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洵宜》薜荔锦

5、第 5 章

　　初秋，楚留香在掷杯山庄住了半个月。对于总是麻烦缠身的盗帅来说，这半个月也算是忙里偷闲了。和左二爷喝喝酒，日日在美人乡中流连，颇为乐不思蜀。

　　当然，他也不时去花园散步的时候，还是会碰见躲在假山底下看话本戏折子的小姑娘。她拿在手里的都是闲书，不知道从哪里搜罗了一本破旧的《剪灯新话》，也不顾天气渐凉，倚在假山上看的如痴如醉，有人来了也不知道。

　　“虽说是朝廷下令封禁，但《剪灯新话》毕竟刻本多样数量繁多，禁是禁不了的，只是明面上不拿出来而已。”大概是接触时间长了，绿茗待他不像初次见面时时时刻刻以礼相待，越发彰显出古灵精怪的本性。她有些得意地挥挥手里的书，“我花了两分细银从前院牵马的全安手里换的。”

　　“我这里倒也有个好消息要报给姑娘，”楚留香伸手把清水棉布包着的一本书递给她，“虽不贵重，也是楚某的一番心意。”

　　绿茗打开一看，厚厚的一本《牡丹亭》的戏折子，还是刻印精工墨色上乘的金华本。她欢欢喜喜地道了一个万福礼，“那我就生受了。”

　　“叨扰多日，楚某准备明日启程去往通州。”楚留香看她喜不自胜的神情，也忍不住微笑起来，“此番专程前来道别。”

　　“那可就没有人替我物色话本和戏折子了，”绿茗仰视着比自己高很多的风流侠客，眉眼弯弯地开玩笑：“只有托付香帅帮我买话本的时候，我才不担心有人昧了我的银子。”

　　她倒是比自己想的还要豁达，楚留香转眼一想，摸摸鼻子承诺到：“下次再来，还供姑娘驱使。”

　　“可惜绿茗身份低微，不能出城相送，”陪自己聊天的朋友即将启程，绿茗此时难免有些惋惜，“更兼香帅仓促动身，连个礼也不曾备下，倒是我的失误了。”

　　“俗话说千金易得知己难求，和姑娘交朋友，可比收礼物来得更让人高兴。”他不在意地摇头。

　　绿茗噗嗤一笑：“被名满江湖的楚留香如此称赞，虽然愧不敢当，但我还是把这句奉承当真了。”

　　看着眼前笑语嫣然的少女，他突然想到了在船上等着自己的三个姑娘。绿茗性格的某些方面有些像李红袖，博闻强识，冰雪聪明。但二人又极为不相似的地方。要说最大的区别......大概是绿茗偶尔凝视某处时，眼里化不开的某种冰冷情绪。

　　虽然喜欢话本、戏剧、通俗小说，但她总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冷眼旁观痴男怨女的爱恨嗔痴。偶尔的语出惊人，却像是从自己经历中得出的结论一样。虽然彼此从未谈论过，但楚留香也猜得出来，她大概出生于门户倾颓的书香世家，但更大的可能，是中道破落的官宦之家吧。这样的心性，天生性格占一部分，但也少不了家庭的培养。明珠暗投，大概就是此等情形了。

　　楚留香观察入微，确非浪得虚名。如果绿茗知道他在想什么，一定会笑着点头。她其实对身世这个话题并没有多么避讳，已经发生的事情，再尽力遮掩也藏不住。天灾人祸本非己愿，除了接受又能如何？

　　当然，接受现实的过程，少不了痛苦和眼泪。这几年来所经历的种种悲欢离合也算是对心性的磨炼。按禅宗的说法，在她参透这个道理的时候，便是顿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