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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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她爹失望透顶，婄姜把流眼泪的力气都用在发脾气上，她扬言要离爹出走，容希没拦她。两人在张氏医馆门前分道扬镳。摆脱了个大麻烦，后者乐得清闲，提着从张大夫那儿抓的药，他笃悠悠地踱步入了早市。
集市是方才的集市，馄饨摊也还是刚刚的馄饨摊，锅里腾腾地冒着热气，摊主将新下好的馄饨出锅。
“公子来碗馄饨？”一碗接一碗地撒上葱花和蛋皮，那摊主忙着手里的活计，还不忘笑呵呵地招呼来客。
这家的馄饨皮擀得很薄。经滚水煮过，那晶莹剔透的皮子包着粉嫩嫩的肉圆，一个挨一个地拥在那碗里，确实十分诱人。眼前不期然浮现起婄姜分明想吃却不敢表露的神情，容希将手探到袖子里：“一碗馄饨，不要葱花。”
“好嘞！”
早晨这种来客最多的时间段，下馄饨和收钱两样不能同时兼顾，摊主便在锅炉边放了一只碗来盛钱。容希正取了铜板要投将进去，却被另一只手拦下：“再来一碗，不要蛋皮。”
指尖还捏着一小块碎银，那手却是先覆到了容希手背上，将他稍稍往外推了推。待到锅炉旁边那一块全然没有了外来威胁，才见那分明修长的指骨轻轻一动，不费吹灰之力地将银块掷进碗中。
这动作带着几分威胁的意思，目光顺着暗云纹的袖口往上，对上梁牧之似笑非笑的脸，容希动了一动眉头：“怎么又是你？”
小皇帝新登基，正是极力要巩固自己地位的时候，梁牧之这样频繁出现在容希身边，难保没有危险，何况…
他抬脚朝空座上走，身侧那人便也一步两步地跟：“怎么？债主上门还要知会你欠债的人不成？”
梁牧之鲜少有机会损容希，一时不察，损得过了火。说奇也不奇，容希这回依旧没有表示，不单是未见脸色变迁，就连言语上的回击都没有，只是公事公办地问他：“你查到什么？”
那日街市上容希去认领婄姜，要避开梁牧之并不难，但他却想要借后者的手，去探一探婄姜的底细。
十年同窗同僚，容希太了解梁牧之了。身为皇室子弟，他身上也流着梁家人多疑的血液，他并非心里藏不住事的人，很多时候却容易被大局左右论断。在这样的境况下，容希什么也不能说，只有让他亲眼瞧见婄姜，亲自做出判断，才能最终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只是他没想到，结果竟来得这么快？
“说来你可能不信。”馄饨摊主手脚很快，没出半刻就把两碗馄饨端了上来，梁牧之拿勺子搅了两下馄饨汤，不少嫌弃地抿了抿嘴，“我还没开始查。”
“…”
一勺馄饨入口，果然跟想象的一样难吃，从姑娘到吃食，容希的品味真是越来越差了！
第一口咽得勉勉强强，梁牧之自然没再动第二口，接到容希质疑自己办事效率的眼神，他觉得可能还是得为自己辩解一下：“昨夜文渊来信，你道梁齐给你送了什么来？”
“什么？”女人？金银？总不能又是杀手。
“还能送什么？”眼睁睁看着刚抬到一半的勺子又被容希放回馄饨汤里，难吃的东西不能一起分享，梁牧之有些遗憾。
重点回到梁齐身上，他冷笑了一声，“杀手不成，接下来当然就是美人了。杀人不成就想招安，跟闹着玩儿似的。”
提到他小堂弟这种心中全无道义和敬畏可言的东西，梁牧之理所当然地没什么好脸：“梁齐又送了人来，我倒觉得查那姑娘来历的事不急在这一时。”
在这句话上做足了铺垫，接下来他大概就会问容希，是否需要替他先行处置了梁齐送来的人。
答案当然是肯定的，梁牧之与江文渊都是能独当一面的人物，容希自然不会天真地以为这就是他此行的真正目的，他明知故问道：“那你今日来找我做什么？”
来做什么？
当然是来凑热闹啊！
“是这样的。梁齐要送来的人现在正在文渊手上，他问你用不用…？”那紫衣公子看了看终于开始吃馄饨的容希，曲起食指在桌面上划了一道。
罢了，他又觉得聪明人之间这样绕圈子挺没意思，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
——“哎！其实我就是有点好奇，连你都能吃得住，这究竟得是什么样的小姑娘？”
昨夜匆匆一瞥，他也没看出那姑娘有什么特别，长相一般又没什么品位，最要命的是好像…脑子还不大好使？
昔日在上京，对容希有意思的王公贵女不在少数，家世教养不谈，还个顶个儿地漂亮，这其中也包括了他矜贵的小堂妹。可即便是这样，梁牧之也从未见容希侧目，怎么就待这身份成谜的丫头不一样了呢？！
梁牧之想了一夜也没想通。
受尽了这般无聊的质疑和揣测，容希连眼都懒得抬一抬：“形势…”
“请不你要拿形势所迫这四个字来敷衍我。”
容希能考虑到的，梁牧之也琢磨得差不离。他能明白容希的权衡与考量，却完全不知道这其中还掺杂着可以算作“救命之恩”的那一遭，于是就只能一门心思地朝旖旎龌龊的地方走。
“那我还能说什么？”都被误会成了这样，容希依旧没想着解释。
若说前些日子他还有着强烈的要辩解的愿望，如今却只是在心中叹一声便罢，抗压能力和接受能力更上一层楼，这大抵也能算作是一种修行。
容希嘴严，看他兴致缺缺，梁牧之知道再撬也撬不出什么来，就寻思着换了个更委婉的问法：“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就你一个人在这里？”
“你今日尤其话多。”昨夜之后，容希不信梁牧之没有差人跟着他，这种话都能问得出来，是真没什么可聊了么？
“这不都是…”家国大事么…
“欸？你不就是那个小姑娘的爸爸嘛？！”
容希这棵话少心思深的老铁树行将开花，作为他的多年好友，梁牧之要追着问清楚是肯定的。但此际，更急切地要与那老铁树攀谈的，却是个抱着孩子的妇人。
——梁牧之那一身绛紫色的袍子在这镇上实在是太过惹眼，张家姆妈带着自家小孙孙，刚从集市口那儿吃完早饭过来，只瞧了一瞧，便将他身旁坐着的容希认了出来。
她抱着小孙孙，迈着小碎步到两人桌前站定，像看烂人一样质问容希：“你家小姑娘都要被人拐走了呀，你怎么还坐在这里？！”
被质问的烂人闻言与梁牧之对视一眼，后者便在嘴角扬起老少通杀的温和笑容：“究竟是怎么回事，烦请婶子细说？”
男色惑人，不算明媚的日光下，张家姆妈五十几岁的人竟也被那笑容晃了眼。她把怀里的小孙孙抱到一只手上，腾出一只手来将集市口指给两人看：“喏，就是在那边呀。有个小姑娘要带你家小姑娘走，你家小姑娘不愿意，两个人就吵起来了。”
到底上了年纪，才单手抱了一会儿张家姆妈就觉得老腰不行了，她停下来歇了口气才接下去：“现在围观的人还挺多的喏，你怎么都不着急的啦？”
…
容希和梁牧之按着张家姆妈指的方向寻过去，果真在集市口再见围观人群。容希心思有些重，脸上却瞧不出来，反倒是梁牧之神色凝重地握紧了袖中的匕首。
站在这里围观的，不少都是熟面孔，一见容希走来，便自行让开一条道。婄姜就大手大脚地坐在那条小道的尽头，正仰着脸同一个姑娘对峙，大有打死都不肯起来的架势。
“姜姜，你听我说。”司命背对着容希与梁牧之蹲在地上，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你父亲叫我来带你回去呀，他说很想你呢！”
记不得自己将这说辞重复了几遍，司命现在只觉得脑袋很疼。那天她踹了婄姜的元神下界，本以为事情就此了了，没想到这丫头竟然傻了。起先她还没在意，等她处理完手头的事情再来寻她，就遭遇了眼下这般棘手的境况。
“你骗人！”婄姜一爪子拍开司命要来拉她的手，愤恨又委屈，“我爹亲今早才说的不要我了，怎么可能想我！”
明明是她离爹出走，此刻倒是能颠倒黑白！容希面无表情地盯了一眼司命的背影，尔后转开目光去唤婄姜：“姜儿。”
经这熟悉的嗓音一唤，婄姜瞬间得意起来。
“我就知道你是骗子！”的神情挂了一脸，她冲司命哼了哼，飞快地爬起来蹦跶到她爹身边：“你看，我爹亲这就来寻我了。”
刚跟她爹吵了架，婄姜底气不太足。稍微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她爹呛声，她便更骄傲了，还好没被人轻易骗去，她可真是聪明啊！
婄姜求表扬一样看了看她爹，不想这回却被她爹凉凉地瞪了回来。
魔君之女、神君的外甥女如今跟条小狗似地紧紧跟在个凡人身边，传出去真是要叫人耻笑。司命的脑袋疼有愈演愈烈之势，她说什么来着？这世上再没有比婄姜更没心眼的神仙了。
“这位公子，”司命干干地笑了笑，做出些难堪的样子，“这个…我家姜姜贪玩，前些日子离了家一直未归，让我家老爷很是担忧，今日我好不容易寻到了她，还请公子能与我行个方便？”
司命掰扯了千百年的命格簿子，胡话是张口就来，她自认这故事编得没头没尾毫无破绽，却没想到，容希还听过婄姜另一个版本的身世。
“姑娘说你与姜姑娘相识，可有什么凭证？”
“什么凭证？”一下被问住，司命皱了皱眉，不无艰难地回忆道，“她手肘窝有一道伤疤，大约一寸长，后脑靠颈骨处还有一粒痣…”
“我只能记得这些，要不公子你看看是也不是？”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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