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天》红月

4、第四章

　　已经有十日没见着他了。自从遇到那个商队后，他就失了踪影。曾经一度到他常去的断崖处找他，可终究没有瞧见他。知道他是有意不想见我。虽以前也闹过不少别扭，但躲藏地这么彻底还是头一次。坐在断崖边，俯看脚下一片片雾气飘过，山下的景色也跟着飘渺起来。
　　回想起当年跳崖的情景，竟然是那么遥远。现在已经记不清为何而跳了。只记得那一同跃下的身影。如火一样红。占满了我整个视野。他扬起的嘴角透着一丝喜悦，那眼也一起露出了称得上高兴的神色来。
　　随后……随后又怎么了呢？我陪他呆在这终年下雪的山里，日子久到我能分辨出山中每一棵树木。只是偶尔会有商队和旅人路过，才会打破那难耐的寂静。随着一声惨叫，他带回了他的猎物。于是雪白的地上被鲜血砸出一个个暗红的坑洞来。那血还冒着热气。然后，他毫无顾及地啃咬起来。起初我还会被他的举止吓得满脸苍白，可日子久了也就盲目了。在他进食时，我会回避到一边。而他也似乎意识到了我心底的抗拒，也没当初那么明目张胆了。
　　“你为何吃人呢？你又不会肚子饿。”无聊时，我问着。
　　“因为想吃。”他皱眉想了会答道，“说不上什么原因。这里空空的，所以想把他填满。”他指了指胸前，满脸困惑的模样。
　　“那个时候你怎么没把我吃了呢？”
　　“因为暖和。抱起来很舒服。”说着，他又习惯性地偎进我的胸前。把头靠向我的颈窝。不多一会，他就抬起头来，“可是，现在你一点也不暖了。”可说归说，他还是没有离开我的胸膛。
　　我失笑。哪里听说过魂魄会有温度？自从那日跳下崖，我早就失了活人的温度了。而他的身体也是冷冷的，攀附在我腰间的手，如同雪一样苍白无温。
　　“幻鸣，你到底是什么？”
　　感觉怀中的人微颤了下。之后便是再熟悉不过的沉默。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回答时，醉人的嗓音响起。
　　“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什么。我会想吃东西，还会痛，甚至会流血呢！我见我过的血，也是红色的！”说到这里，他开心地笑了，“我的血还是热的。不过伤口很痛。”他抬起了手，我见着他手腕处淡淡的划痕。
　　“已经很久了。可这伤口就长不好。”似乎是什么烦恼的事，他的眉头皱在了一起。“如果是常人的话早就好了不是吗？！”
　　我噤了声。默默地打量着他的伤痕。
　　“还有，我会飞，而且不会死。还会许多常人不会的东西。你说我是什么？我到底是什么？！”说到后来，他竟有些激动，向来苍白的脸颊上染红晕来，“也记不得以前的事情了。可有时胸口会涨地发痛，想要摧毁一切，后来有人告诉我那叫‘恨’。”
　　“谁告诉你的？”我突然好奇，有谁能和他说话呢？
　　“恩……好象是‘食物’。他怒气冲冲地看着我叫嚣，他说那是恨。他说他也无时无刻不恨着我，吃了他全家的我。”
　　“那后来呢？”
　　“后来我把他放了吧。”他挪动了下身子，使自己依靠地更加舒服。
　　“放了？”我有些惊讶地挑起了眉。
　　“可是他却偷袭我，最后还是被我杀了。”他淡然地说着，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早知他是对人命视而不见的。所以也没太多的惊讶。可他又幽幽地说到，“你知道吗？他说他要报复。就算化成厉鬼也不会放过我。那时候我想，我也是以这种心情存在着的。一定是以前恨着谁，想要报复吧。可就是想不起来了。但每次看见活人，我心就会痛地厉害……”
　　“所以你就报复人？”我了然说到。
　　“也不全是。”他仰头看着我，“虽然人肉的味道不好，可是人血能让我觉得温暖。说起来也许不信，但我总会觉得很冷……”有些许忧伤的眼神，银灰的眸色中也透出落寞。“不过我要谢谢你肯陪我。我以为会永远一个人呆在这里。”
　　那双眼瞧着我，瞧地我心也绞痛起来。不知觉地，我把他搂地更紧了。
　　
　　我果然是为了这双眼呐。时而野性，时而苍凉，时而纯净的眼，深深地吸引着我，让我做出飞蛾扑火的荒唐举动。
　　
　　当他满足地抱紧我，欢喜地说着，“真暖和。”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再次为他做了荒唐的举动。可见着他带着笑意安睡在我怀中的模样时，我也跟着扬起了嘴角。先前那浓浓的罪恶感在这一刻，一下子烟消云散。
　　
　　“以后别再吃小孩了好么？”当我们依靠着，坐在断崖处仰望星空时，我说道。
　　“好啊。”他答地草率。打了个哈欠后，又朝我这里赖了过来。
　　“可别食言啊。”我好笑地看着他懒虫的嗜睡模样，不忘叮嘱着。可怀里的人，早睡着了。说来也奇怪，当他睡着时纵使有天大的响声也惊不起他。仿佛千百年没必过眼的疲惫模样。
　　
　　“呀！救命呀！”山中传来一阵喊叫，惊扰了我的思绪。一定是幻鸣出现了！朝着喊声的方向，我飞奔而去，完全没料到和幻鸣在山中逍遥的日子也快走到了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