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四、命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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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伯爵的财产在其死后一个月里就被侄子们瓜分殆尽，真正悼念他的，只有他那被侄子们赶出家门的养女。
这些年来，受到最好照顾的伯爵小姐养成了恶习，她热爱贵族富裕的生活，但同样的，她也爱着那个专横却不失慈爱的老头。
按照当地法律，女儿没有继承权，妻子却可以共享丈夫的财产。养父意外去世，被赶出伯爵家后，她终于明白那个专横的老头为什么执意要她嫁给公爵。
那时候她不懂，始终固执地寻找着她的神枪手，直到给予她庇护与关爱的老伯爵死了，还是没有找到。
养父的死彻底击垮了她，她终于不再抱有希望，主带走了她的亲人，也许更早以前，也已经带走了她的骑士。
老伯爵的二侄子垂涎她的美貌，曾提出下/流的交易，甚至溜进她的房间意图不轨，她用花瓶砸破了无耻之徒的脑袋。
养父不会希望她屈服，他想让她嫁给公爵。
所以，她接受公爵夫人的邀请住进了城堡，并按照约定给予公爵特殊的照顾。外人眼中高贵的伯爵小姐沦为情/妇，她不在乎。
除了夜里依然睡在自己的房间，她的特殊照顾比公爵夫人更接近于一位妻子的职责。
公爵夫人和管家都是她的朋友，她理解他们对自由的渴望，也理解公爵内心对失去的恐惧。
数个寒冷的夜里，公爵在噩梦中醒来，歇斯底里的哀嚎响彻城堡，她和管家冲进公爵的房间，随后赶来的公爵夫人拉住了管家，只有她上前安抚受惊的灵魂。
她想，离开孤儿院这么多年还能重逢，仅凭这一点他们就应该相亲相爱。
她希望公爵能与公爵夫人和睦相处，也希望公爵夫人和管家能接受她的另一位朋友，他只是不爱说话，不善于和人相处，但他是她的朋友。
她喜欢漂亮的裙子和精致的珠宝，还有贵族的花园和舞会，她也喜欢无意义的下午茶闲聊，花店剩下的廉价鲜花，还喜欢公爵夫人的随意涂鸦，以及公爵对她渐渐加深的依赖。
她竭尽全力让生活美好起来，也希望她的朋友都能幸福。
公爵夫人很喜欢她带回来的礼物，但经过商量后，火红的月季被管家放进了公爵房里的东方瓷器中，以她的名义。
她哭笑不得，问公爵夫人：“身为淑女却给男人送花，会不会太不矜持了。”
公爵夫人摇头，语重心长道：“尽管他是个疯子，但也是有钱有地位的疯子，值得你的礼物。”
她无可奈何，开玩笑说：“好吧，既然你有了爱情，我也总得有点什么才不至于太可怜。”
听了她的话，一直站在公爵敌对面的公爵夫人这样劝她：
“亲爱的，为什么不试着真的去爱他呢？我厌恶他，但诚实地说，他英俊富有，只是暂时还没有学会如何正确地爱一个人，只有你能给予他正确的引导，你们在一起会非常合适。”
公爵夫人的话有道理，她并不讨厌公爵，但要彻底放下一段遥远却深刻的感情，她还需要时间。
她的脑子里有些乱，晚餐过后直接回了房间。
公爵敲响了她的房门，向她表示谢意。
“谢谢你的花。”他说。
“很高兴你喜欢它们。”她微微一笑。
公爵还没有爱上她，但至少他们是比以前更亲近的朋友了。
他说：“花在床头，我想今晚我能睡个好觉。”
她说：“那真是太好了。”
最后离开前，他犹豫地说：“你看起来很悲伤，如果需要帮助，可以告诉我。”
她依然保持着优雅的微笑：“谢谢，我只是有些累了。”
那天夜里的梦中，她回到了四处透风的孤儿院宿舍，外面下着大雪，寒风呼啸仿佛鬼魂的嘶吼。起初她害怕极了，直到有个声音出现，用一个个美好的童话故事安抚了她。她在宿舍四处寻找，却找不到声音的主人。
最后，角落里传来另一个声音，他说：“圣诞快乐，my dear friend.”
第二天醒来，她发了很久的呆，忽然为昨天在花店的行为感到内疚。
她住进城堡有一段时间了，公爵的心理状况时好时坏，她忙于照顾以至于忽略了另一位朋友的感受。他从小就不合群，孤僻而敏感，她真的不怪他打碎了矢车菊，但他似乎还是觉得自己做错了。
果然，当她穿戴好下楼去时，她的朋友捧着一盏全新的矢车菊前来道歉了。
他的手受伤了，她放下矢车菊想察看伤口，他却躲开了：“没关系，这是我应得的。”
她感到生气，但更令她生气的事情发生了。
他告诉她：“我把花店转卖了，如果你还是希望我找份工作，我想来这座城堡应聘园丁。”
“为什么？！”她气得只说得出这句话。
“因为卖花并不能盈利多少，正好有人出高价，卖掉花店你的投资就翻倍了。”
到口的责骂变成了惊呼，她问：“翻倍了，真的？！”
他认真点了点头：“真的。”
公爵夫人的声音适时插了进来：“亲爱的，无论什么买卖，都比不上你在这里的投资。听说公爵很喜欢你的月季，真替你高兴！”
公爵夫人无疑是在挑衅，随后出现的管家递过来一个礼盒，里面装着公爵回赠的礼物。
他握紧受伤的手掌，沉默了。他以为卖掉花店大赚一笔足够了，却忘了自己从来都不是最佳的投资选择。还有那束娇艳动人的月季，原来是送给另一个男人的礼物。
伯爵小姐察觉到气氛微妙，不再继续投资的话题，更不敢打开礼物，这只会另她那敏感脆弱的朋友更加难堪。
纤细的指尖在蓝色花瓣上轻轻跃动，她爱怜地赞美矢车菊的美丽，不忘夸奖照料它的人：“这花真美，谢谢，没有谁比你更善于照顾这些可爱的小东西了！”
他的脸色缓和了些，但对公爵夫人和管家依然像陌生人一样冷淡。在孤儿院时他就不喜欢这两人形影不离的亲密，那显得他十分可怜，可怜到他觉得自己之所以还有爱的机会，只是因为关爱他的女孩富有同情心，仅此而已。这个想法刺痛了他，伴随着成长，一年比一年痛苦。
同样，即使多年过后的现在，公爵夫人与管家对他也没有好脸色。他们三个从小就不是朋友，长大后也不是同类人，如果不是因为伯爵小姐，他们很乐意再也见不到儿时厌恶的对象，那个品行败坏、善于欺骗和盗窃的男孩。
气氛有些尴尬，伯爵小姐打破死气沉沉的局面，询问管家公爵在哪里，然后拉着不受公爵夫人欢迎的客人前去找公爵。
花园里，伯爵小姐放开他的手，终于松了口气，“我不想你难堪，也不希望他们不高兴。”她叹了口气，“我们来自同一个地方，你和他们，还有公爵夫人和公爵，为什么就不能像兄弟姐妹那样相亲相爱？”
他不说话，沉默地看着令他痛苦与快乐的罪魁祸首，内心荡漾的涟漪几乎令他迷失。
他不自觉前倾身体靠近她，在她尚未察觉时伸出手，突然的声音打断了这一切，公爵出现在他们面前。
公爵看他的眼神和公爵夫人一样，冷漠、轻蔑，他早就习惯了这种眼神，觉得毫无新意。
公爵无视了他，询问伯爵小姐是否喜欢他回赠的礼物。
伯爵小姐还没来得及打开礼盒，出于礼貌还是微笑，说很喜欢。
伯爵小姐问公爵城堡是否还缺园丁，公爵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仿佛知道了他的打算，回答说岗位暂时没有空缺。
伯爵小姐送他离开时，安慰他说可以去别的地方试试。
“最近不用来看我了，我在这里很好，你专心找工作，我会拜托公爵帮你写推荐信。”
伯爵小姐觉得自己就像母亲担心孤僻的儿子太过封闭自己一样的唠叨，“其实，你需要的不止是一份工作，还应该多去认识些朋友，照顾好你的衣服和鞋子，注意手脚不要受伤，记得定时理发，多和不同的人聊天，对身边的人多一点微笑，不要总是这么冷漠，好吗？”
他有些无奈，难道她还以为他是重逢时那个邋遢的小邮差吗？
知道她喜欢整洁干净，他时刻都记得把自己打理得一丝不苟，她是上流社会的名媛淑女，他便要求自己言行得体，只要给他一身行头，他可以比城里任何一个贵族青年更吸引异性的目光，偏偏到了她这里，还要担心他的社交问题。
他终于忍不住打断她的唠叨，问：“如果我找到了工作，你会搬出来吗？”他想了想，又说，“流言传得到处都是，他们说你是情/妇，为了你的名声，我可以为你在外面租房子。”
“不用了，我在这里很好。”关于流言，伯爵小姐懒得辩解，微笑着解释，“这里有仆人、美酒和佳肴。我有自己的卧室，里面摆放着珍贵的瓷器，打开窗户能看到巨大的花园。公爵的私人收藏室我可以随意出入，说起每一件藏品贵妇们都向我投来羡慕的目光。还有每次舞会，我都能定制新的礼服。你明白吗，这就是我喜欢的生活。”
他理解了伯爵小姐的意思，她具有善良朴实的品质，也坦诚自己迷恋贵族奢侈的生活。如果搬出去，意味着将失去这一切。
沉默之后，他问：“如果我也可以呢？”
伯爵小姐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继续笑道：“其实公爵是个很温柔的人，如果他能接受我成为这座城堡的女主人，那么对他，对我，对公爵夫人和管家都是好事，所以从现在开始，你和我为了各自以后的生活，都要努力了。”
他不再说话。
道别的时候，城堡外来了马车，律师从车上下来，友好地向他们打招呼。
律师礼貌地对准备离开的他说：“我来给公爵殿下送文件，一会儿就走，这里下山不容易，我可以载你一程。”
伯爵小姐以为他会拒绝，已经准备好替他感谢律师的好意，却听他说：“您真是位好人，那就谢谢您了，律师先生。”
离开的路上，他在马车里一直沉思着，年轻的律师与他年龄相仿，两人互不交流，直到他快下马车时，律师才开口说话。
“我今天路过花店，听说你把店卖了？”
他点点头。
“卖了也好，这样就能专心计划接下来的事了。”律师拿出几份资料，“这几个是公爵委托我调查的，都是老公爵失散多年的侄子的可能人选，这些资料你熟悉一下，挑个情况最像的模仿吧。”
他接过资料心不在焉地翻了翻，突然问：“如果模仿成功，就可以分到财产了吗？”
律师摇头，刻板地分析：“公爵仍在第一顺位，但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一定会照顾老公爵家族真正的血统，不会亏待你的，到时候，请不要忘了曾经帮助过你的人。”
他平静地问：“如果我要的不只是一点点恩惠，而是老公爵的所有财产呢？”
律师露出狡黠的笑容，仿佛就等他说这句话：“我说了，公爵仍在第一顺位，要想得到所有财产，除非......”
律师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他微笑地对上律师的视线，忽然，笑容隐去，问：“你到底为什么帮我？”
律师说：“公爵是个不错的雇主，给了我充分的信任，就是有时候太过吝啬，当然，你也可以说是我不懂满足。总之，如果我帮了你，你一定会对我更加慷慨，对吗？”
他虚假地应付道：“当然。”
“倒是你，我的朋友。据我所知，你和公爵，还有公爵夫人、管家、伯爵小姐从小时候就认识了，为什么你们的关系这么奇怪？失散多年还能重聚，你们不觉得命运很伟大么？”
“命运？”他冷笑，“真要说起来，在邮局工作时我们就认识了，因为急着去送您的信件才与小姐重逢，公爵夫人也是由您引荐去的城堡，这么说起来，您就是命运？”
“我喜欢你的幽默感，朋友。”律师大笑起来，“尽管你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这样，你们再次重逢，是主的旨意。”
看着手中的资料，他觉得无所谓了，不管是谁的意愿，感谢重逢为他带来了爱的希望，还有发财的机遇。
他从不善良，也不奢望救赎，只是迷恋风的温暖和花的芬芳。
童年来回过无数次的山坡，孩子们结伴走着，将他甩在身后。他静静走在队伍最后，望向走在最前面的女孩，还有她身边的大男孩。
欧石楠漫山遍野的孤寂将他掩埋，寒冷从每个毛孔侵入。
终于，女孩翻过了最陡的坡，回头察看他是否掉队。
寒风不再刺骨，欧石楠盛开，如紫色铃铛摇动雀跃的音符。
为了那一回头，他愿做反叛的堕天使，释放人间罪恶。
作者有话说第4章 四、命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