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千叶流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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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午时，丁香观——
伊仟叶：“慕少侠果然是守时的人物！伊某没看错人！”
慕云飞看着喜形于色的伊仟叶，淡淡道：“这种客套话不适合由你这种人说，有什么事，现在便说清楚罢。”
“慕少侠怎的比我还急？难道教主的病还未好转？——哦，如果是那样的话，慕少侠也就不会与我这个混账多废唇舌了！昨日的药……想必是见效了吧？”，伊仟叶低低笑道，“那慕少侠可得好好谢谢在下啊！”
“……若无什么事，慕某便走了。”，慕云飞皱眉，清涟睡得沉，今日还未吃一餐，他现在，该醒了罢……
“有事，有事，自是有事！慕少侠，请随我来！”
伊仟叶说罢，一甩袖，扶摇直上，身若飘尘，一下飞出数十尺。慕云飞见状立刻脚尖点地，足下生尘，借力而上，如青霄飞羽，方跨出小半步便飘飘然落到伊仟叶身前。
伊仟叶自负轻功独步天下，是以刚刚也仅用了六成功力，光是这六成功力也能叫许多宗师级的人物折腰，不想今日却在慕云飞手上吃了暗亏。
伊仟叶见着稳稳当当立于杏枝梢头的慕云飞，不由暗叹了一句，随即用上十成功力，踩上琼枝再一发力，一步便轻轻松松飞出近百丈，方落定，便见慕云飞悬于数尺开外的芦苇叶上，那枯黄的苇叶竟仅仅是微微下沉，好像上边立得是只小小的蛱蝶。
伊仟叶苦笑道：“慕少侠轻功天下无双，伊某甘拜下风！”
慕云飞闻言微微皱眉，道：“你若是来找我切磋的，大可不必费此周折。”
伊仟叶：“伊某从未怀疑慕少侠的实力，方今自是有要事相求！——我们已经到了。”
慕云飞顺着伊仟叶的目光望去，却见阆苑悬于青山之巅，立于苍穹之下，隐于茂林修竹之间。
“烦请慕少侠随伊某走一趟吧！”，伊仟叶拱手，做了个“请”的姿势，便一个梯云纵，后接云龙三折，先一步入了阆苑。
入个门都要用这般复杂的轻功，还说没有较真？
慕云飞叹了口气，紧随其后。
入内，方见伊仟叶贴在靠南的墙壁上屏气倾听，细长的手指在木质阁楼上快速滑过，似乎在探索着什么。半响，只听“吱呀”一声，一块木板陷入墙壁，木塔随之震颤，阁顶灰尘“簌簌”下落，阁内书籍晃动，竞相跌落到地面。地面正中一方土地下凹，而后迅速出现一条阶梯，直通地下！几乎是与此同时，阶梯两侧灯光由远及近依次亮起，照亮了黑暗的通道。
想不到此处别有洞天！
慕云飞一霎的诧异之后随即恢复了镇定——难怪阁楼正中要留偌大个空当，却是用来藏暗道的！
“慕少侠，请吧~”，伊仟叶对慕云飞挑了挑眉，自己先进入洞穴，慕云飞犹豫片刻便也跟上其脚步。
活动楼板在他进去的一刻哄然闭合，最后一丝自然光也消失不见，尽余烛光晃晃。
见慕云飞跟上来，伊仟叶勾了勾嘴角，冷不丁地问道：“慕少侠，可知二十年前，天影教围剿‘剑圣’何九渊一事？”
听得伊仟叶如此正常的声音，慕云飞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回道：“《江湖年纪》上有些记载，据说‘剑圣’打败天影教众多精英杀手，全身而退。”
“剑圣”何九渊便是慕云飞的师父，此事傅清涟丶荀风丶淮竹丶伊仟叶均已知晓，但他们非常有默契地缄口不言，是以慕云飞并不知情。慕云飞不想让伊仟叶知晓自己同何九渊的关系，又不愿直呼师父名讳，只以“剑圣”代之。
伊仟叶心知肚明，也不点破，只继续说道：“江湖人都道何九渊武艺超群，却不知此事另有隐情！”
另有隐情？伊仟叶怎么在此时突然说起这些陈年旧事？
慕云飞一言不发，心下暗暗思索，却闻得伊仟叶波澜不惊的声音再度响起——
“俗话说‘狡兔三窟’，天影教粮道不下十条，半数是明道，半数是暗道，其中仅有一条是主道，唯有截断主道才是扼住了天影教的命脉！慕少侠觉得，何九渊就是歪打正着，恰好截断主道？”
慕云飞微微皱眉，若伊仟叶所言属实，那这一切的确未免太巧了些……难不成，天影教内部竟出了细作？
“对，没错！天影教内部的确出了问题！”，伊仟叶陡然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慕云飞，淡淡道，“可惜老教主开始并无察觉，只道是何九渊运气过人！自然，这也是其中一种可能，他这样想的确无可厚非，但他错就错在没有采取一点防范措施，竟给了那个内鬼第二次下手的机会！”
慕云飞停下脚步，与伊仟叶遥遥相顾，一时无言，缥缈诡谲的鹅黄色灯光打亮了伊仟叶的半张脸，让他的纯黑的眸子看来忽明忽暗。
“那个细作给老教主种下了蛊！那蛊名为‘瞻花蛊’，蛊虫进入人体的地方会出现一个红色印记，犹如红梅，瞻花蛊由此而得名。中蛊者的内力会被蛊虫一点点吞噬，而后是血肉，最后仅留下一张人皮。”
伊仟叶以极平静的语气诉说着这样一个残酷的事实，慕云飞只看得他的嘴唇一张一合，从中吐露出一个惊天秘密。他想到昨日，傅清涟左胸上的一朵红梅，那朵梅花就在自己面前开得妖艳，自己初见时也是一声赞叹，却不想，那是伤得清涟遍体鳞伤的东西。
“‘瞻花蛊’为西域圣庄独门秘笈，乃我伊家一脉单传，但在三十年前，这个秘方却流露出去。”，伊仟叶顿了顿，又道，“那人名叫伊汐，论辈分，我还得尊称他一声叔父，他也曾是圣庄教主，后来改名为‘颜汐’，到了天影教坐上副教主之位！瞻花蛊一出，此人立即成了众矢之的，但他早在东窗事发之前逃离天影教，不知所踪！”
慕云飞：“《江湖年纪》上却却无此记载……”
“哼！”，伊仟叶冷笑一声，道，“莫说是《江湖年纪》上没有记载，就是新入教的小人对此事也是一无所知！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天影教内出了叛徒，难不成还要到处宣扬，好让那些白道上的人来看我们笑话么？老教主惨遭暗算，几日之后，众人发现少主傅清流丶傅清涟也中了瞻花蛊！当时天影教内乱作一团，人心不齐，根本无心搭理何九渊，围剿一事也是草草了之。那何九渊大概也觉得自己胜之不武，此后一连二十年未在江湖上露面……”
“清涟竟也中了那‘瞻花蛊’？！”
“你就关心你家清涟！”，伊仟叶讥讽似的眯了眯眼，道，“你家清涟现在还不是活蹦乱跳的？有事的是老教主和傅清流！”
“那，他们……”
伊仟叶：“瞻花蛊虽毒，却也不是无药可解！此蛊出自我圣庄，自然也只有我圣庄伊家之人能解。但是天影教素与我圣庄不和，老教主也拉不下老脸来讨药，终于在十年之后叫蛊虫食尽血肉而亡！”
慕云飞：“‘死亦我所恶，所恶有甚于死者，故患有所不避也。’，老教主虽是魔教中人，却是宁死不失操守，倒也算个人物。”
伊仟叶翻了个白眼，道：“屁！他叫你们白道上的人耍得团团转，你们当然认为他是个人物！魔教教主就是要做到人人喊打，那才叫好教主！”
慕云飞：“……”
“傅清涟和傅清流虽然年少，内力却比老教主高出太多，是以一时无事。而后傅清流接任教主之位，压下老教主死因，只说老教主是因围剿何九渊失败后郁郁寡欢，无疾而终。随后，他便亲自来我圣庄求‘瞻花蛊’的解药。”，伊仟叶收敛了笑意，正色道，“当时的圣庄教主，是我。”
慕云飞微微颔首，的确，淮竹说过，十一年前，伊仟叶迷上了清涟的哥哥。
伊仟叶：“他很漂亮，比我之前见过的所有美人儿都漂亮。所以我提出让他陪我一夜，我就给他解药。他同意了，而且是没有半点迟疑。”
“……乘人之危，的确是你的作风！”
“是，我说过，我就是个混账！”，伊仟叶顿了顿，脸上流露出怀念的神色，“我伊仟叶见过的美人儿无数，故作矜持的名妓也罢，高高在上的世家子弟也罢，剥了衣裳往床上一丢都一个下贱样！不过，他很特别……
“他较我大一岁——这是我之后才知道的，却是个雏儿，我当时下手没个轻重，他初经人事，疼得脸都变形了，就是这样，他还和我说了句话……你道他说了什么？”
慕云飞想了想：“说他不会来找你麻烦罢。”
“哈，哈！”，伊仟叶苦笑几声，道，“慕少侠与他果然是一类人！对，没错！他便是与我说——‘我们互不相欠，各自安好。’！你说有趣不？明明自己被我压在身下蹂躏，倒来为我这个施虐者打算……我当时感觉心口一紧，也不知道那是啥感觉，只道是被气的——没错，我的确没有和天影教抗衡的实力！不过这也轮不到他来提醒我！所以我那一夜我把他弄得昏死过去……”
慕云飞闻言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大哥”既是敬佩，又是同情。有些人天生会伤人，但有些人天生是以德报怨，别人对他一分好，他就恨不得把自己一颗心都献出来。慕云飞觉得，傅清流与自己，还有荀风，其实是同一类人……
伊仟叶：“而后我信守承诺把解药给他了，我当时也诧异，因为这根本不是我的作风！要是我的话，应该把他扣下来，再好好玩弄一番，玩腻了就做成干尸……可是我没有，竟然还派人护送他离开，我想我一定是疯了！而且他走之后我更觉得自己是疯掉了，一想到自己往日与其他人有过肌肤之亲就觉得恶心，我躺在床上想得是他，练功时想得是他，就算做梦梦到的也是他！”
慕云飞叹了一口气，道：“这大概便是生情了罢。”
“是啊，想我伊仟叶‘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何等风流？此番竟是栽在一个毛头小子身上了！”
“所以，你宁愿来天影教做个打杂的？”
伊仟叶：“……，慕少侠又是从何得知？我乃圣庄教主，屈身下贱来天影教做副教主已是自甘堕落，又怎会来此地打杂？”
慕云飞：“这是淮竹所言。”
“淮竹啊……”，伊仟叶嘴角抽了抽，道，“他还是怪我轻薄了他，明明是那么久之前的事了……又不是大姑娘，这么小心眼……”
“所以，你还是在天影教扫地砍柴挑粪种地，七年才做到副教主？”
“是……”，伊仟叶干笑一声，道，“来到此地，任我多般打听还是没有得到任何关于清流的消息，他整个人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倒是傅清涟做了教主！”
“……你给了几份解药？”
“慕少侠觉得，我会给几份？”，伊仟叶长吁一口，“颜汐一事，这也是我做了副教主之后才知道的，想来清流得了解药却是给了你家清涟啊！”
“那大哥他……？”
“还活着！”，伊仟叶急急打断慕云飞的话，道，“慕少侠，你能救他！”
作者有话说第28章 千叶流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