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望美人兮天一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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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书闻言一僵，随即又大喜过望，破涕为笑，连道：“不唐突，不唐突，他日内人病愈，墨某自当携夫人拜访。”
慕云飞听罢，心中又是一阵刺痛，面上却是波澜不惊：“不必。”
沈书慌忙起身正襟，理了理微乱的发，又行一礼，道：“那便多谢慕少侠了。”
沈书说得认认真真，做得也像模像样，不过他脸上却是掩饰不住的疲惫与倦怠，身子也异常瘦削，比几个月前在长安看到时又羸弱了许多，想来是身中毒瘾的恶果。
几个月前，慕云飞对他尚有同情之心，现在却觉得他不过是自作自受，所以也没有要同他交好之意。
但是慕云飞的态度太过傲慢，方才又惊扰了女眷！文士集会上的其他“文人墨客”，自幼饱读圣人之书，方才是被慕云飞的惊天举动怔住了，现在缓过神来，便全部同仇敌忾地对慕云飞怒目而视，甚至有人呵斥出声：“大胆，竟然敢对内阁大学士不敬！”
“闭嘴！”
说话的不是慕云飞，却是沈书。
沈书恶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那人便噤若寒蝉。他本意是想讨好这位内阁大学士，却不想将马屁拍在了马腿上，惹了一身骚气。
有了此人的前车之鉴，再没人敢做吃力不讨好之事，本来么，内阁大学士自己都不在乎，他们这些外人还管什么闲事呢？
车内人冷眼旁观这场闹剧，听得车厢外人言嘈嘈，不由嘴角微微上扬，双眼微眯，饶有兴致地以光洁的指腹点了点涂了厚厚胭脂的嘴唇儿。
他以鹅黄色轻纱遮面，轻纱之下的面容端的是倾国倾城。不是傅清涟又是何人？
慕云飞来过后，傅清涟便以一个舒服的姿势斜坐在软榻上，轻笑着看那只让慕云飞攥得微微发红的手。
傅清涟既然敢出来抛头露面，自然是有绝对的把握让慕云飞认不出他。其实他不过是带了珠玉首饰，涂了胭脂，着了鲜红大衣，不要说易容了，连眉毛都未画。
他知道自己这般打扮虽然骗不过别人，却能瞒过慕云飞。
慕云飞厌恶胭脂水粉气儿，傅清涟自然也不喜欢，但他还是用厚厚的白粉擦了面儿。慕云飞不喜香油，傅清涟也厌恶那油涂在手上滑腻腻的恶心感觉，但他还是任由那凉凉的油滑入指缝儿。
一场无聊的集会，集会上的人却是有趣儿。傅清涟一把扯去面纱，擦去面上沁出的香汗儿，低低笑了笑。他来此地不为别，只是为了看那些朝堂之上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们毒瘾发作的可悲模样。没错，天影教也制林仙草汁儿，傅清涟更是乐此不疲地用这草汁儿祸害中原武人。末了，又将主意打到了当今天子身上……
就是天影教势力再大，他们也没有未卜先知的功夫儿。在这里遇上慕云飞，倒不是傅清涟刻意安排的。
却是意外之喜……傅清涟拉了拉大红色衣襟儿，让一大块温润如玉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现已是仲春，三月春阳照得车厢内暖融融，傅清涟因为受孕体态微丰，倒惹了个怕热的毛病。此刻，他褪去外衫，脱了鞋袜，只着了不过肩的素色贴身衣裙屈身卧倒在红色绸缎上，就是如此，还有汗珠儿从他抹了厚厚一层脂粉的额头滑下，花了他的妆容，但他粉下的肤色竟比白粉更加白皙。
傅清涟以手背擦了擦额上的汗珠，却又把香油揉到了额角，那样黏糊糊的感觉让他感到沉闷。
燕子飞来了，落在车盖上轻语一阵，又拍拍翅膀飞去了。不知是腻味了，还是外头的脚步声惊扰了它们。
那是沈书的脚步声。
沈书讷讷的声音传了进来，宛若惊弓之鸟，“夫人，咱们可以启程了吧？”
“嗯，走罢。”，傅清涟闷闷应了一声，款款坐起，重又披上外衣，丢出一锭白银，道，“让车夫换匹良驹，快些赶路。做不到的话，他的腿也别想要了。当然……你的也一样……”
“是。”，沈书弯下腰，恭恭敬敬拾起地上那锭粘了湿土的白银，微微颔首。
“想不到内阁大学士竟是如此惧内。”，蒙面人望着马车离去的方向对慕云飞说。
慕云飞无意目送他们离去，于是转过头，走来时的路，他没有回头，因为他知道那蒙面人定是会跟上来的，虽然那人在陆地上行走时腿脚不灵便。
在这文士集会上，慕云飞没有吟一句诗，做一个对儿，他甚至没有背出一段子曰诗云。但是他靠让风光无限的沈大学士对他卑躬屈膝，让所有人都认识了他。
总之，殊途同归，目的是达到了。
三日后，新一期的《江湖年纪》发表，上书少侠慕云飞的经历，墨如白对尚诛影的控诉，雁过留影，闻者莫不为之一振。
同月，慕云飞奔赴东岭，除四害；往西岐，灭三灾。一时间名声大噪。
“慕少侠，武林盟主之位已是你的囊中之物。”
蒙面人说此话时，慕云飞正在擦剑，擦剑上的血，其实他在归途中已经将剑擦得干干净净，却在行近颍川书院的路上遇上一伙杀人越货的强盗。
于是，又脏了剑……
脏了剑不提，又脏了衣，脏了的剑与衣都可以洗，但是脏了的手又如何洗得干净？
不过杀该杀之人，真的算脏了手么？
慕云飞默不作声地擦剑，他不是第一次杀人了，以前没杀过，这个月，他手里却攥了不下十条人命。杀人这种事，有了第一次，第二次丶第三次，就不会太难了。
但可怕的是，慕云飞并没有觉得第一次很困难。
他本以为自己会吐，会惊慌失措，但是他没有，杀一个人同杀一只狼，杀一只老鼠是一样的。唯一的区别就是，他可以不用手，不用牙，转而用一把利器割开那人的咽喉，将血放出来。
这便完事了。
蒙面人默默地候着慕云飞，慕云飞擦完了剑，又擦剑鞘，煎雪煮茶般安逸祥和。
终于，他收剑入鞘，抱剑起身。
蒙面人听得身侧动静，又道：“慕少侠，一个月后的武林大会，便看你的了。”
“势在必得。”，慕云飞将剑挂到腰际，说的风轻云淡。
慕云飞说势在必得，那便真是势在必得。慕云飞在中原已无敌手，唯一能与之一战的傅清涟却又不知身在何处。
清涟，能伤我身的只有你，能伤我心的，也只有你……慕云飞站在高高的擂台上，怀抱重剑，他看着远方，思绪也飞到了远方。
台下的人不知他在看谁，单纯地觉得这位少侠气度不凡，于是他们欢呼，他们尖叫，就像当初在试剑大会上那般，不过这次无人再敢冲上台来了。
对于危险的气息，所有人的鼻子都像狗鼻子那般灵敏，他们知道什么样的人可以让他们欺，什么样的人又是他们不能欺的。
“慕盟主，众望所归啊！”，墨如白站在离擂台最近的地方朝慕云飞作揖，笑得浅浅。
众望所归？慕云飞回过头来，礼貌性的对墨如白点了点头。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罢……
“慕盟主，不打算说些什么么？”，墨如白这样问着，却已走上了擂台。
所有人都噤了声，成千上万的目光都集中在墨如白身上。
但是没有人去拦他。
所有人都知道，慕云飞能坐上武林盟主之位，与墨如白的全力支持是分不开的。
墨如白早就习惯了人们的目光，他不慌不忙地款款走上擂台，又缓缓走到慕云飞身侧，与他并肩而立，慕云飞依旧不语。
“嘻嘻~你不说的话，那便由我代你说如何？”，墨如白嬉笑一阵，深吸一口气，双手作喇叭状，朝台下喊道，“铲除天影教！为中原武林除害！”
墨如白没有内力，他平日里也是斯斯文文的读书人，这一声在长安城冗杂的街道上自是不会传的太远，但是墨如白一点不担心别人听不见他的话，他只负责说一遍，剩下的……自有别人帮他去办。
果不其然，墨如白话音未落，便有人大声呐喊——“铲除天影教！为中原武林除害！”
先是几个人，后来变成了集体示威似的呐喊，最后所有人都异口同声喊着这一句，好像天地间唯余此声。
只有一个人没有喊，那个人是新上任的武林盟主慕云飞。
作者有话说第47章 望美人兮天一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