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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念念的茶馆附近有一家书店,里面经营着一家咖啡厅。她没事的时候喜欢到里面坐着看书。去年从杂志社辞职之后便开始了自由撰稿人的生涯,偶尔也会为图书做插图。她是那种什么都喜欢做一点却没办法做到极致的好的人,生性又喜爱自由不愿被束缚。早月常说,能得到这家茶室算是她命运中最好的安排了,虽不能让她衣食无忧,却是提供了一个极好的安定的场所。
      这家书店里有一些很好的书,念念虽然自己也买书总觉得不如在书店里看书能够不受打扰,以致聚精会神。时间过得很快,七八点的夜色笼罩着城市的灯光,念念在咖啡店那里买了两块面包充饥。她吃饭很随意,经常一个人随便找些东西打发了,但是却不粗糙,她知道哪里的食物最精致,哪里最实惠,哪里昂贵却华而不实。与人吃饭的时候能够做到游刃有余,不过显然她更偏爱自己随意的自在。简单果腹之后,念念拿了本书准备回茶室看看。小可七点半下班,另外一个点心师阿芙通常会留到八点钟。她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妇人,性格善良可亲,之前老爷爷雇来的,做了一手很好的传统糕点,作为配茶的点心。
      这个时候很少有顾客光临,念念有时候会在店里坐到很晚,左右是她一个人看书。阿芙提醒她早些回去,一个女孩子住的远又不安全。念念总觉得她像自己未谋面的姑姑或是婶婶,这样关照她。这在一个越来越城市化的社会里毕竟是难得的。
      ‘芙姨,你还没走吗?’念念把包放在柜台上。
      在烤架旁边忙碌的芙姨听到呼喊,端着一碟银丝糕走了过来。
      ‘这是里面那位客人的,你端过去吧。我收拾收拾要回去了,里面还有一些赤豆汤圆你把它吃掉。’芙姨吩咐道
      念念端着碟子边走边说‘知道了。’推开门的手就僵在了那里。
      念念不是一个特别喜欢怀旧的人,虽然随着年龄慢慢增长,总是不自觉的感叹年轻时的美好,但是鲜艳的美丽褪色之时会给人带来成熟和智慧,因此时间流逝带给聪慧之人并非全部都是惆怅和悔恨,更有通透和达观。正如孔老夫子所言‘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她更喜欢自己在年岁中不断沉淀出智慧。
      ‘放在这里就好。’坐在小塌子上的人亲切而不失礼貌的说,看来岁月不止对她一人有过恩赐。
      念念坐在陈奕的对面,心情不知是欢喜还是难过,像是平静了许久的湖面,忽然迎来了一场大雨,点点涟绮逐渐散开。
      ‘你过的还好么?’陈奕问他,眼神中看不出丝毫埋怨和记恨。
      十分俗套的开场白,却是旧人重逢最切合实际的问候。‘还不错。’念念‘西湖的龙井茶最好还是配苏州的芙蓉糕,甜而不腻,冲淡了茶叶的淡淡苦涩。’
      ‘这是给你点的。’陈奕将倒好的茶水放在她的面前。
      念念愣住了,记忆中陈奕似乎不是这么好说话的一个人。虽然接触不多,但从他与人交流可以看出本性不坏。况且当年念念虽然有些对不起他,但是这般温柔体贴却让人摸不着头脑。
      ‘你的裤子已经托干洗店送过去了。’念念说
      ‘我收到了。’陈奕
      念念起身‘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叫我,请慢慢享用。’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到陈奕问‘为什么。’
      念念有些恍惚,当年她考完之后便拎着包回家了,在家里躺了将近小半个月才想清楚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这种状态是一个人费尽全力完成一件事之后所要求的休息,而事实上那些日子,她并没有让自己的身心完全放松,使其感到舒适和愉悦。反而被一股巨大的空虚所占据。
      就像后来她对早月所说的‘我只是感觉到很累,这种累是之前所压抑的情绪的突然释放。我没有办法做出其他的行动和思考。’所以她选择了最直接的方式,逃跑。原本在离开之前她写了一些抱歉的话准备放在他的桌子上,但是又怀疑自己的行为实在是多此一举,便什么都没留下就离开了。
      ‘抱歉,当初的事。’念念停在拐角处对着背后的人说。转过来,蹲在地上。
      ‘你不用道歉,是我一厢情愿。’陈奕说。狭窄的斗室里一阵沉默。‘那么,今天再见。’陈奕说。
      如果问念念对陈奕的感觉,她脑海中涌现的第一个词是正直,接着是勤奋,沉稳,可靠。考研的那些日子她虽然与他接触不多,但并非全无好感,以至于他今日的亲昵的态度就让她渐渐平复的心情掀起惊涛骇浪。
      在海底捞火锅店里,早月涮着毛肚听念念抱怨。
      ‘你说我该怎么办啊,不然我把店卖了出国旅游吧?’念念
      ‘你去哪儿啊,非洲,就你那点钱不到俩个月就得滚回来。’早月有点很铁不成钢‘我觉着陈奕挺不错的啊,又不丑,买得起亚达的西服裤子也不穷,配你挺合适的。’
      念念嘟着嘴,睁着大眼睛。‘你现在特别像春楼的老鸨在卖女儿。’
      ‘你要是能卖几个钱,我也就不愁了。’说完给她碗里放了刚涮好的毛肚‘来,女儿,多吃点。’
      念念捅着毛肚,食不下咽。
      ‘亲们,都吃着呢。’花飞拎着LV的包包步履潇洒的走过来,惹得一路的男生频频回头。
      念念连忙把涮好的毛肚连盘子带碗送到花飞的面前。‘飞飞,来刚涮好。’
      花飞一脸警戒的看着早月‘她干嘛,一副脑袋被驴蹄了的样子。’
      早月噗的一声笑出来了‘这头驴无事不登三宝殿么。’
      花飞甜甜一笑‘有啥事,说。’
      念念小心翼翼的说‘你能不能帮我看两个月的店。’
      早月前几天刚检查出来有了宝宝,由于身体瘦弱前两个月不太稳定,医生特别叮嘱在家好好修养。吴峰最近跟保姆似的看着她,别说看店了,就是喝杯水都不用自己端杯子。念念是打死了都不敢请早月帮忙了。
      ‘好啊’花飞到是爽快‘你包养我吧。’
      ‘算了,我去跳黄浦江吧,都别拦着我。’念念绝望的说。
      ‘你从长江上游跑到下游,就为跳个河。出门左转就是长江口,直接漂下去就是了,还省路费。’早月。
      ‘别啊,我过两天去台湾出差,回来给你带好吃的。’花飞
      念念一脸生无可恋。
      ‘怎么了,你闯啥祸了。’花飞不明所以
      ‘她又不是你,你借他两个胆也最多敢扎破别人的自行车轮胎。’早月说‘也就一个老同学过来找她叙叙旧。’
      ‘哪个老同学?’花飞问
      花飞和念念她们大学相识与同一个社团,兴趣相同,爱好相似,虽然大二的时候相继退团,但之间的关系反而越来越好。
      ‘陈奕。’念念
      ‘谁啊,那个你暗恋的对象。’花飞。早月与陈奕有过一面之缘,而花飞则只记得念念头脑中深刻的那个暗恋的男生。
      ‘不是那个,暗恋我的。’念念
      ‘他刚从非洲回来没见过黄皮肤的女人么,这么想不开。’花飞
      念念一听,站起来就要撸袖子。
      花飞赶紧接话‘不是说你长得丑,就是没事干嘛追个清教徒跑,想想当年白骨精死的多惨啊,就是女儿国的国主,那么真心实意不也没感动的了唐僧么。’
      念念泄了一口气。‘我不取经。’
      ‘但你就跟那唐僧似的。’花飞斩钉截铁。早月在一旁哈哈大笑。
      念念无力反驳,她只是不愿将自己的生活置于世俗的舆论之下,在情感方面不意做出任何妥协,在世人眼中却显得如此怪异和格格不入。
      ‘花飞只是希望你多出去看看。’早月说‘多接触一些总是没有坏处的,不要把自己关的那么死。’
      徘徊,沉默,反复,迟疑。对于每一次他人善意的期待,都在心中将自己从头到尾审判一遍。是的,世界不可能错。你无法改变所有人的看法,唯有将自己做出适当的调整以适应瞬息万变的社会。不,我只是我,需要保留自己的各个部分,坚守核心,才能成为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我自己。愚昧的社会,或者愚昧的自我。
      周末早晨,念念从公园跑步回来,白色的运动鞋上沾上了被露水打湿的枯黄的叶子,像一只死去的美丽的蝴蝶平静地依附在它最终的家园里。路两旁的腊梅花不知不觉的开放,在渐渐加剧的寒冷的气温中舒展着自己嫩黄的花蕊。而南方渗入骨髓的寒冷却让人不自觉的打着哆嗦。翠绿的常青树在寒雾之中越发鲜艳,和深情麻木的行人形成鲜明的对比。
      在她看见那个熟悉的背影之前,念念放缓了脚步,调整呼吸,平复心跳。这个城市有不亚于任何一个地方数量众多的花园,供人们跑步,休息,谈天,以及娱乐活动。念念有足够的理由认为陈奕在清晨七点半跑到这个离市区有一定距离的大公园跑步不单纯是为了锻炼身体。
      ‘早啊。’念念
      ‘你也早。’陈奕
      他步伐不快,却气喘吁吁。长久的办公室工作,大量的脑力劳动,重复而艰辛的生活使得处在城市中的大部分人休息和锻炼的时间越来越少。身体机能慢慢退化,疲劳,无力,失眠,精神抑郁,得过且过。每个人在追逐世俗绚丽的灯光之时,也不可避免的被光线所刺伤。
      ‘调整呼吸,控制节奏,抬头向前,不要说话。’念念跟在他旁边。
      三圈下来两个人皆是大汗淋漓。陈奕递过来一张湿巾,念念接过擦了擦汗。‘刚开始跑步要适量。还有你最好换一双更加舒服的鞋子。’
      陈奕低头看见自己白色的板鞋不知什么时候粘上了泥土和落叶变得肮脏不堪,无声的笑了笑。的确该换一换了。
      ‘一起去吃早饭。’陈奕
      ‘不了,我还有事,先走了。’念念
      ‘我送你去店里吗?’陈奕
      农夫家的咖啡店,早上聚集了许多吃快餐的年轻人。一杯牛奶两块面包,念念和陈奕坐在一群急急忙忙进食的赶路人之中显得十分不合时宜。
      ‘为什么’念念
      ‘想要再给自己一次机会。’陈奕‘认真的追求你一次。即使失败了,以后也不会觉得可惜。’
      ‘你不会觉得可惜么?’早月曾经这样问念念
      ‘所有没能在一起的都是不合适的,不要再为已经失去的时光而哭泣。’她记得当时这样说。
      ‘没温度的家伙。’早月说‘真的单身一辈子该怎么办啊’
      单身,她并不是没有想过这个事情。首先是恐惧,接着是茫然,更加深入则是无止无息的厌倦。现代人对于单身的厌恶像是摆脱不了的恐怖疾病一样,即使在女性的社会地位越来越提升的环境下,一个独立自主的女性过着单身的生活仍旧会受到周围人的善意的劝阻。‘这是无可厚非的。总不能在男女比例逐渐失调的今天,让更多的男性公民承担失去伴偶的恐慌。’研究社会学的人也许会这样说。
      ‘我还有机会,是么?’陈奕说
      念念没有反对,也没有承认。而许多事情就是这样,在中间地带,一拖再拖,变成了即成的事实。
      白色的轿车里放着萧伯纳的协奏曲,念念靠在座椅上为陈奕有这样的品味而难得。
      ‘怎么这副表情。’陈奕
      ‘听说,常年坐在电脑面前的程序员比较喜欢滨崎步这样的歌手。’念念犹豫了一下说。她不是一个自来熟的人,性格甚至过于内向。冷清,孤僻,即使是在要好的朋友面前仍保持一定的距离,但熟悉她的人知道她同样有最纯洁的真实和善良。
      或许从小缺乏关注和足够的安全感,她不大喜欢在别人面前发表评价或意见。而陈奕一开始的坦诚让她放松了这种警惕,她发觉自己有些忘乎所以。
      ‘你喜欢什么样的歌曲。’陈奕
      她起身切换到电台广播电台。陈奕不露声色的笑。
      早月评价她是个矫情的人,那时候念念端着一杯果汁,看着她和花飞两个人把半箱子啤酒饮的一滴不剩说‘我酒精过敏,再说酒后容易乱性。’
      ‘不是这个。’早月‘上次吴峰说要顺路在我们回家的时候,你干嘛说不方便,害的我也只好推辞了。’她喝的有点多。
      那时候她们在一家公司实习,早月和吴峰还没走到一起。念念无语,当初还不是给你们创造机会。
      ‘你周末不加班。’念念问
      ‘最近公司在做人事调整,没那么多工作。’陈奕‘还有,我不是程序员。’
      当年陈奕研究生考到了某大学的金融专业,三年之后在一家金融企业做互联网+的相关模式的研究。据说之前在上海总部任职,一年前生了一场大病,在重病监护室躺了两个月之后幡然醒悟,人生如梦苦乐无常,于是遵循老父亲母亲的愿望回到X城上班,现在过着朝九晚五的金领生活。念念联系到陈奕最近的反常举动,觉得他纯属闲着没事干。老话说得好,饱暖思□□。一个普通金领的工作量可能早已低于念念当年的状况,毕竟她已不上班许久,看着陈奕如此闲适,不禁感慨随着社会的发展公司制度越来越完善的情况下,员工的生活果真是今非昔比了。当年全年无休的领导者如今也能周末逛逛小茶馆,越发觉得自己离职太早。
      ‘你的茶馆经营状况怎么样?’陈奕
      ‘马马虎虎。’念念。
      她并非谦虚,实在是生性懒散,又没什么做生意的头脑。店里的装饰摆设皆是从老爷爷手里接过来便从未变过。早月曾取笑她说,幸亏你这是间茶馆,要是换成什么理发店,早该倒闭了。念念不以为然,一成不变并不意味着一步不前。她就觉着最近小可泡的茶长进了不少。早月骂她不思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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