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堪堪为好》墙上月光

11、落汤鸡

　　第十一章
　　是时夜色凄凄，灯影幢幢，笑语吟吟。容家别墅内那一池水抹上了一层亮丽的银光，随着晚风波光粼粼，许是今晚带点冷，无人敢下水嬉闹。
　　容颜好踩着那双白色高跟鞋，端着一股公主的架势，一步一步地慢慢走下来，跨出大门，就立马被三个女子团团围住，多少奉承多少溢美尽数抛出，且不论是真是假。
　　“颜好呀，你家比我想象中的还大啊！”
　　“今天这件裙子衬得你更光彩夺目了！什么时候也可以像你那样，好幸福啊！”
　　“对了对了，你之前是不是一直在和那位青梅竹马在一起呀？怎么样，是不是又有情况了？啊哈哈哈！”这三个是容颜好自认玩得好的朋友，虽然早就知道她家富裕，可真没想到仅仅一个简单的生日宴会而已就个个珠光宝气的！她们一时惊羡不已，激动地议论起来。
　　“怎么样？到底是谁之前说我吹牛皮呢？现在还有吗？你们三位作为我容颜好特别请来的朋友们，一定要玩得开心哦！”她不知不觉眼神就飘到了不远处的甜品桌前，正好看到颜亭裳笑着摆手离开，容艾好接下抹茶蛋糕的画面。
　　身旁的一女子注意到容颜好的眼神恍惚，便顺着视线望过去，心中下意识地叹了叹表示失望，刚才还以为是她那位“青梅竹马”哥哥呢！“那个不就是你同父异母的姐姐嘛？怎么穿得这么辛酸呀！”她如是评头论足道，脸上一脸的不屑。
　　“她的品位就一直停留在以前！别提她，提到她就烦！”
　　“她又惹我们家小公主生气了？”随后一番挤眉弄眼后，其余二人心中有数，有些摩拳擦掌的架势，谄媚地说道：“今天好歹是你的生日吧！她怎么可以这样！不行，不给她点苦头吃吃，还真以为我们家颜好没有人帮衬呢！”
　　容颜好本来只是想趁着她还在场，下楼来炫耀一下自己拥有的。对于自己这个失宠的姐姐而言，在家中，最让她痛心的便是日暮途穷的父爱，而自己俯拾皆是这样的感情——这也正是每每提及而令她难得动容的最后法子。她此时此刻正好望见在一楼门内隐约走动的人影，难得好友们为自己抱怨不平，所以到最后沉默表示赞同。
　　三个女孩子平日在学校一贯雷厉风行，个性都是比较要强的，被她们盯上的人只有倒霉的份了。靠近泳池边缘的桌前立着一个散漫地一口接一口吃着那块抹茶蛋糕，黑色齐肩长发尾梢随风飘起，似乎在翘首企盼颜亭裳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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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底只是个被嫌弃的女儿，焦点是永远不会聚集在容艾好身上的。是有意还是挑衅，无人计较，就连她自己也没存着那份心迁怒别人，因为自己已经落水了。此时她最忧心的便是到临的生理期，根据以往的经验，痛经本就避免不了，今夜又泡在冰冷的池水里，恐怕明天要痛得死去活来了！
　　这痛经期间是女人一个月最头疼且烦躁的日子，容艾好本就一人生存，加上她体质偏凉，精神又极为敏感，这么多年生生挨下了难以言说的疼痛，依旧不见好。至于痛经的缘由，若是计较得多了，想来也着实累人。
　　伍憬生当年15岁离开Z城前去美国，小艾好伤心地关在自己的房间足不出户，可第二天便被自己床单上的血给怵着了，才惶惶恐恐地打开房门逮人就问。事后才被顾妈告知，原来自己来了初潮。
　　强行地被灌进一堆没有听过的东西，小艾好炸着头发小鸡啄米似的似懂非懂。不怪她不懂，她六岁到十四岁失去母亲，个性泼辣，一副小大人模样，其他家长们都没理由放心这样的人在自己子女跟前晃荡。到最后也就只有一个伍憬生这个小胖墩才坦然地接受自己，于是每次都屁颠屁颠地跑向他，既又霸气侧露地挥扬自己的小拳头。
　　待到顾妈离去后，小艾好还是没记清楚，但顾着自己“小小”的脸面，大大咧咧地就跑开了，之后“作死”似的在颜艳一侧边看电视边吃冰激凌，瞅着那人平静的面容，心里小小地雀跃了一会，果真自己例假来得好，那女人都没怎么瞪自己呢！
　　可是不一会儿，肚子那边胀痛难忍，疼得牙床“噔噔”的响，脸色发白，幸亏被旁边的顾妈看到，将她扶到床上去，也不怎么多问，就直接用了草药益母草，配着当归、丹参、香附等药煮成药汤喝下。
　　不论成效，她们做归做了，关在房屋内的小艾好恢复得如何，尔后再也无人问津。时隔半年，容艾好无奈离开容家，被人一指点才发现那药是“活血化瘀”的功效，而自己要的是“调经止痛”。
　　果真，不是亲妈，连着亲身父亲都是后爸了，谁真的还“望闻问切”地顾着你呢？
　　“哎呀，颜好呀，这是你姐姐吧？她掉进泳池了！”三人中最高挑的女孩子拉长了脖子吼叫，将不远处的容颜好引来，私底下用手指比划了什么，同时眼神暗示了片刻，朝着容华正那方向飘去。颜好了然，靠近池沿，伸手想拉下水的人上岸。结果“一阵风”过大，容颜好的手劲没控制住，连着身子都往下倒，“扑通”一声两人顿时都成了“落汤鸡”！
　　“救命啊！颜好，掉下去了！容叔叔！颜阿姨！”一人撺掇，一人高喊，一人作势下水救人！池就这么高，还用喊救命？终于，一团黑影罩住了泳池，像看小丑似的打量浑身湿透的容艾好。
　　“容叔叔，我亲眼看到，是她，对，就是她，自己不小心掉下池，颜好好心救她，结果他倒好，反将颜好拉下水！”
　　“这么不要脸的女人！肯定是嫉妒颜好！”
　　“那位瞧着好像是······前妻留下的女儿。啊，怎么会变成这样？当初她母亲没病去，看上去很听话，很招人爱呢！”
　　“哎呀，你看错了吧！我可听说，她一直都被冷落呢，今晚还真会折腾·····你说，容家一向重视礼教，怎么会培养出这么个顽劣的女儿呢！”
　　围观都是往来吃瓜的看众，他们的生活宛若少了添加剂，就往往将别人碗里锅里的尽数搬来，只顾着自己的口味，将其搅和得有滋有味罢了。无人过来帮持容艾好，伍憬生因公司的事率先离去了，颜庭央也只不过在这里逗留了一会便忙自己的公事去了······
　　正如那样，三言两语纷纷指手画脚于容艾好，不煽风点火倒是不行，将一切罪责安于她身上。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容艾好只有一张嘴，说也说不清！幸而经历了无数次这样的质疑和谴责，容艾好心里早就放开了，只要没有殃及自己在意的人，旁人话语都只会随风散去。
　　“顾妈，先扶小小姐回房换一身衣服······容艾好，你能不能消停会！刚才我已经选择不跟你计较了，怎么现在又招惹颜好呢！她过生日，犯不着你跟她计较，你看不过，直接跟我当面说！还背地里搞小动作！对，我是宠她，可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爸爸对她好！你要自己想想原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一点姐姐的样子都没有！我告诉你·······”
　　容华正脱下外面的西服上衣，将它披在了容颜好湿漉漉的裙子上，青白色的胡渣因狰狞的面孔而显现得更明显，上来便一巴掌甩去，愤愤地冲着容艾好训斥道。
　　颜艳冷眼旁观了一会，叮嘱顾妈后转过身子，打断了容华正的话，柔声地劝道：“华正，她们还都是孩子嘛！总归都有做错的时候，你也不要太在意······你瞧，这孩子浑身也湿透了，再不换洗恐怕要感冒！你这个做父亲的，心里怕是着急着呢！”
　　如此劝慰的话，听在别人身上，是既悦耳又明白事理，还顾全了容家的脸面，不稍一会容华正愠色的面容终于缓和了，淡漠地开口圆场：“好吧！既然你阿姨都这样帮你了，今日就饶你一会，下次不准再犯！算了，你先收拾收拾吧·······抱歉大家，刚才失礼了！”
　　容艾好纯黑的眼眸紧紧地盯着刚才疾言厉色训斥自己的父亲，见他转眼便娴熟地笼络他人，还有那位站在他旁边端庄贤淑的女人浅笑倩兮，她不禁得无奈地喟叹了一声。她心里透彻，这两人都不是善茬，上半生淌过的水哪能不带任何污秽呢？果然都是人精啊！
　　人群渐散，他人继续把酒言欢，只有容艾好一人黯淡离场，携着那坠落在地的一颗颗水珠，头也不回地推门而出。可是入眼的是一张熟悉的面孔，瞬间迷蒙，于是她晃了晃脑袋，定了定神，转而眼色一沉，迎面走去。
　　“学姐你出来了啊，亭子她刚才室友有事就先离开了，忘了跟你说一声，我来······你怎么啦？怎么浑身湿透了？”他本想解释自己折回来的原因，却看清了瘦骨嶙峋的姑娘家全身湿嗒嗒的模样，边关怀道边将浅色外套脱下递到了她手上。
　　容艾好沉默不言，也不接少年的外套，忽略了他一双探究的目光，一字一顿地开口：“她怎么了？”
　　“她室友进医院了。不过听她说是她叫住你的还让你等在那，实在不好意思，就让我折回来知会你一声，怕你一直等在那。学姐，你先穿上吧。”她的言语中一丝颤栗，江涞难免有所不安，直勾勾地盯着她。
　　“江涞，这时代暖男就像中央空调，可以暖一屋子的女孩！可是，女朋友却要埋怨你！你可千万不要争做暖男啊！”稍稍开起他的玩笑，缓解了刚才悲恸的心情。
　　江涞摸摸后脑勺，不以为意地笑道：“这世道，还有人不让人做暖男啊！”
　　“忠言逆耳呀······你还是先回去吧，亭裳那边肯定也出事了，你赶紧过去看看，不然可体现不了男朋友的价值啦！”容艾好只好接下他置于空中的外套。
　　“学姐，我本来还想送你回去呢！你，真的没事？”
　　“放心，就不小心掉水里了而已。你呀，赶紧赶回去······”
　　看着远去的背影，倔强而孤立，又格外的让人放心，江涞如是认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