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子是黄的》沙洲铃

3、第 3 章

　　程皓接了王岩的单子，要帮他追到他办公楼里那个他暗恋了两年还没搭上一句话的女孩。程皓一直说他自己有个接单标准，不过这标准从未示过人。张铭阳斥他，屁吧，还不就是看脸。程皓可理直气壮了，当然得看脸了。看看他是不是长着你这种奸猾油腻不着调，一看就是没心没肺不靠谱的，我帮你泡妞助纣为虐就够了，老子不能祸害天下，得以天下苍生为计！张铭阳啧啧啧地碎了一口唾沫星子，你那是怕对方长太丑，坏了你的成功率和名声，浩浩苍生中的单身狗们都离你远去。不过，你好像接的都是暗恋型的多啊，怎么，受过伤？
　　提到暗恋，程皓扔他一个大白眼，再附送一口大白牙。等张铭阳走了，他才摸出皮夹子里泛黄的照片默默感叹下。谁没个年少，谁没个暗恋，谁还没个女神呢！得不到的才是最美好的，你们懂个鸟啊！我现在就是要让大家都拥有自己想要的，在他人身上锻炼技巧，将理论投身于实践，然后我独自享受拥抱这种美好！待有朝一日…有朝一日，或能一雪前耻，手到擒来？
　　想想吧，谁还不能想想，万一实现了呢？

　　程皓带着王岩在商场一通狂买改造，把进去之前是个土了吧唧废的，出来后脱胎换骨变成走过路过都会被瞟上一眼，有时还是好几眼的。在商场里面是填鸭式的压迫性教学，等坐到底楼的咖啡馆外，才是苦口婆心的奶妈式哺育，把个码农说的那是一愣一愣儿的只有崇拜的星星眼。
　　黄志雄就坐在他们比邻不远的一张桌子，正好是面对着不远处的商场正门，而背对着这俩从咖啡店门直接出来的人。他比他们早坐下来20分钟，大杯摩卡喝了过半了。实在是，虽说他军人出身，听力视力都是好的没边儿的。但要不是这说话的调调…就是音调加论调让他颇觉熟悉，他是不会这么听壁角的。这一听进去，忍得就很对不起自己，差点憋笑出内伤。
　　“你要知道，现在就连公孔雀都会悉心打理自己后边那撮羽毛，才能吸引来心仪的母孔雀。你说咱们这些混到食物链顶端的人，尤其是男人，怎么还能不如一只鸟呢？”
　　黄志雄抓起桌上前一任留下的一张不知所谓的报纸挡着脸，举高了，头往右后坐的蓝裤子臀尾看看，再往左后的黑裤子臀尾瞅瞅，还好，都没长一撮毛。
　　“半个月不进理发馆的男人，基本上就算是把自己给废弃了。只有一个注意自己外表的男人，才有可能引来异性的关注。否则，那些只会说风凉话，在旁边看笑话的人，都是些低价值的男人，只是会一味的羡慕忌妒。而你呢，只要把这种压力转换为优势，才一定能够成为男人中的高价值男人。”
　　在一边看笑话的男人，黄志雄莫名觉得这话难道是在说他。他现在可正是在听笑话呢！低价值男人？见鬼去吧！
　　黄志雄听来可笑的话，在王岩耳朵里那可都是成了皇帝下的圣旨。他一叠声的说程老师说的对，我一定记住。
　　“记住，帮你追上那姑娘只是行动目标，帮你这人重建系统，才是咱们的终极目标。”
　　“是是是，那我先走了，我回去好好琢磨好好研究。”

　　王岩走后，程皓翘起二郎腿，拿起桌上的杯子，咬住吸管，正要一口美味下喉，黄志雄脚点地，直接把椅子往后滋啦啦地退到程皓的桌子前，侧过头去看他。这行为吓得程皓一口咖啡往气管里直呛下去，咳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黄志雄是真没想到效果这么厉害，被他这咳得也吓到了。站起来拍着程皓的背，拿了桌上的纸巾递给他：“至于么，我又不是什么妖魔丑八怪，长得比走了的那个还强点吧！怎么刚才还谆谆教导呢，见了我这就是要吐血的节奏啊。服务员，来杯水。再给他来杯一样的。”
　　“这猝不及防眼前杵一熟人脸，能一样么！”
　　“你路上遇一熟人也不能这么哭天抢地地打招呼的，难道是心虚了？刚才说的那些话都是骗人的吧！你不是牙医么，还帮人追姑娘？别真是个骗子。”
　　“你丫才骗子！SLASH听说过么？我白天是牙医，平时还兼做恋爱顾问。就是专门帮人解决恋爱问题的。哎你说我怎么哪哪都能遇见你啊，你别是个跟踪狂吧？”
　　黄志雄把自己桌上的咖啡拿过来，往他边上一坐。伸手指指商场大门那儿：“不是你说的么，每家商店都有招财猫，每家商店都有保安呀。有保安，就有我这保安老板呗。”
　　“又是视察业务？”
　　“恩。说对了。这业务是做的有点大，不好意思，惊着你了！”
　　“没有没有，有钱，好。”程皓拿起服务生新端来的咖啡，这回是慢慢悠悠地一口一口吸着：“我就是在想，我家小区的保安是不是也是你们公司的。那我不是时刻被掌控着。”
　　黄志雄扬起眉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提醒我了，这单业务也可以谈一谈。不过，我为什么要掌控你，我对你又没什么其他兴趣。瞧你这连别人取向和爱好都门不清的人，还恋爱顾问？你谈过恋爱么？”
　　“我就是不想到时候回家也遇见你说什么视察业务，这一天到晚都见到，烦！我谈没谈过恋爱关你什么事儿？你谈过么？”
　　黄志雄突然沉默了下来，盯着程皓的眼睛一瞬不瞬，而后一字一字地从齿缝里迸出来。看着很用力，像是全身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这四个字上面，但入耳的声音偏偏是温柔而低沉的。程皓下意识躲开他的视线，去看他的手。上回在酒吧里，他就说过，这个男人的手是握着致命的器械的，粗暴而有力的手。现在他更觉得是了。这四个字像是大提琴拉出的音符，只是演奏的人手持的不是弓弦，而是利刃。一个字一个字，割裂了琴弦，直透进听者的耳蜗，泅开一片无血却致命的疼痛。
　　他说：“我结过婚。”

　　艳阳高照的时空像是突然静止，周围的人事是死是活都不再引人注意。程皓觉得自己是被迫跌入了对方的眼睛里，跌入了眼里的那片时空，那里有一个故事。关乎生死，关乎爱情，关乎婚姻，关乎他。他该死的好奇，又清醒的知道好奇心是会害死猫的。这事儿和他无关，结过婚又怎么样，结过婚了不起啊？他没动，就这么死拼着大概会瞪成斗鸡眼的可能，凝视着黄志雄。
　　最后，还是黄志雄先打破了这僵局，他站起来把程皓拿着杯子无意识翘起的兰花指给贴回了杯身上：“怎么老喜欢对着我举杯呢，手不酸啊。咱是爷们儿，别翘着了。”说完拍拍他肩，自顾就走了。
　　本来是不酸的，被他这一贴一拍一通说的，真就酸了，还是从心里边开始泛酸。程皓放下咖啡杯，猛甩手腕：“黄志雄，你大爷！”

　　王岩的CASE本来进行的算是顺利，突击培训后借着换轮胎的机会，终于和心仪的小姑娘搭上了话。可为他争取来这机会的程老师就不怎么幸运了，被人路见不平地拍下了他扎小姑娘车轮胎的经过，请进了派出所。这是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还是会留案底，能被拘留15天的事儿。管事儿的梁队长不知道是要讨好小姑娘呢，还是正义感爆棚，有那么点儿真要拘着他的意思。偏偏王岩在边上也使不上什么劲儿，总不能承认他俩认识，这是为了撮合鸳鸯牵红线才干的事儿吧。
　　程皓蹲在黑铁栅栏后面抓脑袋，手机也被没收了，他是该通知张铭阳来救场呢，还是就这么蹲个15天。不行，15天是铁定要出事儿的，他在诊所还要不要混了，还不得被张铭阳那混蛋给笑死，可以笑出猪叫，笑到年底。
　　这时候他脑子里想到的居然是那个人，怎么该出现和需要他的时候就不出现了呢？也是，派出所能有什么业务视察，这儿又不缺保安！
　　“嗨，嗨是你么？”
　　程皓一抬头，当场就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这真是背后不能说人，想人和念人，这这这想谁谁来，念谁谁到，自己什么时候有这能力了！
　　“还是这么害怕我啊，我就是凑近了来看看，是不是眼花了，怎么这儿都能遇见，这得是什么缘分啊？”黄志雄边说边自己就笑了出来。他手插在裤袋里，直起腰，看着程皓这坐在地上，惊圆了眼睛，大把的头毛都遮下来盖在眼皮上，和他长长的眼睫毛都快粘一起了：“别怕，你好好蹲着，我这就走了。”
　　黄志雄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边还跟着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年轻人刘明。刘明到黄志雄的公司也有段时间了，他是第一次看见自家老板这样笑。原来老板会笑的啊！一时间竟然有点看迷了眼儿，在老板已经转身走了四五步后才反应过来要跟上去。他才迈开步子，程皓从地上爬了起来，隔着栏杆叫：“你等等，等等…”
　　刘明看看这个能让老板笑的人，立刻跑向他老板：“黄哥，他叫你等等。”
　　黄志雄停下脚步，也不回身，向着刘明说：“他让我等我就得等，这什么道理。人家不想一天到晚见到我的，很烦的。”
　　话虽没对着程皓说，可就这么四五步的距离，说的又不轻，走廊上又没别的声音干扰，程皓自然是听得清清楚楚。他深吸了口气，舔舔嘴唇，肌肉硬是从刚才的吃惊缓和成了求饶：“黄…黄老板，看着我们有缘的份上，帮个忙呗！”
　　“什么缘啊，我这是过来办正经事的。小刘，告诉他，我们是来干什么的，不然人以为我们跟踪他呢。”
　　“谁跟踪到派出所啊！”刘明立马转向栅栏后的人：“黄哥带我来搞好关系认认人的，明天我就在对马路的大厦上岗了。”
　　“哦。警察保安也差不多算一个工种，认人也说的通。”程皓点着头接口，突然一灵性，脱口叫：“这儿有熟人？”
　　“我们黄哥人这么好，哪儿没熟人呀！”刘明特骄傲地挺了胸脯。
　　程皓激动的，手都从栅栏里伸出来了，在那儿猛招手：“黄老板，黄先生……”
　　黄志雄终于肯转过身了，可他还是就那么站着，不动。
　　程皓鼓足了劲儿，咧开嘴特真诚地叫了声：“黄哥！”
　　“黄哥是他们叫的，怎么，皓哥想再多兼一份职，来当保安啊。”
　　“不是…黄大爷，黄祖宗，你说吧，你要我叫你什么就什么。”
　　刘明没忍住，噗地笑了出来，被黄志雄一瞪，又赶紧立正。黄志雄看都不看程皓，一转身进了左边的门：“梁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