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地》芸璐

3、何去何从

　　修民拿给了我一套衣服，让我洗了个热水澡，接着领着我去客房，一进门我就扑前搂着他。
　　他转过身来，把我拥在怀中。
　　脸庞深深埋进他胸前，贪婪地吸入他的气息，只有这个温暖的怀抱，才能驱走心底的冷。
　　他也任由我磨蹭，用手轻抚我的发。
　　好久好久，我才说：
　　“吴姨不喜欢我。”
　　“怎么会？”他笑。
　　“她从刚才开始，没跟我说过话。”
　　“只是有些突然了吧，她一向都喜欢你，以前你摔伤了，还不是她替你包扎的？”
　　“对喔，还替我妈解释，不然我铁定被禁足。”
　　“所以啊。”他轻敲我的头。“你就别多心了。”
　　对，最艰难的我都克服了，还有什么能难倒我们？
　　我赖在他怀中，那一幕幕的甜蜜美景又再浮现，这次可不净是幻想，感受着他的体温，我知道这一切都会实现。
　　我和他会是最幸福的情侣，最令人羡慕的夫妻，有着最坚定的爱情，还有最美满的生活……
　　这一切，都会实现。
　　“修民！”
　　我和他迅速分开，吴姨砰砰地走上来。
　　“怎么这么久？”她扫了我一眼，转向他。“你爸回来了。”
　　“嗯，我们这就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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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楼梯前，他紧握我的手一下，这才放开，下楼去。
　　我知道他在鼓励我，心中暖洋洋。
　　修民仍是那么温柔，为了他，一切也是值得的。
　　吴姨吴叔早已坐在饭桌旁，听到声响同时抬首。
　　“吴叔好。”
　　“嗯。”他点点头，看不出表情。
　　我有点怯，修民用眼神鼓励我，我只得扯起笑容走过去。
　　修民坐在我旁边，吴姨吴叔对面而坐，很有审问犯人的感觉。
　　菜布好了，“吴叔吴姨吃饭。”
　　一说完，我就低下头去，避开他们的目光。
　　大概愈是在意他们的想法，我就愈沉默，愈想做得好，面对着吴姨的冷眼打量，我局促地吃着饭，连伸筷子去夹菜也不敢。
　　以前吴姨也不会这样，还会做香喷喷的糕点给我吃，现在是怎么了？
　　修民也发觉到情况尴尬，轻咳了一声，夹了只虾子给我。
　　我看了他一眼，他立刻醒悟，放下筷子替我剥虾壳。
　　看着光溜溜的虾子，心中一甜，他没忘记呵。
　　笑着望向吴姨，她的目光更冷了，我吓得低头猛吃饭
　　全个客厅只有筷子敲到碗碟的声音，我愈吃愈心虚，被人监视着吃饭的感觉不好受。
　　吴姨首先受不了沉默，“梅龄，你父母怎么会让你下来呢？”
　　我心一跳，但又不敢撒谎。
　　“他们……不知道。”
　　“哎呀，这怎么可以呢？他们会担心的啊。”
　　“这……”总不能说我是被家里赶出来的吧？
　　吴姨放下筷子，“要不先挂个电话回家？”
　　我支吾其词，就是推着。
　　“梅龄你何时变成这样了？父母是可以不管的么？就这样跑了下来他们会多焦急？就不肯体谅一下父母的难处？”
　　被吴姨疾言厉色教训一顿，我想反驳，但我现在捧着的是她的碗吃着的是她的饭，还敢说什么？
　　而且说到底，理亏的是我。
　　“妈，先吃饭再说吧。”
　　听得修民出言护我，我眼眶温热。
　　他在我耳边轻道，“别伤心了，我会想办法的。”
　　“嗯。”我点头。
　　这顿饭的滋味，永生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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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辗转反侧，吴姨的话不断在耳边回荡着，他们明显是不欢迎我，我冒冒失失地跑来，是不是错了？
　　这香城中，除了这里，我可算是无处容身。
　　要是被赶出去，我难道要露宿街头？
　　要是被赶回家，怎么面对父母？
　　本就有隔阂，这下更是雪上加霜。
　　不想回去，不想过那种读书嫁人生小孩的生活，特别嫁的人还不是修民。
　　修民……
　　想起他，我心中又是一甜。
　　还好有他，不然我早就落荒而逃，伏在餐桌大哭不止。
　　我还有他，只要他还向着我，我什么都不怕。
　　我什么都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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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那天起，我就过着小媳妇似的生活。
　　抢佣人的工夫做，平常总是笑脸迎人，吃饭时斯文秀气，就为着讨好吴姨吴叔。
　　天知道我每天回房后，都要为脸颊做按摩，不然睡着也会抽筋。
　　值得高兴的是这种讨好方法凑效，尽管吴姨仍是冷冷淡淡的，倒没催我挂电话回家，吴叔早出晚归，根本没时间管我。
　　但最可惜的是修民也早出晚归，他说他在家里的公司帮忙，总不能比吴叔早下班。
　　这也对，我不是横蛮的人，不会要他一天到晚伴在我身旁。
　　偶尔遇上他早下班的日子，更如捡到宝似的，两人到附近的地方走走，逛逛园子逗逗狗，笑笑闹闹又是一天。
　　像回到了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
　　那些追逐于山间的童声笑语还回荡在耳边，那一幕幕海滩嬉戏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只要还能和他在一起，我也就满足了。
　　我从小就知道，只要我们携手，难关总能跨过，迎接我们的必会是美好将来。
　　一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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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民上班后，我躲进了房间，没一会敲门声传来。
　　“梅龄，一起去买点东西吧。”
　　我哪敢说不？拿起梳子梳了两下便跑出去。
　　吴姨雇了一辆三轮车来，红车绿篷，还有两个大轮子，车夫客气地打了招呼，吴姨便先上了车，再扶着我上去。
　　坐在车上游着香城，感觉更是特别，凉凉的风拂面，美轮美奂的屋子林立，井然有序，丝毫不像家乡的乱七八糟。
　　路上吴姨还细心地介绍着两旁的建筑，这是什么公司，那是什么大楼，听得我一愣一愣的，很是佩服她的记心。
　　三轮车缓缓停下，梅姨付过钱就领着我进大楼去。这楼共有五层，售的统统是洋货，连人形玩偶都是金发碧眼。
　　吴姨熟门熟路地走了进去，我乖巧地跟在后面，丝毫不敢大意，就怕做错了走错了会丢脸。
　　走到了女装部，吴姨在架子前挑了会，拿出几件衣服，便交到我手上。
　　“去试试吧。”
　　我愣住，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了？不喜欢吗？”
　　我连忙摇头，“不是，只是……”
　　“不是就可以了，快去试试看，我们还有很多要逛的。”
　　我被推进了更衣室，不明所以地穿上了衣服。
　　“也还不错，就这几件好了。”
　　吴姨在售货小姐的热情招待下，又多买了几顶帽子和手袋。
　　我看着她忙得团团转，百思不得其解，如果要赶我走的话，怎么还为我买衣服？难不成是改变主意了？
　　但昨天听他们谈得确实，应该不会留下我才是。
　　可吴姨吴叔今天待我是特亲切……
　　百思不得其解。
　　“梅龄，我忘了东西在刚才的店子，你去替我拿回来吧。”
　　“是。”我转身往回走。
　　才刚拐个弯，就被两个穿着制服的男人拦住了。
　　“有什么事呢？”
　　“小姐，请把你的袋子交给我们。”
　　“凭什么？”这是吴姨的袋子，她刚才挑衣服时不好拿着，先让我提。
　　“小姐，请你合作，我们是这公司的警卫。”
　　旁边的人开始多了，我见两人在理，自己也没不可告人的，便把袋交给了他们。
　　他们接过袋子，打开来翻了两下，没多久就掏出了一管唇膏。
　　“小姐，这上面没有标贴，请随我们去看一下。”
　　听他这么一说，我有点慌，这是怎么回事？
　　来到了那个柜子，刚才的售货员下班了，新的售货员找了一会单据，没发现有这管唇膏的记录。
　　“我们没买过这东西，而且我们买东西都是真金白银付帐，你们可别冤枉好人。”
　　“冤枉？明明就是没记录，连付帐的标贴也没有。”
　　这公司买的东西，付了帐都会有个标贴，这管唇膏怎么会没有？
　　“但我们确是没买，不信你可以去问刚才的售货员。”
　　“她现在下班了，叫我们哪儿找人去？而且唇膏是在你袋子找出来的，证据确凿，若你身上有单据，也可拿出来作证。”
　　难不成是吴姨买的时候我没留意？或许袋子里有单据有说不定。
　　急急翻找袋子，却连半张纸片也没看到。
　　怎么没有？
　　那袋子小小的一目了然，我却找了足有五分钟，。
　　“让我去找我姨妈问问。”
　　旁边看戏的人开始不耐烦了，有些人甚至插话：
　　“让你走了，还晓得回来么？”
　　“就知道这些乡下妹不会干好事，来到香城净会偷鸡摸狗。”
　　我听着难过极了，我明明没偷啊！
　　怎么要这样看我？
　　怎么能这样说话？
　　“你们可别乱说！我没偷！”
　　我这么一说，旁边的人更是起哄了，纷纷指着我跟旁人说，那些恶毒言语更是特别刺耳。
　　我只好低着头不语，知道说破了嘴也是没用。
　　“小姐，若你拿不出证据来，我只好召警了。”
　　召警？
　　我清清白白，为什么会遭人诬陷？
　　话不能说，冤不能申，加上旁人指指点点，泪水不争气地滑下来。
　　“梅龄，你怎么在这里？”
　　吴姨的声音如天籁般响起，我立刻抬首。
　　“吴姨，他们说我……”
　　“你们拿我的朋友怎么了？”
　　警卫一听，立刻陪笑：
　　“原来是吴太太的朋友，那想必是我们多事了。”
　　吴姨不耐烦，“到底是什么事？”
　　“没，只是唇膏上没了标贴，以为是这位小姐错手放到袋子里去。”
　　“什么？”吴姨瞪眼。“这是售货员送的赠品，我们在那里买了一堆衣服，还会贪这样的小东西？”
　　“是我们错了，对不起。”
　　吴姨扫了他们一眼，冷哼一声，才领着我离开。
　　一直到上了三轮车，我还是委屈得不能自己，吴姨叹了口气。
　　“梅龄，不是吴姨爱说，你还不晓得刚才是什么事吧？”
　　我摇摇头，不敢作声，怕一说话就忍不住泪。
　　“唉，还不是那些警卫的贼主意，他们看管店铺拿不出成绩来，便玩些无聊的把戏，藉着搜袋子的名义诬陷你，那管唇膏本就不是我们的，是他们搜袋子时放到袋中去，你不就百口莫辩了。”
　　“怎么可以这样……”听着吴姨的解释，我更是委屈和愤怒。
　　“香城可不像乡下，这个地方，人人都是见高拜见低踩，你这样的老实人，注定是受欺负的。”
　　“吴姨？”
　　“你也看到了，香城的人多歧视外地人，而且你遇上了这些事就会哭，什么办法也没有，在乡下这些纯朴地方还好，香城可是万万不行，这地方，最讲关系最讲利益，你不也瞧见那两个警卫看到我，什么也不敢说就会赔罪？”
　　“但吴姨……”
　　“吴姨也是喜欢你的，可舍不得你吃苦，舍不你受人欺负，明知道待在这儿不好，也就别为了一口气不肯回去，不然落得个吃牢饭的下场，还不如当初在家里呆着，最少有父母看顾。”
　　这时三轮车停下了，吴姨拍拍我的手：
　　“你先好好想想，想通了来跟我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