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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渴血[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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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勃然大怒:“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和你同归于尽!”
“为什么那么生气?”我有点奇怪,自认为并没有说出怎样恶劣的话语,只是平静地阐述真实想法而已。‘说谎’是令人厌恶的品格,我不屑于说谎。
“好久不见了,想亲热一下不是很正常吗?”我问,“很讨厌吗?”
“亲……亲热!?”
他的声音因为诧异而变调。男人嗫嚅了一下,眼神游弋,不想同我直勾勾的目光对视。
我知道自己是等不到他正面回答的。他虽然看起来已经是个成熟的男人,但内心深处还藏着小孩般的天真羞涩。虽然有些难以置信,但作为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我的同事之一,他竟然还挺……纯情。至少在我面前,他一直都是这副模样。既然不知道他在和我在一起之外的地方是什么样子,我就把自己印象中的他当做真正的他了。
我静静地等了几秒。在三十秒左右的时候,他磨磨蹭蹭地走到我几步远的地方;在六十秒左右的时候,他脸上的局促神色已经消失殆尽。害羞时间很遗憾地过去了。
我有点遗憾地砸砸嘴,命令道:“把身上全部装备脱掉。”
“你他妈——”
他又恼火起来了,真是个令人难以置信的脾气暴躁的男人啊。
“为了公平,也为了不要被你干掉。”我说,“快一点,警惕地拿着瓷片很累。”
我并不信任他,总觉得这家伙会在凑近我时给我一刀。所以像我被他扒掉防止逃跑一样,我也要把之前的事情给他还回去:“脱掉装备,然后远远地丢开。”
男人咬牙切齿地照做了。他做这一切时一直恶狠狠地盯着我,像要把我的喉咙咬出一个洞。但最后他还是全身干干净净地朝我走来,连鞋子也没有穿。我对此十分满意。虽然和他有三、四年时间没见了,但他依然很听我的话。难道我曾经对他刻意的引导还在起作用?
我还以为凭借他强烈的主观意识,肯定已经摆脱了我的影响呢。
男人的真名我不清楚,也懒得问,代号是‘影虎’,在行业里还算小有名气,据说擅长格斗与步|枪突击,他和我一样,是个以杀戮为生,活跃在战场上的雇佣兵。看脸大概是西欧那边的人,口音倒是很纯正,听不出任何家乡的方言,也不说俚语。
我和他是通过一场共同作战认识的。战后,我们坐在酒吧高椅上聊了聊天,知道了对方的代号,互相看对了眼,接着便顺其自然地一起走上酒吧二楼,在楼下的喧闹中找了个房间,睡了一觉。
发自肺腑地发誓,我真把这当做一场露水情缘。但他好像在睡觉后缠上了我,等我的第三任搭档死于流弹,他毛遂自荐,成为了我的新搭档。
磨合期还算不错,后来就随便他去了,我对搭档要求并不很高。我其实是个很懒的人,也比较被动,除了接任务,一般情况下就是在房间里发呆,翻看杂志,听听音乐,顶多找人解决一下生理问题,与搭档之间基本上是比较纯粹的战友情谊,但纯粹度说实话也一般,毕竟雇佣兵就是道德底线不高的职业,谁给我足够的钱,我也能对所谓的搭档开黑枪。
不过影虎显然是个……挺执着的人。他成了我的搭档之后,还要继续和我睡觉,我又不吃亏,就满足了他。有时候我会诧异地想,影虎难道是为了专门和我睡觉才做我搭档的?如果这是真的,那我肯定他脑子有问题。
比我长得帅身材好活儿好的人又不是没有,吊死在一棵树上的雇佣兵比西伯利亚的夏天还罕见。他和我做了两年的搭档,就和我睡了两年的觉,我确认了他是真的傻子。
我不一样,我是懒。
那时候我快三十岁,依然喜欢新鲜事物,姿势和要求的花样很多。影虎在我面前时常不是一头虎,而是一只猫,还是喜欢发火,袒露心里话,嘴上不干不净骂人,但最后都会希望我安慰他或者和他一起骂人的刺毛猫。他对我非常地宽容,甚至是纵容,我不知不觉地就在他身上觉醒了某些不太妙的兴趣,经常把他折腾得够呛。
我承认他肯定有纵容的错误,但我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还好我早就接受了自己不是什么好东西的事实。
——影虎走到我面前。我丢开了堪比利刃的瓷片,一把拉住了他。影虎膝盖下还垫着之前的碎瓷片与粘稠鲜血,但现在却旁若无物地把自己凑到我嘴边。我轻轻咬着吻他,没搞什么热情法式。我对那种要把人舌头吸出来的接吻方式很不喜欢。至于影虎以前喜不喜欢,我不知道;但他自从和我在一起,两年的时间,大约也也习惯了平淡安静的亲昵。
他的身体和心灵都烙印着我的痕迹。这不是我刻意这么做的,只是他单纯地被我占据太久所以习惯了而已。习惯真可怕,我再次在心里感慨,影虎也是真的傻。
亲了一会儿,我注意到自己的身体产生了某些变化。他也感觉到了,有点吃惊地撕开和我的唇瓣黏在一起的嘴唇,低头看了一眼。
“你还能起来的?”他诧异的说。
“我也没想到。”我回答,“按理说这应该是血液循环的问题,我已经死了,血液都凝固冻结了,竟然还能起来,有机会的话我都想解剖一下自己了。”
“你已经死了还能说话,可见已经不是科学能解释得了的事情了。”他锋利地指出,我点头认同了他的话。
“或许吧,不过感觉还算不错,我挺喜欢这种不科学的。”
影虎和我互相接触着皮肤时,我感到了饥渴的食欲。他薄薄的小麦色皮肤下是坚韧而强壮的肌肉,其中流淌着灼热的鲜血——我在渴求鲜血,他的血。
我用舌头蹭了蹭天花板与牙龈,确认自己的犬齿没有长得很长,不过在我用手指触摸他时,仿佛婴儿天生就懂得游泳、呼吸与啜饮,我也刹那间明白了自己要如何‘进食’。
我尝试了一下‘进食’。
影虎还在低头看着,而我则将左手食指与中指靠在了他颈侧皮肤上,像戳进了粘稠的液体一般,毫无阻碍地穿过了他的皮肤,插入了他的颈侧,从动脉处以指尖汲取影虎灼热甜美的鲜血。
“唔……唔唔!?”
他一瞬间意识到了什么,瞪大眼睛怒视我,明显想给我一拳,但却什么都没做,反而浑身皮肤开始发红升温。不到三秒钟,我已经确认自己吸收了影虎临近正常献血量底线的血液。进食的感觉异常舒适,仿佛在晴天晒太阳一般浑身都暖洋洋的,一种极端愉悦的情绪升腾而起,如果我的意志力再差一点,我肯定就把他吸成人干了。
但我最终还是在他失血过多前抽出了手指。
影虎的双手原本是放在我肩膀上的,但此刻他无力地萎软下来。他浑身饱满的肌肉不断颤抖,体温骤然身高,皮肤也因此浮现出一层薄薄的淡粉色,呼吸灼热又急促,嘴唇却诚实地因失血而苍白。如同长久无法睡眠一般,影虎的眼皮耷拉下来,靠在我肩窝里睡着了。
好吧,看来只要控制用量,就能做到挺多事情的。我把他推到一边,伸手捡起地上的碎瓷片,燃烧着火焰的蜡烛被我毫不犹豫地用弹出的瓷片撞飞,蜡烛跌落在地,滚了两圈,熄灭了。屋子陷入深深的黑暗,而我的视野则在黑暗中逐渐清晰。仿佛某种夜视动物,我的瞳孔能够看清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中的一切,每个角落都清晰至极。
这大概是我的天赋之类的吧?我有点好奇自己究竟变成了什么,但现在不是好奇的好时机。
起身走向影虎的一堆装备,我捡起它们,默默地穿上,并顺走了能伤害到我的蜡烛。我同影虎之间体型相差不大,顶多是肩膀或胸口有些窄,其他地方都很合适。他拿走了我的衣服,我穿走他的装备,很公平。
影虎趴在地上呼呼大睡。我能清晰看见他的脸颊边残留着未曾刮干净的胡茬,以及睡梦中也紧皱着的眉头。他看上去比过去沧桑了一点,再加上我现在返回青春的外貌,如果曾经是他比我年轻,现在就变成了我比他年轻。
好歹这家伙算是第一个找到我的吧,在我没有回忆起自己如何死亡之前,他很有用。
影虎进门的时候,我注意到门外是黑暗的。这时候应该是深夜,没有阳光。我俯身抱起他,踩着靴子的脚踏过粘稠的血滩,踩过瓷片时鞋底咯吱作响。
推开门,门外是一片静谧的郊外风景,夜空中挂着几枚闪闪发光的星子,风冰冷而舒适,让我轻轻眯起双眼,享受着鬓发被风吹拂的安心感。影虎因为寒冷微微蜷缩起来,我低头看了一眼他,抬步朝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