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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三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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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绝了季玫……”
今天的日记上,只有这句话。笔迹锋利,凌乱不堪,后边还跟着无数个黑点。
短短几个字,他却写了几个小时。
他并没有写日记的习惯,向来秉承着乐观主义活在当下,只有在心烦意乱的时候才会在上边写上几行小字,写完了,把纸张撕掉扔进垃圾桶里,也就想通了。
只是这件事……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啊。白纸上的那些黑点,怎么也不能组成一个令他满意的答案。
想不通什么呢?他也不是很清楚。为什么她会喜欢他,还是,为什么他会拒绝她?
他不清楚。
他喜欢她么?
不清楚……
他拿着笔,出神地看着窗外的风景。
什么时候认识她的呢?七年前吧,那时候他才十三岁。
缘分就是如此神奇的东西,他与她同在一座城,同一片小区,同在一所小学,同走一条路,却未曾在之前的岁月里相识,哪怕一星半点关于这个人的印象都没有。而那次,若是早一分钟或是迟一分钟,或许都不会有他们的相遇。
也是,他向来鼻孔朝天目空一切,极度傲慢,而那个女孩,是与他完全不同的存在,瘦瘦小小的个子,习惯走路低着头,性子别扭倔强,孤僻古怪,仿佛是可以随时淹没在人群中的存在。
他们,本就不该认识的……
一滴水从窗外飞进来砸到他的手臂上,打乱了男孩纷乱的思路,他抬头,看着阴云密布的天空,或许会来春天的第一场雷雨。
他与女孩,也正是在一个雨天相识。
他并非是同情心泛滥的人,说是冷漠都不为过,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然而却在见到雨中跌落在地上那个瘦小的身影时,已迈入拐角处的脚步微微一顿,转身折了回来。
漫天磅礴大雨,宽阔的街道顿时变成一片汪洋大海,她如同一叶孤舟,漂泊流荡无所依,随时都可能被雨水冲刷而去。
一种莫名的闷疼袭上心头,他眉头微微一皱,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白痴!还不快起来?!”
伞不大,他却在那一瞬间将伞微微一倾,为她遮住了大雨。却没注意到,自己的半个肩膀已湿透。
似乎过了一瞬间,又似乎过了很久,女孩抬起头,乌黑的卷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正滴落着雨水,一双黝黑的眼睛,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在她如同一汪墨泉的眸子中,他看见了自己的身影。
那种不知名的闷疼又来了……他皱了皱眉,瞥见女孩正在淌血的脚踝。
“幼稚!脚受伤了不会说么?”
不知名的愤怒与恐慌席卷全身,令他极度震惊,似乎所有的理智都被燃烧而尽 ,所有的傲慢都在这一瞬间消失不见。
只看见了浸染雨水的红……
他蹲下身子,女孩趴在他背上,撑着伞。浩瀚无边的雨幕下,只只有他们两个人,抱着同一根浮木,四处漂流。
却没有害怕,没有惊慌。
他感受到了背上女孩细微的心跳,以及,自己跳动的脉搏。
她住孤儿院。
她住孤儿院啊……
一滴水从脸上划过,滴入脚下的积水,落地无言。
大概是伞坏了……
生命中有些事情很奇妙,比如说缘分。在你未曾知晓某一件事或是某一个人时,即便是她几乎天天与你擦肩而过,共同呼吸同一片蓝天下的空气几十年,你也不可能意识到她的存在,然而,当你在某一瞬间突然注意到了那抹剪影,她便在你心间画上了一抹淡淡的痕迹,这抹痕迹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愈发清晰。
他曾在某个楼道遇见她,在食堂见过她,在篮球场挥洒汗水赢得满堂喝彩之际,或是在数不清的颁奖典礼上,第一眼便注意到了喧闹沸腾的人群中静静伫立凝望的她,他在她眼中清晰地看见了自己的倒影,安详、平和,时间就在这一刻停止……
是刻意?他更相信缘分,然而过分的“巧合”让他不得不怀疑。不过,这也无所谓了……
他的傲慢和不羁让许多人驻足不前,身边的朋友分分合合,人来人往,而那个身影,由始至终都不曾消失。
一晃就是好几年。
陷入沉思拿着笔不停戳着脸蛋的少年嘴角不自觉露出了微笑,却在回过神看到静静躺在桌面上的录取通知书时,眉头拧紧。
他渴望成长,中流击水,浪遏飞舟,然而这里的条件却不能满足他。他需要一个更广阔的平台,那里有他的同伴……
只是……眼前不停地闪现女孩黝黑宁静的瞳孔中倒映着自己的身影……
算了,他们都需要冷静。人心是非常复杂的东西,便是傲慢如他,也得承认他的阅历尚不足以让他参透这些奥秘。或许,他们都是一时的冲动罢了……
他还是走了。
十年里,他们没有任何联系,曾经最亲密的伙伴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他不敢面对她,害怕听到她的任何消息,在这个人面前,他永远是狼狈不堪的。
他利用闲暇时间走遍了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只为寻找一个不知姓名,不知年龄,面目模糊,甚至……不知是否存在,只是一遍遍出现在他的梦境中的女人。
她说:我为你而来。
你是谁,究竟是为谁而来,为何一次次出现在我的梦境中……
为一个不知名的女人疯狂,这样的人,以什么姿态去面对那个人呢……
他摇摇头自嘲一笑,恍惚的神情瞬间恢复清冷沉着,手中的鼠标滚动,翻阅着公司里的人事资料。
他一向可以扮演好任何角色。
却在下一秒,女人清冷高傲的神情踏破虚空而来。
所有失落的记忆纷至沓来,如同潮水涌动,令人猝不及防。所有看不清的模糊不定的都恢复了夺目的光彩。
乌发雪肤红唇,目光黝黑深邃,绵绵密密,一笔一划,构成了神秘的密码。
一个,他用了两辈子也无法参透无法解开的密码。
季玫,季玫啊……
一切已然清晰,所有的未知都在最开始的地方有了终结。
他为她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