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与制作人]来啊互相伤害》城外寒山

16、第二世

　　那个世界，果然是假的。

　　只不过是一个名叫《恋与制作人》的游戏，而他，只不过是游戏里的一个角色。
　　至于他是如何进入游戏的，他自然会查清……

　　此时他正坐在一张轮椅上，冬日的湖面结了一层厚厚的冰，迎着久违的阳光散发出刺目的光泽，他眯了眯眼，听见了一旁坐着的两个女孩的对话。

　　“最近有什么游戏好玩的吗？”
　　“不知道诶，我还是在玩《恋与制作人》。”
　　“卧槽！这个游戏已经过了这么久了，都已经两年了，居然还在运营，而且你居然还在玩，啧啧啧……”
　　“是啊，攻略不下李泽言，心中很郁闷的好么？哇还是没有抽到李怼怼的ssr气死了！”
　　他看着冻结的湖面与在上面滑冰嬉戏的小孩，神色莫名。

　　只因突然想起和那人的聊天内容，那些如同尘封在箱底已久的回忆又被翻开。
　　记得那人曾说过……他只是一个游戏……

　　他已经恢复了所有的记忆，包括前世今生的。

　　将近三年前，一场突如其来的金融风暴让华锐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之中，他在前往公司的路上遭遇了车祸，险些失去双腿，昏迷了几年，一觉醒来，昔日煌煌华锐早已成了昨日黄花的存在。

　　如果……没有那些记忆，或许他还会需要一些时日才能接受这些既定的事实，然而往事如流水，这些外在的东西，现在已经无法成为撼动他的存在。
　　是他的，他终将再拿回来。
　　只是……仍有夙愿未了，唯有将这些事了断，他才能够继续前行。

　　他垂下眼轻轻摸了摸胸口，想到那个人时，心中全无波动。
　　打开电脑，启动一项暗中运营的保险基金。商人向来狡兔三窟，从来不会不给自己留下后路，他也不例外，这笔资金已经悄悄流淌十几年了。

　　不急于组建新的团队创造新的辉煌，他用一部分资金调查游戏背后的势力，以及这段时间他在医院中发生过的所有的事，犹豫片刻，又用一部分分给了对那个人的调查。

　　即便他，对待那个人的态度，或许已不复往初。

　　他醒来的消息，有心人也不难察觉。他不知为何会进入那个游戏，若是人为，那么，他将处于危险之中，所以这一次并没有启用熟人，而是在深网中高价寻找赏金猎人或是私人侦探。

　　不久后，消息传来。

　　游戏创作方面并没有什么问题，这是一个纯粹以盈利为目的的乙女游戏，然而，似乎在参与过程中，隐隐有些不对劲的地方，而这些不对劲的地方，正和他的怀疑相吻合……

　　他垂下眼眸，感受一点点复苏的腿部肌肉的知觉，冰冷的身体终于有了些许温度。犹豫许久，还是将鼠标肩头放在那封早已静静躺在邮箱里的加密邮件上。
　　一个女人的消息并不难查到，他发出消息没多久就已经收到了回复，只是他……一直都任由那封邮件就这么静静躺着。他也不知自己究竟是出于什么心理。

　　或许，那个人，就是一个虚妄的存在，是游戏中的臆想，终其一生也无法找到“她”，或许，那个人已经成为人妻，这个游戏，不过是她无聊之中的消遣，不想玩了就卸载了……
　　所有的猜测都让他冷寂已久的心脏微微震颤。
　　不知过了多久，他轻轻敲击鼠标。

　　女人巨大的照片几乎占据全屏，一点点展露在他眼前，心脏骤然缩进，那种熟悉的闷痛感如同潮水铺天盖地席卷而来，令他猝不及防，只能狼狈逃窜，温热的生理盐水夺眶而出。

　　身量高挑妖娆，雪肤红唇，浓密乌黑的卷发，细长妩媚的眼睛，神情清冷高傲，恍若九天神祗……
　　那个始终模糊不清的影子终于有了清晰的面貌。
　　他捂着胸口剧烈呼吸，颤抖着手将鼠标移动。

　　“季玫，女，1989年10月25日生人，出身家庭富贵，父母曾是家族传承人，家族企业于她9岁那年破产，父母自杀身亡，始进孤儿院，就读山城中心小学……大学毕业后就职于华锐集团，担任营销经理，2018年2月28日失踪，至今未寻，已判定死亡。”

　　“死亡”两个字如同鬼画符一般张牙舞爪地从他的眼睛钻进脑中，肆无忌惮任意破坏，他紧紧捂住了头，过往的画面如同默片一般在脑海中回放。
　　终于是连翩飞洒，落地无言。

　　季玫……季玫……
　　无论前世今生，这个名字，始终是他无法摆脱的魔咒。

　　“我找到了你，你却仍是一个女鬼，我果然还是在和鬼谈恋爱……”

　　他伸出手，隔着一层冰冷的屏幕轻轻抚摸女人清冷的面庞，神情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已是处于癫狂状态。

　　这个人，在游戏中和他牵扯一生，在现实的人生中，和他兜兜转转，山城中心小学、华锐集团营销经理……他们就在一座城，曾如此亲近，相伴走过了半辈子，却一而再再而三错过，以至于他对她一星半点印象全无……而她失踪的时间，正好是他的公司出事他出车祸后的不久……

　　季玫……季玫……
　　你我之间，究竟有何孽缘？
　　真希望，这也是个虚假的世界啊……

　　他摸了摸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将手放进西裤口袋里，看着眼前女人的照片，神情深邃莫测。
　　距他清醒已经十年过去了。

　　他已经重新收回了自己的东西，只是，某个人，可能永远都不会再回来。

　　不是没想过忘却重新生活，然而，终究是枉然……

　　一整个屋子，都是那人的照片。
　　每个时段都有。

　　“看来小时候就是个倔姑娘啊……”
　　他伸出一只手轻轻摸了摸相片。相片里的她只有十一岁，上四年级，瘦瘦小小的个子，满脸的倔强，仿佛与周围的满脸灿烂的笑容的小女孩隔着一道墙。

　　“那时候我在上六年级，怎么不早点知道你呢，我一定和你来一场早恋，让你的人生，每一个阶段都有我的痕迹……那时候我的人气还是挺高的……”
　　抚摸着照片，男人神情恍惚，如同对着情人喃喃自语。

　　中学时，女孩的照片依旧是满脸倔强，只不过这倔强中增添了一丝清冷。个子脸蛋开始长开，已有了妖娆妩媚的动人的雏形。
　　“这个时候……”他摸了摸下巴，神情难测，“一定有很多苍蝇围绕在你身边……真是不爽……你还是不那么漂亮好……”

　　“我一定不出国，就陪着你读完大学，一起出来工作。你的朋友、恋人、家人、知己……所有的角色，我都可以承担……你的世界，只有我一个人就可以了……”神情已是出现了痴迷癫狂之色。

　　“嗡……嗡……嗡……”手机发出震动声，男人脸上的痴迷与癫狂被沉稳冷静所取代。

　　“喂？我是李泽言。”
　　“李先生，您委托找的人已有了消息……只是……”电话那边的人欲言又止。
　　“你们先别动，地址发给我，我现在就过去。”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他对着一屋子的照片露出了笑意。
　　“找到你了……”

　　满目尽是冰凉的实验器材，每走一步，随着时间流逝已变得冰冷麻木的心也一点点在崩塌……
　　只是脸上，依旧是冷静沉稳之势。
　　他向来习惯了这样，任内里如何歇斯底里撕心裂肺，外表依旧是一片静穆的端肃与从容。
　　静静地崩塌。

　　“李先生，我们觉得，您还是……”一旁穿着白色大褂的男人犹豫片刻，对着他轻轻摇了摇头，目光暗含悲悯。

　　是什么力量才能让一个男人为一个女人守身如玉十几年，并且在这个人失踪的十几年里，都不曾放弃过寻找的希望？
　　这种可怕的偏执，便是让他们这些只为谋财的人也暗自心惊。
　　而当这种希望落空，这个人，又将面临什么……
　　他目光复杂地看着西装革履如同高山般坚不可摧的男人，以及他那即便是四十好几依旧英俊的脸上坚毅冷峻的神情，一声不自觉的叹息悄悄溢出。

　　便是铁石心肠如他们，也倍感无奈。

　　李泽言对着他轻轻摇了摇头，恍若机械般转过头，打开眼前的冰冷的铁门。
　　仿佛打开了一座墓室。堆积了好几年的严寒令在场的每个人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唯有西装男人恍若未觉，面色沉着迈着步子走了进去。

　　那个人，就这么猝不及防出现在他眼中。
　　她被封印在一个巨大的封闭的玻璃箱里，穿着一件大红长裙，唇色鲜红如血，脸颊白皙依旧，乌黑浓密的卷发披散两肩，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下垂，神情安然，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她的手里，拿着一支盛放的鲜红如血的干玫瑰。
　　如同一个沉睡的公主。只是，永远无法等来那个唤醒她的吻。

　　他伸出手，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抚摸女人的脸颊，脸上是一片宁静而苍凉的满足。
　　在场的人都不约而同露出不忍的神色。
　　即便知道这个雇主的精神世界早已异于常人……

　　“李先生……”
　　男人伸出手制止了他，轻声说道：“别吵到了她……”说完转身，微微一笑，“她这样有多久了？”
　　“大概……十三年了吧……”
　　一个女人轻声回道。不知为何，有种莫名的悲凉与肃穆……她眨了眨眼，将泛起的湿意掩盖。

　　“睡得真是太久了啊……”男人闻言微微一叹，又趴在玻璃上仔细看着里边恍若沉睡的人。
　　“自然死亡？”他头也未回，依旧专注于眼前的人，仿佛在问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不是……”
　　“可有调查到什么消息？”沉默片刻，他开口问道，语气未变。

　　气氛顿时有些压抑。

　　“李先生，这个……我们不建议您介入这件事……已经过了这么多年，逝者如斯，您也该有自己的人生了……”
　　“直说吧，我不也都查了这么多年？”对于多年的合作伙伴的劝谏，他不置可否，只伸出手，轻轻将玻璃上的冰霜拂拭。

　　女人的面容越发清晰。眉目精致，一笔一画，都栩栩如生，只有这个人，是死的。

　　“与一个叫Black Swan的科研组织有关，这个组织早在八年前就解散了。时隔多年，我们也没办法查到他们更多的消息……只隐约知道是和研究超能力有关的……”
　　“超能力？”
　　“是的，人群之中，确实会存在一些有着特殊能力的人。他们或许会比常人更加敏锐，能让自己在某一领域出类拔萃，更有甚者，能够预知未来，或是扭转时空操控时间，然而这种情况少之又少，多数超能力者只能改变一些小范围的事……据我们所知，您也是位超能力者，并且，十几年前的那场车祸，也与这个组织有关系……”
　　“如此说来，她也是？”
　　“十有八九，只是没有资料显示是何种能力。”

　　男人转身，点了点头。
　　“我的超能力是什么？”
　　“这……”

　　一行人面面相觑，今天这番话，本已超出了本职工作，再说下去，会造成什么无法预计的后果，没有人能够预知。
　　“你们需要的东西，我自然会送到你们手上。”
　　“这……你的超能力是……时间控制。”

　　众人不约而同往那冰棺一看，神情肃穆庄重。
　　“然而，别妄想改变过去。超能力者只能改变无关紧要的细节，没有人能够逆天而行。”

　　他点了点头，微微一笑。
　　“我该怎么把她带回去？”
　　“回去？我们觉得，入土为安，让这里就此冰封，也未尝不是个妥善的安置……”
　　“不，她要跟我回家。”

　　看着男人丝毫不可动摇的神情，所有人不觉微微一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