严”、“三孝”。段然只是笑，没有解释。打包的菜带回去，原本想听她说几句好话，谁知道她竟然小肚鸡肠地说：“一定是有budget报销，你才想起我来的吧！”气得段然飞机上都懒得搭理她。

　　同事们这么误会也好，免得总有人拉他一起去相亲。

　　刚走到电梯间，便碰到另一个小组的执行总裁刘娜。刘娜约莫35岁，事业家庭双丰收，是女强人中的典范，恰巧和段然同一所大学毕业，对段然照顾有加。看见段然混在一群不学无术的人中间，她心里未免不快。出了电梯，刘娜便对段然说道：“能不能麻烦你搭个手？想在楼下的华润超市顺便买些牛奶回去。”

　　段然这便落了单，乖乖跟在刘娜身后。去往超市的路上，刘娜问他道：“上次的伤没关系吧？你也是，也不算算你的命值多少钱，一个包值多少钱，用得着那么卖力地跟人抢回来吗？我都不想谢你，免得怂恿你下次再去干这些没头脑的事。”

　　段然不好意思：“没事，只是擦破点皮。当时没想那么多。”

　　“多么简单的一个权衡，亏你还是金融科班出身，平时算模型唰唰唰就来了，怎么这么简单的账反倒不会算。”

　　“……工作的时候已经算得头都大了，平时不妨偶尔快意恩仇、赏善罚恶一下吧。”

　　刘娜回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段然一眼。进了超市挑牛奶和水果，说的都是些无足轻重的话，直到去往停车场的路上，刘娜才严肃地问段然：“你这几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一点干劲也没有。”

　　段然老实回答道：“跟了3个多月的项目，忽然做不成了，前期的努力都付诸流水。我有些想不过。”

　　原来是为了这个！真还是个孩子。刘娜笑笑，说道：“绷得过紧的弦，忽然间全松掉，必定会丧失弹性。就算没有外在的压力，你也不能这样子消极应对。只有更努力，才能将留下的遗憾弥补回来。你还年轻，还有更大的风浪等着你。”

　　段然也跟着笑了一下：“谢谢刘总关心。”

　　走到汽车前，刘娜又提点道：“你知不知道，那些人跟你不一样。他们就算做错什么事，还有老子撑腰。但是你没有背景，光靠白手起家，稍有差池，就会被人踩在脚下，还要步步为营才是。”

　　这一番说得够直白，段然将水果放进后备箱，心里也有些感激。若不是出于真正的关心，刘娜何苦说这种得罪人的话。他有些迟疑，犹豫片刻，才对刘娜说道：“其实我也想过，在这个圈子里，光有学士文凭根本不够用，最多做到副总裁。我在考虑去念一个MBA。”

　　刘娜眼睛一亮：“好啊！好得很！就是要大胆一些，迈出这一步。”
　　“可是……”要离开两年。两年太长了，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我今天还有点事，我们在车上慢慢聊，我送你回去。”

　　段然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这几天住在朋友家，跟您不顺路。”

　　见他脸红的样子，刘娜恍然大悟，说道：“那就改天。你什么时候有空，就什么时候来找我。”

　　刘娜对他确实好。他有些时候也忍不住琢磨：她凭什么要这样对他呢？可是这样猜度刘娜，让他觉得自己很卑劣。也许人家就是一个高尚的人，什么也不为。小涵分析说，刘娜看到青年才俊，就忍不住要依照自己的意愿去塑造他，也许有一定的道理。想到此刻小涵和雷蕾可能还在家里嗷嗷待哺，段然加快了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