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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风雨修竹 ...

  •   清早,屋子里忽然传出楚之环的哭声,一院子的人都惊动了,只见楚之环哭着跑出来,一边哭一边叫道:“哥哥不认得我了!哥哥不认得我了!”

      她扑在母亲怀里,泣不成声。

      楚夫人抱着女儿,一时间孤儿寡母的酸楚涌上心头来,不由得无声地落泪。

      这一声喊,自然也惊动了隔壁院子里的傅修竹。

      这大半个月过去了,楚若筠才徐徐转醒,各路英豪虽是救济颇多,也都忙自己的事情去了,傅老先生也已经离去,只留下一个傅修竹还在他家里给他诊脉开方。

      傅修竹急忙收拾了出来,见到楚夫人和女儿相拥而泣,安慰道:“我去看看公子的情况,兴许还是可以回转的。”

      楚夫人道:“当日在天机阁,温九变就说了他断然是不能全然好转的。我其实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我并不贪心,只求他能活着,便已经是万幸了。”

      傅修竹安慰了几句,推门进去,见楚若筠坐在床上,头上绑着白布,全身上下只一只手是完好的,腿骨断裂,还没长好,回头看向傅修竹,眼神里全是戒备。

      傅修竹遥遥站着,问道:“楚兄还记得我么?”

      楚若筠道:“你是谁?”

      傅修竹道:“在下佛手医传人傅修竹,你我少时曾在一起读书,有过数面之缘。”

      楚若筠恹恹地说道:“哦。”

      傅修竹见他总望着窗外,便说道:“窗外那位夫人,是你的母亲;那少女,是你的妹妹。你是扬州楚氏的长子,名叫楚若筠,被人从山崖上推下来,九死一生,这才受了这一身伤。”

      楚若筠就这么被一个陌生人告知了自己的身世姓名,有几分不爽,依旧道:“哦。”

      他望着远处出了一会儿神,忽然道:“我还与人有约……

      他说到这里,又黯然起来,自言自语道:“可我不记得是什么约了。”

      他们正说着,楚之环忽然跑进了,扑在他身上大哭道:“都是那个窦之夜,害死爹爹,又害惨了你!我要去学武,有朝一日手刃了他,为你和爹爹报仇!”

      楚若筠听到这个名字,仿佛有一阵暖流从身上经过,不由得问道:“窦之夜是谁?”

      楚之环抢着说道:“他是杀了爹爹的凶手,把你推下山的元凶!是天下第一的混蛋,邪魔,人人恨不得杀了泄恨!”

      傅修竹在旁边道:“姑娘这样说有失公允……”

      楚若筠道:“可我听到这个名字,仿佛他是我多年好友一般……”

      楚之环哭着说道:“哥哥你糊涂了吗!当时在苏杭,不就是他骗你同他结交,你才把他带回家的吗?你现在都记得他是你的好朋友,你却不记得他骗你害你,杀了你生父,又把你推下悬崖,变成……变成这幅模样……”

      楚若筠明明什么也不记得了,他却下意识为窦之夜辩白道:“不可能,他不会的,我……”

      他说到这里,恍然想起自己连这个人是谁、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他又如何能信任这个人呢?

      楚之环难过地快要哭得昏过去,喊道:“我是你亲妹妹,我还能骗你吗?”

      这时,楚夫人走进来了,把抽泣的女儿揽进怀里,楚之环还在哭着说“我要杀了窦之夜为哥哥报仇”。

      楚夫人轻声道:“当初你父亲要教你学武,你嫌学武累,不愿意学,如今已经错过了年纪,就算是学了,哪儿能和那个魔头作对,何必自讨苦吃。事已至此,就罢了吧。”

      傅修竹也在旁边说道:“冤冤相报何时了,令兄已经苏醒了,何苦再为先人的事给家族添血仇呢?”

      楚之环哭道:“我哥哥是没死,可是我爹爹呢?我爹爹的仇,他身为长子不去报,那我就去!”

      傅修竹急忙道:“楚姑娘,话不是这么说的。楚前辈与窦之夜决斗,命丧对方刀下,是公平决斗的,就算是输了性命,也是输得天经地义,怨不得人。”

      楚之环听他一路上都满口公允事实,实则就是为那魔头说话,当即急了,推他道:“你既然与那魔头沆瀣一气,便离了我楚家的门,再也不要进来!我家从此与你就是仇敌了!”

      傅修竹冤枉地要死:“姑娘,我是为你好,你小小年纪,又是女儿家,就算是现在学武也迟了,哪里打得过那人,切莫不要白白送命啊……”

      楚若筠观望他二人吵架,忽得冷笑一声,道:“傅公子?”

      傅修竹连忙转头看他。

      楚若筠道:“那窦之夜,与你是有什么仇,什么恨,你要这般对他?”

      傅修竹一时语塞:“我——”

      楚若筠说道:“你倒是好一副清白干净的模样,你明知道我妹妹性格冲动,却偏偏倒着激她,当着她的面说什么公允事实,说我父亲死得其所,又说她是女儿家打不过那魔头,其实分明是在激她去报仇,越激越盛,逼得她去杀那窦之夜,你反倒是医者仁心,摘得干净。这世上有哪个仁心的医者,能装傻卖乖到你这地步?”

      他此话一出,整个屋子都傻了,须知他家少爷之前最是放荡不羁的性子,人也傻,什么都学不通,怎么如今摔了一遭,竟摔开窍了?

      楚若筠道:“你一心知道我父亲死得其所,照你说的,输得天经地义,在道义上无可指摘,所以你才激我妹妹去。且不管这个窦之夜到底是谁,若是他杀了我这个年幼无知的妹妹,天下人必定群起而伐之,这才是你的目的,是不是?”

      傅修竹当即愣住:“楚公子是不是糊涂了……”

      楚若筠冷冷注视着他,道:“若这才是你救我的目的,还请你现在离开我家,永不再进。若是我日后再见到你,我便见一次,打一次!”

      他说到这里,情绪激动,不由得一阵咳嗽,楚之环吓坏了,不敢再闹,赶紧过去扶他。

      见他赶走了傅修竹,楚之环坐在他窗前,怯怯低着头,小声说道:“其实修竹哥哥不是那个意思……”

      楚若筠这才细细打量自己的妹妹,见她低着头,揉着手绢,小声说道:“你昏迷的时候,他一直照料你。”

      楚若筠道:“你方才生气,推他,赶他,不仅是因为他说父亲的事,还因为你心里喜欢他,见他不帮你,你生气?”

      楚之环哪里见过她哥哥这副模样,一时间都傻了,茫然看着他:“你……你是我哥哥吗?”

      楚若筠忽然猛地咳嗽起来,一屋子的人都过来给他顺气,他吐了一口血出来,气才终于顺了,说道:“好啊,真好啊,这个傅修竹,可真厉害……”

      楚夫人其实一直站在一边瞧得清楚,只是她这个儿子,最是荒唐破落的性格,这么大病了一场,反倒是人通透了,一时间不由得高兴,道:“环儿莫要总是念着前尘旧事了,这是老天有眼,照料咱们家呢。”

      楚若筠又失落下去,他心里总记挂着什么事,仿佛事情尚未完成,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安心。

      他明明伤重得动也动不了,却要急着翻身下床,道:“我要去找那窦之夜……”

      楚夫人方才高兴,一听见这句,连忙拦住他道:\"你去做什么!”

      楚若筠喃喃道:“去做什么?”

      楚夫人道:“他与我家乃是不共戴天之仇,祖辈上积怨下来的,你何苦去找他!”

      楚若筠说不清楚为什么,他就是要去找这个人,可是他不知道自己去找他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急着找他,只说道:“那就去找他报仇……我不知道,或许见到他,或许杀了他……”

      头好痛。

      楚若筠颓废地坐在窗边,觉得自己很没用。

      这时候,下人抱着一摞衣服走进院子来,问道:“少爷,这些要扔掉吗?”

      楚若筠只觉得那些衣服无比眼熟,只是上面全是干涸的血渍,下人正要搬走,忽然从衣服里骨碌碌掉出一个早已经干瘪的梨来。

      楚若筠看着那个梨,愈发觉得熟悉,可是仿佛记忆在和他作对,他只好说道:“拿过来给我看看。”

      下人又说道:“还有这本书,上面全是血了,也扔掉吗?”

      楚若筠一把抢过来,当即扯到伤口,又是钻心地疼痛,只见上面满是血污,倒是勉强也能看得清字画,一门武功的招数套路甚至破解法门都在里面。

      楚夫人凑过来看,见与武功相关,她不懂这些江湖事,不由得笑道:“你以前总喜欢乱撕书,什么也不肯好好念。你父亲留给你的秘籍莫要总是带在身上,万一被人偷了去,家传的武学就外泄了。”

      见儿子翻书翻得心不在焉,楚夫人道:“别看这些了,我帮你收着吧,等你伤好了,武功重学就是。”

      她说着,就要将书拿走,楚若筠却一把拽住了书角。

      他一字一句说道:“这个我要留在身边。”

      楚夫人见他固执,只好说道:“好好好,都听你的。”

      楚若筠将书抱在怀里,忽然想起一个模糊的影子来,只是这个影子转瞬即逝,就此消失在脑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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