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之间 下》沉纱

5、第 5 章

　　日落西山，城市的旅人匆匆忙忙的从一幢幢高大的写字楼里鱼贯而出。空旷的街道，车站，霎时间挤满神色疲惫的行人。茶店里，念念坐在靠窗的位置，观察路上川流不息的行人。十点钟方向上，一身红衣的面容姣好的女子，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望着橱窗内白色的镂空婚纱。她记得第一次路过的时候，亦是隔着透明的玻璃窗看了许久，久到仿佛已经穿着它走完了整个婚礼。
　　衣着新潮的男老板带着兴奋的口气问她‘这件婚纱漂亮吧，要不要进来试试看？’
　　念念笑着摇摇头，它很美。三月的花，六月的星，九月的天，腊月的雪。遇见美好就已足够。

　　‘叮----’是陈奕。
　　‘念念，你这周三有没有时间？’陈奕问。
　　念念算了一下手里的稿子说‘应该有，有什么事吗？’
　　‘我回学校做讲座，要不要一起回去看看。’
　　‘嗯，好啊。’
　　‘你吃饭了么？我过去找你。’
　　‘不用来了，我刚和芙姨去做采购，已经在外面吃过了。’念念说‘那个，你刚下班吗？早点回去休息吧。’
　　陈奕说‘好，周三早上我去接你。记得不要睡过了’
　　‘嗯。’念念挂断电话
　　将右手放在桌子上，摊开手掌，掌心横穿的纹路自中间断开，另辟开一道短小的深刻的纹路。老人说，掌纹杂乱，断裂，人生恐多灾多难，漂泊无依。老人的话总是说说，听的人大致是无心的，但世事巧妙的总让人信以为真。
　　念念小时候是一个极不讨人喜欢的孩子。父母离婚，爸爸把他扔在奶奶家里。爷爷见他总是躲在房间的角落里画画，觉得晦气，大骂她是废物。于是，废物十分自觉的移到小区旁的角落里画画。周围的几个男孩子在一起打打闹闹，好不嚣张，念念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相安无事。时间久了，念念注意到一个大哥哥总是背着一个白色的大盒子，神色沉静的向前走，仿佛路过一片荒芜的原野。有一次，念念被几个男孩推倒在地，画纸蹂躏成一团扔在一旁。罪魁祸首早已走远，她坐在那里，眨眨眼睛想哭，却流不出一滴眼泪。大哥哥第一次走到她面前，摊开画纸说‘你画的房子很好看，这么多房间，一定可以住下很多的人。’

　　她抬头看他的眼睛，沉静、明亮。杏仁般的形状，透出的光似广阔大海中的一瞬晴空，沉寂无波，蕴藏一切。
　　念念把画纸递给他说‘送个你了，你若不想要就丢了吧。’
　　小时候，她希望有一个大房子，里面住着所有自己喜欢的人，爸爸妈妈在第一层，疼她的姑姑和小弟弟在第二层，大哥哥和好朋友小城在第三层。这样，每天清晨醒来，都可以看到自己喜欢的人，和他们快乐的生活在一起。而不是像现在，一个人孤单单的被丢在角落里，像地上脏兮兮的垃圾，遭人厌弃。长大之后，念念亦希望有一个房子，离那些人远远的，最好此生再不相见。
　　很快，大哥哥离开，从此再未遇见过。她曾经说；人生中，那些美好的人或者事物，似乎都只是短暂的出现，留下深深的印记，用以在漫长而空旷的生活中凭吊、怀想的，而此生的孤单落寞确如汪洋大海一般，波涛滚滚，去而又来。得不到，就是得不到。
　　再抬起头时，外面街灯齐齐的亮了起来，昏黄的灯光笼罩着墨绿的树冠，在街道两旁氤氲出朦胧的美感。玻璃窗外，花飞提着盒子，笑容灿烂的和她打招呼。念念果断转头，淡漠的神色附上了虚假的疏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