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未来来》执姜

4、片场

　　一大清早开工，全剧组就没有几个人醒着，走在路上随处可见熬红了眼的工作人员和演员哈欠连天。
　　经过这么一惊，哪儿还能摸鱼啊。
　　眼看今天的戏份要黄了，副导演立刻跟着追了过去。
　　“老杨，能不能把后面的戏往前排？”副导演翻了翻进度表，东拼西凑也没调一场戏能放现在拍的。
　　果然，下一秒导演烦躁的点了根烟，深吸了一口，“谁没戏还在片场候着，都在外头跑行程，找得到谁？”
　　突然，副导演眼睛一亮，一把抓住导演的手臂，“老杨，我记得那个小演员的戏还没开始拍吧？”
　　杨导瞥了眼被抖落的烟灰，甩甩手，“还没有。”
　　“那孩子，你觉得怎么样？”
　　副导演指着不远处一手一支冰淇淋还糊满脸的小男孩，激动地站起身。
　　“咳咳，”杨导顺着那个方向看过去，也跟着站起来。
　　。
　　Acre吃着冰淇淋，刚扒过脸的手粘糊糊的，就随手擦在男人的衣服上。
　　“……”
　　“Acre。”冻掉冰渣子的语气，面无表情。
　　“怎么了？爸爸。”
　　熊孩子Acre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一脸无辜。
　　方南苏努力让自己保持微笑，整只手“吧唧”捂上那张小脸，左扯右拉，捏到变形。
　　然后才温声细语地告诉他：“你把爸爸衣服弄脏了。”
　　“喔，”瞥了眼自己的杰作，Acre脸不红心接着跳地吞下最后一口，鞠躬道歉。
　　“对不起。”
　　方南苏认真地看着他，耐心地等他的忏悔。
　　嗯？
　　这就没了？
　　你的真诚呢！？Acre。
　　Acre内心os：被我吃掉了呀。╮(╯▽╰)╭
　　说话间，两个不明身份的猥琐男扑向了乖宝宝Acre，吓得他一个激灵，小身板儿一歪，扑倒在方南苏脚边，迅速抱紧爸爸大腿。
　　方南苏先看了眼抱紧大腿瑟瑟发抖的某人，这才注意到两位不认识的男人，目不转睛的正盯着他家熊孩子。
　　我，我也盯。~`o`~
　　弯腰抱起Acre，男人内心：哎呀我去这两位是要偷孩子咩？表面上一本正经，甚至还有点儿高冷。
　　“两位，有事儿？”
　　怀里的小人儿一个劲儿地扭来扭去，不安的抓紧爸爸的衣服，表面惶恐不安，实则是在偷瞄。
　　杨导睨了身边人一眼，副导演连忙上前，递出名片。
　　“先生您好，我是《爱城》剧组副导演，我叫方方。”
　　男人弯了弯嘴角，很快又恢复高冷。
　　对方没说话，方副导更方了，连忙解释道：“就是我们剧组一个小演员今天来不了，可是进度耽误不得，可不可以请您这位弟弟试一下这段戏？”
　　哎哟，终于说完了，方方副导演一个大喘气儿，转向扑在男人怀里肩膀一抖一抖的小男孩儿。
　　“小朋友，你想不想演戏呀？”
　　Acre努力压下心里想要“哦呵呵呵呵”笑的冲动，疑惑地看向他，“演戏是什么？能吃么？比冰淇淋还好吃？”
　　说完两眼放光。
　　两位导演在风中渐渐凌乱。
　　还好两人飞快的恢复理智，想视线对准方南苏。
　　“这位先生，您怎么看？”
　　男人看起来很勉强，他看了眼时间，很为难的婉拒，“不好意思，我今天还有事。”
　　Acre回头，视线在对面两人和方南苏之间来回转，适时出声。“爸爸，我要吃棉花糖，棒棒糖，大白兔奶糖，还有糖葫芦。”
　　耐心地安抚儿子，方南苏微笑着对他们说：“我要去给小家伙买糖了，再见。”
　　时间尚早，早市已经开了，远远的看见熙熙攘攘的人群，方南苏抱着Acre朝着那边走去。
　　没走两步，就被冲上来的方方拦住去路，男人索性将小家伙放下来，面露疑惑。
　　“小公子的零食，我这就让人去买，不过……”话还没说完，一旁的杨导终于是忍不住开口挽留，“至于片酬，我按照原先的价格给你两倍。”
　　Acre安安静静地站着，一双童真的眼睛懵懂的看向杨导，像是不懂他说的话。
　　方南苏蹲下，牵起小家伙的手，“拍戏就是角色扮演，有专门的机器对着你，将你的一言一行记录下来，给别人看。Acre，你想去吗？”
　　Acre并不回答，他歪着脑袋，像是在认认真真理解这个解释，随后又问：“片酬是什么？”
　　“就是给你的劳动报酬，导演叔叔会给你一些钱。”说着话，方南苏用拇指和食指比了个宽度。
　　男孩儿立马表示嫌弃，童言无忌道：“才这么点儿啊。”
　　听着这一大一小的对话，两个人对视一眼，杨导看了眼天色，着急起来。
　　“我给你三倍，之前那孩子整部戏我给的六千，直接给你们开两万。”方方和杨导都表示心好痛，可是能怎么办？
　　当然是认命啊。
　　跟着导演们走进片场，在旁人看不到的角落，一大一小两位奸商相视而笑。
　　艾玛，古人太好骗了。
　　好玩儿。
　　然后就是偷偷摸摸地开始分赃。
　　“Acre，听爸爸的，都交给我。”
　　“我抗议。”
　　“你一我九。”
　　“我九你一。”
　　“……”
　　下一场就是徐焉的杀青戏份，看见导演领了个孩子进来，剧组人员基本都把视线转过去。
　　徐焉一走出去，就看见那两张有些熟悉的脸。
　　牵着小家伙的手，方南苏走进片场，就看见站在楼梯口的女人。
　　她正与一旁的工作人员说话，他记得，那好像是她的助理兼经纪人。
　　方南苏拍了拍小家伙的小脑袋，示意他看那个方向。
　　Acre眼睛一眯，张开双臂，开心的跑向徐焉。
　　“姐姐，抱。”
　　徐焉只是安静的看着他，小男孩儿伸手要抱抱的动作没能得到回应。
　　秦姿微叹口气，主动牵着他的手，笑嘻嘻地问他：“小家伙，你怎么来啦？”
　　Acre也没立刻回答，反而扭过头看向徐焉，懵懵懂懂的样子，让人心生不忍。
　　徐焉她不一样。
　　在这个世上，除了妹妹徐颜和秦姿，几乎没人能让她主动亲近。
　　导演也走过来，对徐焉说，“这是今天跟你搭戏的小演员，你们先熟悉下，二十分钟后开拍。”
　　他们对戏的时候，方南苏就站在不远处跟群演们聊天。
　　。
　　多年后，宋檬带着年仅三岁的儿子来到唐家大门。
　　这里是唐榛给父母养老的郊外别墅，出租车绕了三小时山路，最终停在宋宅大门外。
　　女人一身白色长裙，瘦弱的身形在绵延的山路中，越发羸弱。
　　翻出全身最后一毛钱，才堪堪付够车费。司机骂骂咧咧地倒车后冲出去时，徐焉将阿呆紧紧地抱在怀里。
　　她将孩子紧紧地抱住，深浅不一的呼吸萦绕在阿呆耳畔，他感觉颈间一凉，隐隐有泪滴滑过。
　　“妈妈。”男孩揪住女人的衣襟，不安的叫出声。
　　周围安静的不像话，他们就这样蹲在门口，没有人迎出来，也没有人路过。
　　他再次叫了一声，费力的想要挣扎着探出脑袋，却被女人梗着声音叫住。
　　她说：“阿呆，我不是你的亲生母亲，对不起。”
　　三岁的孩子还没有到上学的年纪，也许是对“母亲”二字格外敏感，挣扎着的男孩停下了动作，一动不动。
　　“三年前，我把你从亲生父母身边带走了你，我以为留下了你，就留住了你的父亲，可是他比我想象的更在意你，也更爱你的母亲。”
　　“不要埋怨你的父母，这几年他们一直在找你，是我太过自私。”
　　“阿呆，你会恨我吗？”
　　女人哭得脱力，阿呆微微动作就从中挣脱。
　　他抬头看向女人，小时候就是这个人耐心地一字一句的教他说话，那双灵动的眸子闪烁有光，灿烂了他的童年。
　　现如今，这双眼睛里贮满了泪水，将悔恨和不安暴露在人前。
　　阿呆伸手摸摸她的眼睛，咬了咬下唇，慢慢地捂上她的眼，缓缓开口。
　　“妈妈，不哭。”
　　听到这句话，那停驻许久的泪泉瞬间崩堤，在那双苍白的脸颊留下两道水痕。
　　她终于还是哭出了声。
　　“阿呆，妈妈没有丢下你，你要记住，妈妈很爱你，一切都是不得已。”
　　见她止不住的哭泣，阿呆往前凑了半步，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软软的声音响起。
　　“妈妈，不哭，阿呆，肩膀，借给妈妈。”
　　门外的动静终于还是引来了唐家人的注意，唐母推开门，见到她时还很惊讶，下一秒脸上的惊诧已经转为愤怒，她上前几步狠狠地给了徐焉一巴掌。
　　“你还有脸来，你害得我们唐家还不够吗？”
　　女人垂眸，不为自己辩解半句。侧过身将身后的男孩拉至身前。
　　“这是唐榛的孩子，我把他还给你们。”说着，她拍拍阿呆的肩，“这是你奶奶。”
　　“奶奶。”他乖乖听话。
　　徐焉看着他，淡淡地笑了，将他往前轻轻一推，“去吧。”
　　阿呆往前走了几步，又回过头去看她。
　　“妈妈，不一起去吗？”
　　女人只是微微摇头。
　　唐母已经牵住阿呆的手，人老了也懒得去计较了。
　　徐焉后退一步，眼眶再次蹿红，来不及告别，她转身就跑了起来。
　　阿呆在后面喊“妈妈”，她不敢停下，她不敢回头，她不可以。
　　山路又弯又长，阿呆的哭声从身后传来，是能够撕裂心脏的痛。
　　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让她想起初次遇见唐榛的那年。
　　家族酒会上，少女从舞池中跑来，笑着问他：“唐榛，你能请我跳支舞吗？”
　　音乐奏响，她握着他的手热得发烫，那晚散开的红裙，照亮了多少人的青涩时光，却唯独走不进他的心。

　　“医生，我还能活多久？”

　　――Cu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