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奸臣》楠安

13、我是不换水

　　皇上因着黄作于市井裹纸而奔之事的处罚诏令，发到黄家破院里儿的时候，黄家正为着那个叫不换水的男人焦头烂耳。

　　黄作没穿衣服从街市上奔回来，外人看见了，他们黄家怎会看不见。

　　别提当时那个景象了。

　　黄家上下除了老太爷，就连四岁的小女娃过了这两三天都知道捂着眼睛说，没穿衣服的爹爹。

　　那日黄作跑回来的时候，院里都炸了似的，还以为来了个什么疯子。

　　刚把老爷给认出来，后边又跟进来一个全身团着宣纸的男人自称不换水。

　　这个叫不换水的男人自来了后似乎就不想走了。

　　老爷黄作回来穿上衣衫后倒比前些日子还要清醒了些，饭点吃饭，睡点上床，脸上怒气也少了许多。

　　甚至还开始翻一翻桌上的书典，除了不怎么说话外，其它都正常了许多。

　　只是这个不换水可就让黄家院里的人苦恼了。

　　黄作也很苦恼：“你整天跟着我干什么？”

　　布涣水也老实，笑嘻嘻答说：“有饭吃有床睡。”

　　“你自个没家？”

　　布涣水凑在桌案前，身上穿着黄老太爷的件旧单衫，头上的发冠也梳得整整齐齐，露出干净的脸蛋。

　　他低头研着墨说：“天地四海，山石与共，要家作什么。”

　　黄作不以为然。

　　这几日布换水来了他家白吃白喝白住，一看就是身上没得银钱，嘴上还要扮高深。

　　黄作原本就是现代商人出身，对于这种装清高不务实的人一眼就看得透透的，只是每回用凶恶地的表情把布换水吓出门后，不多回他又不要脸地回来了。

　　看样子应该是经常做类似的事情。

　　久而久之，黄作也懒得搭理了。

　　只是后边几房妾室就有些不依了，尤其是三娘，家里的大小开支都由她一手撑着，本就上顿愁了愁下顿，现在还多添了张嘴，当然意见大得很。

　　这会三娘移着圆润的身子进来书房，看到这个什么不换水——哦，姓布，涣水正在用家里的砚台。

　　光吃吃喝喝还不算，现在还要糟蹋东西，三娘劈手就夺了去：“家里就这么点墨砚，再这么折腾下去，整个家都要败光啦。”

　　布涣水刚拿了笔来舔墨作画，转首就被三娘拿去，愣了一愣，面上露出委屈来：“黄大人……。”

　　“滚。”黄作侧过身子不去看这个跟个娘们似地喜欢撒娇的男人，专注地看着手里的书。

　　字倒是认得，讲的都是关于当朝的一些礼法，还有官员要记。

　　自清欢楼受辱回来后，黄作就认识到，若自己再不振作起来，必然时常给人家欺负。

　　而目前他振作的方向就是想办法让自己的地位有所提升。

　　经过翻阅书卷，他大概得知，自己每个月的俸禄情况，大概就是七石左右。

　　这七石的概念就是粮食的换算，通常官府里是直接折成现银发下来，但实际上发的时候并不发那么多，会用一些府库里多余的粮油米面之类的替代部份银两。

　　总之，这点钱很少。

　　少得黄家一个月基本吃不上几次肉。

　　要是会长期留在这边的话，那就得弄个大官来当当，不然就做个大商家。

　　做生意的话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现在形势窘迫，他只能先想办法先把官当好。

　　毕竟是个铁饭碗，不端可惜了。

　　布涣水见黄作不理他，他就又要来扯黄作的袖子，被黄作手一抬，书就拍在了他脑袋上。

　　吃了一下打的布涣水，退回去站在案头，手指划拉着桌案，嘟囔说：“我画画得很好。”

　　关我什么事。

　　黄作仍是不看他：“你该走了，我家养不起你这杆画笔。”

　　“我画的画可以卖钱。”

　　钱！

　　黄作捏着书的手松了松，不过还是没有转过脸来看布涣水：“能卖多少？”

　　布涣水想了想，老实回答说：“不知道。”

　　哼，黄作留给布涣水一个背影，继续研究他的为官之道。

　　也不知道那个皇帝小儿会给自己放几天假，虽然放这么多天假在家里也会发俸禄，可是不干活，没有业绩哪里有机会升官呢。

　　布涣水见黄作不理会自己了，就赶紧又说：“上次有个爷就说让我把上次给他画的戏本再添个几幅，使故事完整些，就给好多银子，怎么也有几十两吧。“

　　黄作眉毛跳了跳，放下了书，转过身正对着布涣水：“那你画好了没？”

　　布涣水连连点头，小鸡啄米似的：“画了两张，就昨夜你撕掉的那两张。”

　　黄作霍地起身，卷着书出了房门，不想再看到这个什么不！换！水。

　　他除了书房，平时坐在院里那方长条石上呆一会。

　　也实在是闲得慌才拿书来看的。

　　院子里也依然同往日那样，几个妾室站在房门口叽叽喳喳，老太爷蹲在院角玩泥巴。

　　那个四岁的小女娃一看到黄作就踮着小步子走上前来：“爹爹，爹爹。”

　　黄作避开小女娃，并吩咐刚洗晾好衣衫的黄氏把小女娃带远些。

　　正这时，外边忽然传来长长细细地一声：“圣旨到，黄作接旨。”

　　咦。

　　黄作现在可是有意升官的人，在家里看了两日的为官札记，对于礼节还是有些通透了的，赶紧移步去迎宣旨的公公。

　　公公眼睛看了眼被重新扶在院墙间仍有些歪斜的门框，不敢进，只咳了咳。

　　院里等着接旨的黄作先是在原地琢磨了会，再看公公一双眼睛总也在院门框上转悠，一时明了，赶紧出了门来接。

　　公公这才展了手中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经监察院审举核查，证实监察院官员黄作，于市井赤身奔舞，惊吓民众，身为朝廷命官，有失威严，理应严惩，念黄大人忠名在朝，此次小罚，责令清扫三街九巷一月，即日起始，不得有误。钦此。”

　　“臣、接旨。”黄作心里却还在嘀咕，赤身奔舞是什么意思，还有，让我去扫街？

　　那公公见黄作两手空空，家里穷得连院门都要倒了，就不再想着喝事后荼，匆匆走了。

　　黄作起得身再把那个圣旨打开看了看。

　　经过这几日的孜孜不释卷，他的阅读能力大有长进，大致再看了遍，明白过来，就是说他在街市裸奔，影响不好，让他去扫一个月的街。

　　这种情况应该没办法上诉。

　　虽然已经认命了，可让他去扫街，仍是可气至极，他何曾做过这等事情。

　　要是不做的话……

　　那就是抗旨不遵了，事情只会越闹越大。

　　这道圣旨刚收起来，黄作还没进得院里边，路口就又来了一行人，排场倒不似先前传旨的公公那般大。

　　见了黄作，那人赶紧上来拱了拱手：“刚才遇到传旨的公公了，似乎罚黄大人扫街呢。”

　　“正是。”黄作不认识这个人，不过久在生意场上，他习惯了依势而动，有利则趋，他现在正是逆行而上之时，不得不低头做到基本的不得罪人。

　　那个人干笑着呵呵两声劝说：“皇上这次也是算是开了天恩，扫个街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是。”黄作简略回答，不知道这个人是何来意。

　　只见此人聊完了扫街的问题，然后就指了指旁边跟班手里的托盘说：“这是新发下来的夏季官服。”

　　哦，正好正好。

　　黄作这几日下来发现，他最好的衣衫就是官服了，其它的常服都是不知道穿了多少年的，最少也有三个补丁。

　　而且这补丁也是东一个西一个，他这种有强迫症的人最是不能容忍。

　　他赶紧道谢：“大人费心。”

　　“本份而已。”那人赶紧也回了礼，然后才说：“那黄大人家里那三套春时的衣制也都先交给我罢。”

　　还要交回去的……

　　黄作眉头皱了皱，倒不是舍不得，只是有一套绿官服，那晚他穿去了清欢楼，醒来后就不见了的。

　　这可如何是好。

　　负责来送衣制的官员就是照应着黄作没上朝，怕等他上朝再去替换官服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所以才亲自来送的。

　　黄作住的这里本来就远，他匆匆赶来，还得回去作登记 ，黄作却吱吱唔唔，于是便有些不客气：“还请黄大人赶紧的，不要耽误了我办公事才是。”

　　黄作不好再拖只好问他：“这丢了官服，该当何罪？”

　　“罚俸半年。”

　　我来了以后，一个月薪水还没领，现在丢件官服就要罚半年，黄作脸黑了又黑。

　　那个官员一时反应过来：“难道黄大人的官服？”

　　“暂时不在家里，过几日我给你送过去。”黄作很想语气再软一点，可他就是别不过来。

　　那个管衣制的，哼哼一声，甩袖说：“那就等黄大人找到了再来领这夏时的官袍罢。”

　　这见天儿地越发热了，看捂不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