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停留》芸芸烟花雨

1、死人，活了

　　【1】
　　“喂！”
　　喂什么喂啊？不是在给我的发小——小邓子送别吗，她今天要去国外工作了——哪来的声音在叫什么啊——太没礼貌了！
　　“烟雨啊！！”声音越加急促，音调尖锐直逼海豚音。
　　今天没下雨啊，莫名其妙。
　　我把笑挂在脸上，不想把气氛搞得太悲伤：“小邓子，我会想你哒，记得经常给我寄点吃的回来哟！我一直在国内等你的哟~”
　　小邓子本来还笑嘻嘻的，哪知道我这一句话她就哭起来了。
　　我手忙脚乱：“咋啦！？哭啥子！”
　　小邓子说：“你再不醒来，你妈妈就要崩溃了啊！快醒来！”
　　我迷茫着：“醒来？我清醒着呢，哎呀，你别怕，我有空买飞机票去看你好不好？”
　　小邓子说：“你看看你后面！”
　　我：“卧槽！不带你这样玩的啊！大半夜的，看什么后面啊！真不怕有鬼啊！”
　　忽然我的手被什么捂住，有冰冷的湿意，从上方还有什么从温热到冰凉的液体滴滴答答掉落在我手背。
　　我听着自己的声音都在抖：“小、小邓子啊……你看看我的右手呢……我怎么觉得……”
　　有水鬼在拉我啊！
　　【2】
　　我猛地坐起来，脑壳里一瞬间全是浆糊，我瞪大眼睛：“刚才……发生什么了？”
　　左顾右盼，却见得周围一片白色，一个被我吓呆了的护士瞪着比我还大的眼睛看着我，活脱脱一幅见了鬼的样子。
　　“啊！！！！！”
　　掉头就跑是几个意思啊喂，在病房里大吵大叫真的大丈夫？
　　还有——我特么的有这么吓人吗？
　　默默地坐在床上，看着右手上针孔密密麻麻的血管，我这才算是想起来了——前一阵子（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啊），在上班路上，边过马路边看小说，一个不留神，只听见有人在惊呼——原来是我被迎面来的大卡车撞得一个抛物线，正对着转盘里的绿化带飞过去了——就是那么不凑巧，颈椎撞上了花台里那硬邦邦的棕榈树，于是没有意外的，活生生变成了个植物人……
　　咳咳，估计我这是“躺尸”足够久了——从护士吓得懵逼了的情况来看。
　　“雨儿……”
　　我低下头，梦里的水鬼……这不正是捂着我手的妈妈吗——她现在在做什么噩梦呢？
　　也许，梦里一定有一个成了植物人后，被宣告再也醒不来的女儿。
　　那可真是个可怕的噩梦啊，妈妈现在满手的冷汗呢。
　　“妈，起来啦，”我揉了揉脸，换了一个“喜大普奔”的表情，摇着她，“我复活了！”
　　我从死亡的深渊里爬出来了！
　　千难万险——但是我不说，因为我知道你会难过。
　　【3】
　　医生说我一切正常，妈妈开心的手舞足蹈，飞快地跑去办出院手续，办好了就一阵长长的叮嘱，把我交给小邓子后，急匆匆上班去了。
　　出了院回到家里，小邓子一路陪同。
　　我笑嘻嘻地给她讲我“梦到”的东西，小邓子连连被我唬的一愣一愣的。
　　“哎哟，幸好你没出国哦~这一醒来，我们在一个公司上班，太幸福了！不过家在哪里啊，我整个人都还是有点恍惚啊。”
　　小邓子立马抓住我的手，担心道：“你还好吧？”又打趣：“自己家啥样都记不到了？”
　　我故作傲娇地撇了撇嘴，一言不发率先上楼——径直走近我的卧室，一片黑，不过我心里渐渐也记起来，房间的构造和摆设。
　　多走了几步，拉开窗帘，面前竟然是一堵雪白的墙壁。
　　这是什么鬼？我一时诧异：怎么会……我记得明明有一个巨大的窗玻璃呢？
　　“怎么了？”小邓子问，大大的眼睛疑惑的看着我。
　　“呃，没啥没啥。”我作怪地挑了挑眉毛，果然换来她一阵逗趣的笑。
　　算了，没窗子依然亮堂，那要窗子作甚！“梦”到一次法国，我也开始穷讲究哟！
　　小邓子轻拍了我一下：“你可莫吓我！我简直怕了你了~”
　　噗，怪我怪我，是我躺得迷糊了！窗帘是为了遮墙壁用的，免得一片白色太单调，才用了大花帘子来盖住！
　　我这是……最近躺得太久，都神经错乱了。下次我别吓小邓子了，本来她照顾了我一阵子，天天对着不会回应的植物人就够苦逼了——我可别再吓她了。
　　现下我虽然和阎王抢命，暂时胜出了，可是习惯了操心的小邓子，恐怕还得很一会儿才能接受现在已经“不用照顾恢复正常的我”这件事儿噢。
　　哈哈哈，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4】
　　我恢复了上班。上班的日子过得蛮快的，一晃时间过了几天，天气似阴非晴。
　　终于有事可做，加之医生说我没有大碍的诊断，我也就安安心心去拿了一个月的工资——然而我没告诉她们，其实最近吧，我出现麻痹感的次数真是直线上升。
　　要不是这种感觉频频出现，我真的就要以为自己已经痊愈了——可是哪有一个天天奔走的正常人，会有那种就像是身子卧床太久，才会导致的麻酥酥的感觉呢！
　　奇了怪了，明明前一阵子我躺医院，却因为瘫痪没有知觉；现在站得起来了，却有躺在医院的感受——全找补回来了——老天真是待我“不薄”！
　　虽然知道自己的身体没有完全康复，但是忙忙碌碌的一天又一天，也挺好的……现在也许只是太过劳累才会导致自己的身体，又有点吃不消的意思了？
　　嗯，我还是缓缓吧……我可不想累倒了，又拖累着朋友与家人来照顾我——影响别人生活的事，我不知道也罢了——现在怎么忍心打扰他们呢？
　　噢，对了，这事儿当然不能告诉我妈，不然非把她急翻了去——原谅我一片孝心吧，要知道以前铁打的妈妈啊，啥事儿都自己扛着，既不埋怨、也不诉苦，活脱脱是生活的强人一个；现在却被我这次一个“爽快的车祸”给刺激得有点过了火。
　　比起我现在“生龙活虎”的样子，她倒更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惨烈形状啊。
　　晚上躺在床上，静静看着脚那头儿：大花窗帘和正上方那个本应是顶灯的位置——唔，我陷入了沉思——那真是面墙啊？这么说，白天晚上不是都是没有光的吗！
　　可我咋记的是，出院那会儿一进来，是黑黢黢的，我去拉帘子，才让卧室变得亮堂。我不记得有开灯的动作啊——还有诡异的是，那天刚回来是小邓子带我回来的没错，然而我无论如何还是不记得，她那天来医院的起因经过呢？
　　想着想着，我都有点睡不着了，莫名的想起今晚上上班，同事中一个绰号叫“大哥”的妹子给我看了一个帖子，让我们不得不感叹那些网上的人，想象力也是够丰富的。
　　帖子好像叫什么《一句话说明一件让你细思恐极的事儿》？
　　里面有个最热门的一条，确实有才——想是得到了最多人同感吧。
　　嘿，还真别说，这句话的确把我们瘆得慌——“如果有一天，你听到有人在大声喊你的名字，你环顾四周却没有看见任何人，那也许是父母在呼唤成植物人的你。”
　　啧啧，这简单的一句话确实信息量挺大的！大哥天天看些这种东西，怎么能不怕鬼啊啥的！
　　但是说起来，我又觉着吧，一个冷不丁瞧见、随意看到的帖子，怎么这么符合我的情况啊。
　　我记忆犹新着呢，前几天确实是我听到谁在叫自己名字，才睁开眼睛，然后惊讶的发现，那是在梦里，而梦外的我是车祸之后，植物人“未遂”——幸好被我妈给叫回来了，要是在梦里醒不来，以为自己是真的存在在梦里的，那岂不是轻易“回不了魂”啦？
　　我的天呐，这可真是越想越可怕！嗨呀，好在是我昏迷之前，大哥看的这个帖子，说不定我这次醒来，还是它对我潜意识造成的好作用呢！
　　越想越远，恍惚间，我甚至都觉得右手有什么冷风在细细的吹……该不会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趴在我手边吧！
　　迷迷瞪瞪伸手摸索了一会儿，指尖貌似触摸到了一个指甲一样的东西。
　　我猛地缩回了手：玛德，肯定是谁趁我不在家里，在我床上剪指甲了！至于那似冷似热的小气流……
　　呸呸呸，鬼哪来的呼吸！
　　我特么真是个蛇精病……又产幻了不是。
　　我速度把手缩回被子里，告诉自己：别想了别想了，赶紧睡吧，明天还要去上班呢。
　　【5】
　　早上起来，感觉良好来着，没想到啊，在路上走着走着……
　　嗨！你说烦不烦，眩晕症又犯了！
　　没听说车祸后的人，都能走动和工作了好几个月了。好端端，忽然就开始眩晕的啊？！
　　我鄙视自己：莫非是我走路的姿势不对吗？？？
　　“诶，你行不行啊？走不了别勉强自己啊，我给你请假，你回去躺着吧啊！”小邓子看了看我突然苍白的脸，“你看起来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要不再去打几天吊针？”
　　我虚弱地翻了个白眼：“你才营养不良呢！我妈熬的汤我可是一口不剩啊，把我撑得！”
　　小邓子撇嘴，也没说话，就用目光示意我“走不走！”，然后看到我点头，满意地进公司大楼了——这公司大楼看起来真像我记忆中的教学楼啊——虽然自从那“窗帘”“墙壁”事件之后，我已经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记忆了。
　　想赶紧恢复身体！可是当我好不容易出来了呢，身体又给抗议。
　　看来自己情况怎么样，还是大脑最清楚了，也许该给它颁个“诚实”奖。这不，还没上车呢，就想吐了……
　　我稳了一阵子，眩晕感才勉强过去，心里纳闷：不知道为啥这车没汽油味了，可能是什么时候全都改充电公交了？
　　我用没抓扶手的另只手捂着嘴，忍住一阵一阵的呕吐的感觉。
　　咦，说起来，这车开起来咕噜噜的，怎么更像医院走廊推车的声音啊……
　　玛德，我又开始迷糊了不是？
　　——小邓子说的对，我就该回去躺着哎。
　　“好吧啊，你去吧……我看我硬是坚持不了咯！”我终于对她说，很有自知之明地准备掉头回去了。
　　“乖~反正老大也晓得你的情况，你就是非要出来！找打！”小邓子虽然这么说着，脸上的忧心忡忡却是藏都藏不住。
　　“是，现在开始，你是我的老大成不？我知道了！你去吧，不用管我了！只是有点晕，总不至于家都找不到噻！”我飞快回头，不敢再看让我心痛死了的紧张脸。
　　哎，我出个车祸，怎么身边的每个人都比我倒霉喂……
　　我真混蛋啊。
　　还不如当时就交代了呢，省的事多——赌气想着，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挣扎着醒过来这件事，自己一点后悔的意思也没有——本来也是，你想想啊，等你死了以后，世界一切如常，地球依然转动，并不会因为你这么一个人的消失而有什么改变。
　　——还有比这，更让人不甘心的事情吗？

作者有话说

　　一个可爱的噩梦，一个可怕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