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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绝情 ...

  •   御书房。

      第二天如约而至的时候,弦歌在御书房门口并未看到守卫,罢了罢了,凌悠扬的作风向来是与众不同的,极东国朝中的官员也没有哪一个能拧得过他。这样想着,弦歌就直接走进去,走到门前时,刻意敲一下,表示她来了。

      弦歌一手推开门,一脚跨进门,人还没完全进去,眼睛却定住了。

      凌悠扬闭目仰躺在椅子上,奏折批阅得累了,小憩片刻。方子晗原本是站在一旁伺候的,此时趁着凌悠扬在睡觉,在他唇上偷偷亲吻。旖旎香艳的情景,一个是美女,一个是美男。这美女看见弦歌的到来,无畏地迎上弦歌的目光,甚至带有挑衅的意味。

      弦歌无奈地垂下眼,方子晗,这位大小姐某些地方的脾性还是没改啊。“你……”话说到一半,方子晗把食指放在唇上,做了一个嘘的动作,示意她不要吵醒凌悠扬。

      弦歌长长地叹一口气,挑眉道,“玄昭帝陛下,您早就醒了吧?何必装睡?”

      方子晗一惊,急忙回头。

      凌悠扬的眼皮慢慢掀开,眼底一片清明,没有半点睡意,他看符弦歌一眼,很快转开目光,对方子晗轻道,“子晗,你先下去。”

      方子晗咬唇,她不希望这两个人单独在一起,正要开口执意留下,却看见凌悠扬严重不容反对的威严,终只能退下,“是,陛下。”临出门时,很用力很用力地看了符弦歌一眼。

      弦歌哭笑不得,“这幕画面好熟悉,以前是不是也有过?”

      “……没有。”凌悠扬想了想才回答,“以前朕没让她吻。”

      弦歌也想了想,开口道,“你第一次亲吻的对象不就是她吗?”微微一笑,“陛下和方二小姐的渊源说来是极深的呢。”

      凌悠扬面不改色雷打不动,“这与符大人有何干系?”

      “弦歌不过是随口说说,陛下何必当一回事?”弦歌笑得混不在意,身体懒懒地靠在墙上,“不过,陛下装睡是何用意呢?十一年不见,陛下的性子让人越来越捉摸不透呢。”

      嘴巴上说着捉摸不透,可这女人脸上笑得像只偷腥的猫,看的凌悠扬又开始窝火,“既有美人主动投怀送抱,朕何苦拒之门外?”

      弦歌点头,再点头,“这的确是陛下的作风,”顿了顿,她眼角流露出淡淡的讥嘲,“这么多年你半点长进也没有,至今也没学过挑食么?”

      “朕一向都有挑,众所周知,朕只爱美人。”凌悠扬哼一声,“符弦歌,朕的作风轮不到你来说教,朕不过念在你是客人的份上才敬你一分,你切莫得寸进尺。”

      弦歌继续点头,恭敬地点头,至少外表看上去是这样,“陛下过虑了,在下不过是为陛下的身体着想,陛下身体健康乃是万民之福,千万不要因小失大,过度放纵,在下虽然不是极东国人,可也盼望陛下保重身体,千秋万载长远治世。”

      凌悠扬眯了眯眼,咧嘴笑道,“多年不见,符大人其他功夫没长进,嘴上功夫倒是让人刮目相看,朕多谢你的关心,朕自己的身体自己会注意。”

      弦歌不住地表示赞同,“如此甚好,如此甚好。”顿了顿,她抬眸微笑,黑色的眸子流光溢彩,“若是太子小小年纪就没了父亲,那未免太可怜。”

      凌悠扬哼笑,“凌楠最可怜的地方与朕无关,是他那缺心少肺的娘在他婴孩时期就抛弃了他,那才让人嗟叹。”

      弦歌被噎得说不出话,他每次都会挑她最致命的地方下手。她的心情顿时沉入谷底,沉默片刻,云淡风轻地开口,“陛下,您今日邀在下前来有何用意?”

      凌悠扬盯住她的眼睛看一会儿,并未穷追不舍,颇为自然地转开话题,“你不是日日都去凌陌忧那里听琴吗?今日朕陪你一起去,呵呵,说起来,朕也很久没去探望过他了,不知九弟现在身体如何。”

      她天天去听凌陌忧弹奏《凤求凰》,他就让她看见方子晗亲吻他。

      弦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陛下真要一起去?”

      “君无戏言。”凌悠扬说完话,就大步跨出,头也不回地向着宫外走去。

      君无戏言?君无戏言?这种十句话话里有九句是假话的骗子还敢说君无戏言?弦歌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忍不住低笑出声,“呵呵,呵呵,”笑着,笑着,竟笑出一份心酸,神色微僵,她落寞地垂下眼,跟在凌悠扬身后走去。

      两人微服私访来到凌陌忧的府邸,一前一后,两人之间的距离甚至还能再站上一人。看着让人徒增冷清之感。

      琴声缠绵,院中盈盈绿意。脚步声传来,琴声戛然而止。

      凌陌忧对于凌悠扬的到来毫不震惊,至少在表情并没有表现出意外之情。他看着凌悠扬笑啊笑的,笑得别含意味,“皇兄,您今日怎有闲暇来臣弟这破地方?”

      凌悠扬对他的笑容视若无睹,随意耸肩,“朕听闻你连续五天对着一个女人弹奏《凤求凰》,如此深情,朕远在宫中都被惊动,而且这个女人的名字如雷贯耳,并未我极东国中哪个大家闺秀,而是雀南国的摄政王,朕以为,这一趟不能不来。”

      凌陌忧说话无拘无束,“臣弟以为,最主要的原因是符弦歌曾经是您的皇后……”他故作困惑地抬眸,眼底深处隐含笑意,“皇兄,是这样吗?”

      凌悠扬冷静地望着他,刷的一下坐在他面前,勾唇一笑,“凌陌忧,今日朕要谈的是你的事,而不是朕过去的风流韵事。”

      凌陌忧笑着摇头,“臣弟的事有什么可谈的?”

      弦歌站在凉亭的柱子前,身体略微倾斜靠着,“皇上忧国忧民,国家大事繁重之时,竟然还要分心担忧九皇爷的情事,”她轻轻一笑,调侃道,“真是个好哥哥啊。”

      凌悠扬脸皮厚地将这当成夸奖来听,“朕这个弟弟自小身体虚弱,朕当然关心。”

      弦歌似笑非笑,“呵呵,看来皇上是越来越重情义了,当年九皇爷的身体也不见得比现在好,皇上可不像现在这么关心啊。”

      “是么?太过久远的事,朕都不记得了。”凌悠扬满不在乎地吐一口气,眼睛向上瞥她一眼,“难道符大人一直都忘不了?”

      弦歌笑容晏晏,“玄昭帝乃是极东国的皇帝陛下,身为邻邦帝王,符弦歌岂敢将他遗忘在记忆里?”

      凌悠扬客套地笑道,“符大人为国为民,实乃雀南国的大人才大支柱。”

      他们两个你一句我一句,顿时把凌陌忧冷落在一旁,虽然两人都面带笑容地说话,可凌陌忧坐在一旁却感到凉风飒飒,想笑又想哭。他是为了看好戏才会开始这场恶作剧的,但是,这场戏不像他想象中的精彩。“皇兄,您今日前来究竟想说什么?”

      凌悠扬敛神,“凌陌忧,这是朕想问你的,你这五日是在做什么?”

      “弹琴。”凌陌忧微笑。

      凌悠扬冷笑,“这么简单?”

      “皇兄不知是从哪里听到的消息,事实可能和您听说的有所出入,”凌陌忧叹气,声音有些虚弱,“符弦歌的确每日都会来,臣弟也每日都会弹琴,但是,臣弟并非一直都在弹奏《凤求凰》,我们之间只是朋友,臣弟和她只是比较谈得来。”

      凌悠扬僵了僵,关心则乱,凌楠那小崽子,骨头在发痒!他早该知道不能相信那小鬼说的话,一脸诚挚,好像确有其事似的。“唉,朕本来还担心该怎么和雀南国交代,不过话说回来,你一直没有纳妃,陌忧,你是否也该考虑这事?”

      “臣弟的身体……如果真娶妻,那也是在害人家姑娘。”凌陌忧微笑,“何必让一个好姑娘在将来守寡呢?凌氏的血脉不需要我来延续,臣弟无意娶亲。”

      凌悠扬无奈道,“朕也不勉强你。”他笑笑,“不谈这些扫兴的事情,陌忧,朕难得来看你一遭,也很久没听你弹琴了,不如弹只拿手的曲子,宫里的琴师也没有你这样的技艺。”

      凌陌忧说话太久,已有些上气不接下气,脸色苍白得不健康,笑容依旧,“好啊。”

      十指纤长,莹白如玉,指尖在琴弦上翻飞流动,荡漾出一轮一轮的乐声,清雅动情,迷蒙醉人。眼前仿佛红花翻腾,霎那间又变成满园秋色,妙境芳丛,一院流畅。

      不是无心惜落花,落花无意恋春华。

      昨日盈盈枝上笑,谁道,今朝落去吹谁家。

      柳袅烟斜,雨后清寒,风前香软,酒醒处,残阳乱鸦。

      恐断红尚有相思字,何由见得。

      凌陌忧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弹出这首曲子,帝王在场,本来应该弹奏喜庆快乐的曲调,但是,看到眼前这两个人,同样的清冷眉目,同样的生疏态度,同样的言不由衷,遥想过去,如此风光得意的一对夫妻,再看今朝,两地凄凉。

      弦歌闭上眼,身体的重量都倚靠在凉亭的柱子上,睫毛轻颤,双唇紧抿。

      凌悠扬眺望远方,久久不语。

      曲调弹奏中,一群精致的小鸟纷纷飞来,鸣叫清脆,陆陆续续落在枝头,不愿离去。白色的,黄色的,红色的,米色的,它们的短喙凑在一起,滴溜溜的眼珠子都盯在凌陌忧身上,仿在思索。

      ——如果没有爱上她,如今的他又是怎样?

      ——十年一觉帝王梦,醒来时,却是独自一人,一室冰凉。

      绝情的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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