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之间 下》沉纱

30、第 30 章

　　地点是在半山腰，一座豪宅内。念念驱车赶到的时候是晚上七点半，夜幕降临，天上一颗星星也看不到，眼前的宴会上霓虹灯和小提琴声交织在一起倒是和谐美妙的场景，像是星际探索里，先驱者从荒蛮遥远的宇宙中驶来恰好碰见一颗蔚蓝色的充满生命的星球，喜悦之情浮上眉梢，继而又缓缓叹出一口压在胸腔里的浑浊之气。副驾驶上躺着一张粉色的请柬，打开是一片蓝色的薰衣草，男孩和女孩站在草地旁边，为主人公的名字留出足够的余地。
　　花飞来给她送请柬的时候是在下午，阳光很明亮。念念趴在树荫下懒散了一天，一片枫叶落在脚边，她还蛮怜惜的看了一眼，复而又歪着头假寐，真心实意地感叹时节真好。此地虽然是平原，但多阴雨天气，常常十天半个月难得见一次太阳。却是秋天雨水减少，连着几天都是艳阳高照，晒得人软绵绵的，总感觉还没从夏日的酷暑中缓过头。
　　来的人很熟络地给自己斟了茶，又把她面前凉透的开水倒掉，换成同样温热的茶水。‘真贴心，不如来给我上班吧。’她伸了个懒腰，慢动作似的喝口茶。
　　花飞自饮茶水，不跟她一般计较，把请柬递过去。她打开看，轻轻笑了。‘有心了，他待你好。’当事人却不如她一般武断，秀眉微微皱着，不知想些什么。
　　‘你不开心？’
　　‘不是，我们公司最近派一批人去总部学习，为期三个月。表现的好的话可以直接留在北京。’花飞简明地说了原委。
　　念念直起身子，又添了一杯茶。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办生日宴，是喜事。进修升职，也是喜事。许是正正得负，当事人的眉头越锁越紧。
　　‘北京的天气干燥，去的话多带点面膜。’总该说点贺喜的话好振奋一下精神。当然会被骂作狼心狗肺。
　　‘还没决定去不去。’花飞看了她的脸色担心的问‘你最近又失眠？黑眼圈那么重。’
　　念念将手里的请柬翻来覆去的看，没听到似的岔开话题‘宴会上该有好多美食吧。现在螃蟹也还鲜美，走吧，请你吃饭去。’
　　花飞收了心思，又杂七杂八的跟她说一些近期的琐事。念念有一搭没一搭的应和，突然听她说‘你是失恋了吗？无精打采又兴致缺缺的样子。’
　　‘啊？’念念慢半拍似的反应过来后，苍白的脸色上挤出一个无力的笑容说‘可能最近失眠了吧。’
　　南方草木繁盛，无论四季都有落叶。不像北方，一到秋天大风起，树叶齐刷刷地全落下，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挣扎着指向苍天，让人看了忍不住的悲凉。她坐在明净的玻璃窗内发着呆，突然出声问。
　　‘你有没有想过谈一段正常的恋爱？’
　　花飞放下手机，仔细地盯着对面的人，像是落入圈套中的小鸟，惊恐之中又不相信。过了好一会，才不明所以的说
　　‘我知道了。’
　　门口白色的墙壁上爬满了绿色的爬山虎，叶子相互交叠掩映出一道极美丽的风景。围墙里面是高低相错的灌木丛，灌木丛之后是绿色的草坪一直延申到白色的大理石前。花飞一袭红色的长裙，站在台阶上，耳朵上戴着两串红石榴耳环，艳丽的如七月天空的霞光。
　　‘你半路走丢了，怎么才到。’应是等的着急了，走过来问她。
　　‘绕错了路 ，耽误点时间。’念念递给她一个蓝色的盒子说‘生日快乐。’
　　花飞笑着接过礼物，拉着她的手说‘先进去吧。’
　　大厅的中央散布着许多的男男女女，皆是精致的妆容，身着华丽的晚礼服，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交谈。念念拿了杯饮料，走到角落里的一个酒红色的沙发上坐下。
　　清河带着花飞去见客人，她看了一下时间，七点过一刻。此时正演奏的是一首外国歌曲，名字是《what makes you beautiful》。在网上听过的，现场演奏会让人更多的感受到音乐传递的情绪。欢快的，流动的鼓点声像田野间潺潺溪水洋溢着自由和青春的快乐。念念踩着鼓点走出大厅，和服务生要了杯开水，到走廊尽头的拐角处，从包里掏出一袋白色的处方药吞了下去。玻璃杯在灯光下闪耀着冰冷的光芒，和她脸上僵硬的笑容奇异的和谐。
　　从拐角处回到大厅时，音乐已经从what makes you beautiful换成了生日快乐歌，两三只蜡烛的光芒在密密麻麻的人影中隐隐约约的摇晃。花飞对着蜡烛许愿，吹灭蜡烛后和清河拥吻，周围的人群响起热烈的欢呼声。服务生端来酒水，她摇摇头拒绝，拿起之前的饮料和在场的人一起敬这生之喜悦。
　　切完蛋糕后人群逐渐散开，念念坐回到沙发里，橘子汁压下口中药的味道，同时抚平了胃的躁动。
　　‘很美好不是吗？’
　　念念转头，看见身穿蓝色丝质长裙的女子优雅的坐一旁，女子三十多岁，褐色的柔顺的长发卷成大波浪随意披在肩上，一双黑褐色的眼睛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四周，气质沉静而又有力量。
　　‘嗯？’
　　她转过头来。东方人特有的脸部特征，眉如远山，眼若秋水，颧骨稍高，皮肤要白一些，灯光下细腻犹如象牙。手里拿着一杯红酒，嘴角轻轻扬起说‘你不喜欢喝酒啊。’
　　‘不是，只是最近不喝，怕自己会上瘾。’念念摇摇头继续解释‘况且，送祝福的话清醒的时候不更真挚吗？’
　　‘挺有趣。’女子把酒杯放在桌子上说‘你是念念？’
　　‘嗯，请问您是？’念念歪着头
　　‘我是。’似想起什么，她也歪了歪头，‘一个不太受欢迎的人。’随即轻笑了一声，波浪卷垂到胸前，像是春日里的柳条轻飘飘的。又说‘帮我一个忙好吗？’
　　不等念念回答，便从手中递过来一个银色的丝绒盒子。‘帮我送给今天的女主人。’
　　‘花飞？’念念面露疑惑
　　女子又扫了一眼大厅，回头看着念念说‘跟她说，她很美丽。’鲜艳的唇勾起一个很好看的弧度，蓝色的丝质礼服在起身后变得平滑，体贴的主人点点头便消失在人群中。
　　‘再见。’念念手里拿了礼盒上下翻过了瞧了，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花飞三两下打开盒子，从锦缎里抽出一条红宝石项链。抛去价格，颜色，样式绝对是会投其所好的，但结果却有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红色的宝石在灯光下泛着幽幽的光芒，衬得主人的手指越发苍白。
　　‘她还说什么？。’
　　‘没说。给我以后就走了。’此时晚会已经结束，乐队停止演凑，随着大量的客人鱼贯而出前厅里突然空旷起来，服务员来回脚步声显得急躁又沉重。
　　花飞紧锁着眉头，重重的吐出一口气，对杵在一旁的念念说‘我先送你先回去吧。’
　　晚上的山路其实有些阴森。头顶的路灯像个大眼珠子一样瞪着地面，许多眼珠子相互连接，从此处蔓延到夜与天的相接处，灰白的天空与地面交接，造成世界被碗盖住的假象，人在其中好像再怎么走也走不出去。
　　念念抬起头看夜空，惨白的月亮露出一小半脸，孤零零的挂在西南角。看到月亮便想到了那串项链。之前她听花飞提起过清河的妻子在国外长大，两人是家族联姻，关系并不十分好。等清河来国内发展后，就似乎是貌合神离。不过今天她看到那女子，虽不是十分漂亮，确确实实是美丽。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大约写的就是这种佳人。念念思绪飘的远了，一时之间有些难受。她看到项链的时候就清楚花飞怕是要离开。事情没赶到眼前的时候，大家总还可以稀里糊涂过着，但真要面对面站着再怎么和平美好的假象也不能自欺欺人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