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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莉莉之“死” ...

  •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就放松了对她的戒备和警惕的呢?
      我不确定。这不是因为我记忆力不好,而是因为我忽略掉了自己最开始的判断——安娜贝尔身上传来的一阵阵特殊香气,它带着一定的攻击性,我当时还谨慎地屏住了伪装出来的呼吸,十分怀疑那恐怕是什么有特殊效用的气味。就现在的状况来看,就算不用呼吸的方式进、入、体内,那股香气也会通过皮肤接触的方式侵染机体。
      当时的我,还未来得及想到这个层面,转眼间,我就被应接不暇的其他事情分散了注意力,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在这样的“诱导气体”中,我只听进去了她想让我听进去的话,给了她我意识控制的“权限”。
      于是,我便成了待宰的羊羔。
      我感觉到自己顺从地跟上安娜贝尔的步伐,在最后五分钟里,按部就班地完成了寻找心脏、找到尸体、剖开自己、取出心脏、装进容器、换上(据说属于我母亲的)死心脏、等待愈合的全过程。
      现在的我,不仅是全身黏糊糊的,都是那些暴、露在空气中而逐渐变得粘稠的血液——还迎来了久违的、但是我一点也不愿意重温的“虚弱”。
      是的,我现在受着安娜贝尔的控制,但这不妨碍我感知自己肉身的沉重和疲劳。每个动作像是承载了我难以突破之重,连肌肉也能清晰感觉到疲乏,骨骼也似乎变得软绵绵的,难以为我所调动;我向来得意的灵活脑筋,这时候却时而清醒异常,时而有些生锈般的转不动,唯独在安娜贝尔强行说出些什么猎人语来命令我的时候,我才被迫激发一点“活力”和“行动力”,超负荷地运转现有的机体;而超负荷之后,疲劳更甚。
      我想了想之前安德烈,不,菲兹的情况——他也是受着控制,却自然得毫无端倪,宛如自己真的是“一不小心”失了忆,并且是纯粹地被自己的想法支撑着所有行动似的。
      能让约翰肖这样不择手段去深爱的安娜贝尔,果然不是个简单的女人;而在被我的心脏“改造”之后,就更加不是了。
      虽然手脚无力,身心俱疲,但我不得不在安娜贝尔一声令下之后,提着一口气快速冲向“科技中心”那边。这种羸弱的感觉,不得不让我想起了在孤儿院时候的我。
      在我记忆最初,从有了自我意识开始,我真的就是一条砧板上的鱼,用没有任何力量的身体,妄图抵御“敌人”的袭击。那是非常不理智的,我用了很长时间才学会了这一点——在拳打脚踢中,我学会了逃跑和忍受疼痛,也学会了如何伪装自己,让自己不那么招人眼球。
      尽管在之后的日子里,我慢慢地、连自己都没怎么发觉地逐步因长生种基因的成长而受益,可是那也不能起到多么大的作用,毕竟身处那样的环境,简直要叫自己的所有愤怒和能耐都收敛得一干二净,否则“蚁多咬死象”,“太过出头”同样会是件风险满满的事情。
      “到了,孩子,你不要太过执拗地反抗我,这只会对你自己造成伤害。”安娜贝尔回头,尤物鱼石在眼眶中折射着慈悲的光。
      我静默地尾随着,穿越了一个又一个关卡,终于我们到了“科技中心”。
      被压在精神最下层的我为眼前的景象愣了片刻,因为这样的画面我已经在“楼中楼”那里见过一次了。
      这“科技中心”……难道也是本杰明设计的吗?
      本杰明,和这些都有关系吗?
      我没来得及把自己精分为“正反双方”开始辩论,就听到了安娜贝尔的“吩咐”。
      “小莉莉,快来,见见你父母的挚友。”安娜贝尔巧笑倩兮地回首,伸出左臂轻柔地揽着我走到了约翰肖的身侧。
      我看到约翰肖。他现在戴上了“科学家”的冷静自持的面具,我一时间以为安娜贝尔说的“挚友”是约翰肖——显然不是——她指挥我走到白色的平台边上,和平台上另一具苍白的身体并列躺下去。
      我费尽地张大眼睛扩充视线范围之后,余光只能大概瞄到身侧这个死去多时的女性,也是个可以和安娜贝尔媲美的“冰美人”——虽然安娜贝尔的“冰”,体现在内心而非脸上。
      “这是你的‘猎狗’的母亲,为了防止腐烂,‘流’把她冻了起来,请不要小看她的美丽——这是一位因为和半长生种结合而被族人们唾弃的……Sibyl(西贝尔)。”
      预言家?
      我愣了一下,安娜贝尔看向我:“不,不是那个西贝尔,我是指她的名字。”
      我的表情可以自己控制了吗?
      否则为何安娜贝尔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试探着张开嘴:“安娜贝尔。”
      尽管我的身体还像百吨重的物件一样死死贴在冰凉的平台上,但是我的喉咙里果然发出了声音,非常微弱并且战栗的声音——看来是她放宽了一些“权限”给我。
      于是我接着说:“你想用我的心脏去复活一个猎人吗,安娜贝尔?还是说,如果我有另外一颗原生长生种心脏,我的死心脏给了猎人,我也依然能够活着?”
      安娜贝尔微微向我的方向俯身,黑色的卷曲头发痒酥酥地落在我的脸侧,形成一片阴影。她把头发夹在自己耳后,凑近的眼睛中突然涌出笑意,这使得她的眼睛里一时间碧波荡漾,像浅色沙滩上轻轻拂过的透明波浪。
      安娜贝尔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不,傻孩子,你在想什么呢?我不会让我的小莉莉送命的——我以为我说得够清楚了,我没必要一边计划让你丧命,一边叫你千万要好好活着,对吧?”
      我情不自禁翻了一个白眼给她:“……那么你也没必要一边叫我好好活着,一边挖走我的眼睛,还控制我挖出自己的心脏,不是吗?”
      安娜贝尔怔了怔,颇觉有趣似的,还发出愉悦的笑声。
      就在此刻,屋外的钟声响起,激荡起一阵又一阵的回声。
      约翰肖清醒而镇定的声音在钟声刚刚响起的那一刻,便果决地打断我们的交流:“亲爱的,你最好抓紧时间,我们只剩下最后的十分钟了。”
      “不会有问题的,约翰。”安娜贝尔一改贵妇人的端庄姿态,忽然像小女孩一般吐了吐舌头,十分的俏皮,配合她明净透彻的眼眸和浅樱色的嘴唇,倒也不算违和,“我们会完成的,这是我们应得的回报。”
      他们用三秒钟交换了一个吻之后,我看到安娜贝尔从我斜下方的位置走开了,这下我眼里失去了她的踪影,但我能感觉到她现在站在我的头部。
      她说了一句什么,我的手就忽然得到了恩典,有了抬起来的力气,还弹出了指甲;我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弯曲起来,麻利地扣进我的皮肤,划开,抓握,取出——快刀斩乱麻地掏出了自己心脏。
      我是不是该感到欣慰,关于我自己得到了“掏心”这个如此容易熟能生巧的手艺?不过既然允许我去占用最后关键的十分钟来做这个掏心的操作,可见安娜贝尔暂时没打算让我用自己的心脏救活那个“预言家”了。
      我在心里吐了一下槽,正想着安娜贝尔到底是要把我死去的心脏放回孔洞;或是等着我睡过去,叫我再长一个——我觉得可能是后者,因为那样在我醒来之后,她就有一个筹码来要挟我了。
      当然,我也知道,我活着比死了有价值,这价值和风险并存——这也很可能是她留我一命的原因?随后,想必她还会以“你不按我说的去……,我就把你的心脏放进猎人身体里”的句式做要挟什么的……
      “莉莉克利翁,我知道你恨我们的做法,也嫉妒厌恶我们的欺骗,只是你没有机会报复罢了。所以,你看,为了大家的安全起见,我得和你做一个约定。”安娜贝尔把被我“救活”的心脏放在我旁边的女人空荡荡的胸腔里之后,握着不知道之前被她藏在什么地方的我的死心脏在我脸部上方晃悠了一下。
      ——看吧,我猜对了,只是遣词造句更加委婉罢了。
      “哟,夫人,您还真敢说。”我用鼻子发出嗤笑,脸却努力保持着平静,“怎么,用我的心脏做要挟和筹码吗?”
      “不,宝贝,怎么会呢?”安娜贝尔笑眯眯地说,一颗拳头大的心脏被她在手上颠来颠去,像是个满布红色、液、体的球状玩具,吧嗒吧嗒地滴在我裸、露出来的皮肤上,“是你的,就是你的,我拿不走。不过……”
      “亲爱的?”约翰肖催促道。
      我听不太真切他们在说什么,但是我能感觉到意识已经在快速抽离了。
      我需要我的心脏,我不想面临死亡或是长久的睡眠……
      “安娜贝尔。”我轻声呼唤,但声音小得我自己几乎都听不真切。
      安娜贝尔的眼睛在我模糊的视野里仍然如此闪耀,那对明亮的浅蓝色水晶凑近我耳边说:“小莉莉,剩下的交给我们,我们能搞定。此外,你也会是安全的。心脏,我会让某个人好好保管的。”
      “不……”我不再能轻易相信她的话,张口欲言,却瞬间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
      恍惚之间,我似乎重温了一次从那座不化的雪山上踩空坠落的失重感。
      这一刻,急剧突起的寒冷,不是肉、身的知觉,而是任何动物濒临死亡时,都会直面的灭顶恐惧;早已不需要呼吸的呼吸停了下来,无以为继,胸口也憋闷得厉害,几乎把我一点点地压碎。
      人之所以怕死,是因为不相信有来世吗?
      至少我不是。
      我是相信有“来世”,才觉得格外恐慌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4章 莉莉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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