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傅》六谷君

3、第三章 暴露

　　华老爷子捋捋胡子，“既然不是，那我们就走吧。”
　　说完，华老爷子就放下了车帘，随着小将士的一声“驾”，马车远去。
　　辛月看着面前的小姑娘，扶额长叹，“你以为，穿上一件男子的短褐，别人就不知道你是女子了？你以为，军营真的那么好进，军营里的人都是傻子？你以为，被发现后，你有通天的本事，可以脱身？”
　　“别闹了，回家去吧。”
　　辛月的面色本就蜡黄，又板着一张脸，看着又丑又严肃，顿时唬住了灵犀，趁着灵犀愣神之际，辛月翻身上马，头也不回的走了。
　　一路疾行，辛月准备了干粮，饿了就在马上吃几口。
　　天色已黑，队伍终于停了下来。
　　华老爷子一边扶着自己的腰，一边下了马车，走到辛月的身边。
　　“小子，过来。”
　　辛月抱着包袱，赶紧走了过去，语气甚是恭敬，“老爷子，您叫我。”
　　华老爷子拉着辛月在一边坐下，地势宽阔，若周边有人偷听，一眼就能瞧见。
　　远处的将士正在挖坑，准备烧火做饭。
　　辛月和华老爷子相对而坐，一时无言。
　　辛月抬头，与华老爷子的目光对个正着，看着老爷子眼底闪着的亮光，以及嘴角意味不明的笑意，辛月突然感到一阵心虚。
　　“老爷子，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华老爷子揪着自己的胡子，定定地看着辛月，无声的笑了笑，笑的辛月心底直发毛。
　　“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辛月一惊，立即站了起来，一脸惊慌的看着华老爷子。
　　华老爷子抬手，向下压了压，安抚道：“莫慌莫慌，坐下吧。”
　　辛月胆战心惊的重新坐好，吞吞吐吐道：“老……老爷子，您，您知道了？”
　　“作为一个大夫，要是连这都看不出来，那我这几十年不是白活了？”华老爷子捋着胡子，眼睛含笑。
　　“昨日初次见你，就感觉你有些不对劲，不过，一直没想明白到底是哪里有问题，直到……”
　　华老爷子特意停顿了一下，辛月又是焦急，又是害怕的看着华老爷子。
　　见辛月一脸忐忑不安，华老爷子笑了笑，这才接着说道：“直到昨天晚上，我收到你师傅的飞鸽传书，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小子竟然是个小丫头。”
　　辛月的脸霎时变得通红，她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是师傅把她卖了，“老爷子，我……”
　　华老爷子摆摆手，打断了辛月，“我明白你女扮男装是为了什么，也明白你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只是，你一个小姑娘，孤身一人隐藏在军营之中，总归是太危险了。”
　　辛月的双手紧握成拳，双唇紧抿，眼神透着坚毅，“我明白，不过，有些事，我必须查清楚！”
　　华老爷子长叹一声，“罢了，既然如此，老爷子我也就不拦着你了。还好昨日是我遇到了你，军医和将士不一样，军医只要待在营帐内，不出格不闹腾，一般不会有人发现你的女子身份。”
　　辛月一愣，过了好一会才明白过来华老爷子话里的意思，她站了起来，对着华老爷子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辛月，多谢老爷子。”
　　华老爷子甚是欣慰的点点头，目露慈爱，“坐下吧。”
　　辛月整理好衣袍，再次坐好。
　　华老爷子看了看远处的火光，目光变得悠远，“当年，若是没有你师傅，也就没有现在的我了，你是她的徒弟，她又是头一次求我，我当然不能让她的徒弟出什么事。”
　　辛月还是第一次从别人的口中听到她的师傅，她自小身体不好，被父母送往九罗山，一边治病，一边学医，师傅闲暇时间也会教教她武功，作为强身健体之用。
　　九罗山山上只有她和师傅，还有照顾师傅的柳姨，除了在九罗山山下行医治病外，她从未见过师傅与其他人有来往。
　　此时，从师傅好友的口中，听到师傅的事情，辛月从心底升起一抹对华老爷子的亲切感。
　　队伍行走了两天，每天都有新的军士加入，这是何大将军在明泽州其他县招来的兵马，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前往昌泰州的乐庆县。
　　昌泰州乐庆县，距离昌泰州州府只有五十里，两地之间隔着一座山，不高，但山路崎岖，西戎人擅马，丛林之间，骑军完全没有优势，对于东元国来说，此地，进可攻退可守，确实是一个好地方。
　　临近天黑，辛月看着不远处的城墙，轻呼了口气，只要踏进去，她就无路可退了，辛月勒紧缰绳，策马上前。
　　何轩骑着马跑来，在马车前停下，“老爷子，到乐庆县，队伍就要前往山里与大将军汇合，我奉将军之命，先带您去城里，休养一天，后日我们再去营地。”
　　华老爷子撩开车帘，面露疲态，他点点头，“辛小子要跟着我！”
　　何轩赔笑，“那是自然。”
　　一行三人走进乐庆县城，辛月幼时与母亲曾经来过乐庆县，此时，故地重游，却物是人非，辛月心底一阵抽痛，缰绳紧勒，勒出了红红的血痕，连何轩叫她都没有听见。
　　“小大夫，小大夫？”
　　辛月回神，何轩在马下看着她，“小大夫，我们到了。”
　　辛月下马，定神一看，正是乐庆县县衙，县衙门口除了衙役，还有不少戴盔穿甲的将士，华老爷子在何轩的搀扶下走进县衙，见辛月没有跟上，回头唤她，“辛小子，快过来。”
　　辛月应了一声，提着包袱跟了上去，三人一直走到后院，途中有不少将士向华老爷子和何轩打招呼。
　　“华老爷子，您来了，这次，我们就不怕受伤了，有华老爷子在，鬼门关里的人，也能拉回来。”
　　“你个臭小子，瞎咧咧什么，是不是老头子回来第一天，你就要找打？”华老爷子装作生气的模样，抬起手，作势要朝他打去。
　　年轻小伙一个闪身，躲了开来，不好意思的摸摸头，嘿嘿笑道：“老爷子，小子知道错了。诶，老爷子，这位是？”
　　华老爷子尚未开口，何轩就一把搂住了辛月的肩，顺势拍了一下辛月的胸，介绍道：“我们的小军医，别看‘他’长得寒碜，这医术，连老爷子都说好！”
　　辛月在何轩搂上来时，整个人都僵住了，华老爷子眼睛都直了，他二话不说，抬起手，狠狠地打了几下何轩的脑袋，怒吼道：“快给老子松开！”
　　何轩吓了一跳，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先做出了反应，他立马松开双手，抱着头蹲下，苦兮兮的抬起头，一脸茫然，“老爷子，我又做错什么了？”
　　华老爷子咳了两声，板着脸，“老子好不容易找来的军医，是你能搂能碰的？要是碰坏咯，你给老子再找一个军医来？！起开，老子饿了！”
　　华老爷子瞪了何轩一眼，转头又笑眯眯的看向辛月，“辛小子，我们吃饭去。”
　　辛月看着地上的何轩，“噗嗤”笑出声，她双手抱拳，“何副将，那我就先走了。”
　　饭毕，华老爷子坐在火盆边，对着辛月吩咐道：“辛小子，明日和老爷子一起去外面转转，买些常用的药材，以防到了营地，药材不够用。”
　　辛月恭恭敬敬的道了一声好。
　　深夜，辛月打开窗户看着北方的天空，双手紧握成拳，只有五十里了。
　　第二天天一亮，辛月就起床了，长长的布带裹好胸，她又拿起一条长长的布带，在腰上裹了一圈，穿上竹青色长袍，勉勉强强看起来像一个消瘦，又不好看的男子。
　　推门出去，华老爷子正在院子里做五禽戏，辛月走过去，在华老爷子的身后，做了一遍，做完后，神清气爽。
　　两人吃好早饭，在何轩的陪伴下，一起出了门。
　　行走在乐庆县的街道，辛月明显感受到了乐庆县的冷清，不复记忆中的繁华。
　　十家店铺，有九家门窗紧锁，偶有一两家开着门，里面也门可罗雀，道路上的行人几乎都背着包袱，行色匆匆。
　　辛月随着华老爷子走进一家药材铺，老爷子忙着挑药材，何轩忙着付银子，只有她，无所事事，只好站在门边，看着空荡荡的街道发呆。
　　一道孩子的哭喊声传来，辛月凝神细听，隐约听到几声“救命”，辛月和华老爷子打了声招呼，循着声音找了过去。
　　小巷子里，三个体格健壮、流里流气的男子围着一个孩子和一个妇人，“哟，大哥，今儿运气真好，这老娘们，卖到楼子里，怎么着也能卖几两银子。”
　　“嘿嘿，大哥，卖给楼子里前，是不是让哥几个……”
　　为首的那个男子，尖嘴猴腮，奸笑了几声，“那是自然。”
　　一直躲在妇人身后的孩子，听到这话，立即从妇人身后站到了妇人身前，展开双手，抬头，一脸凶狠地瞪着那三个男人，然而童声软糯，气势全无，“你们想干什么？！”
　　“大哥，你看。”他一边说着，一边指向那孩子的脖子。
　　剩下两人齐齐看向那孩子的脖颈，粗布衣服下，一条银链子看着异常显眼，尖嘴猴腮的男子使了个眼色，旁边两人立即走上前。
　　妇人赶紧伸手抱住孩子，惊恐道：“银子，我都给你们，放过我们母子吧！求求你们了！”
　　尖嘴猴腮的男子伸腿一踹，妇人摔倒在地，他转身扒开孩子的衣服，银链子上挂着一块玉牌，上面刻着一个麒麟，看着就不像凡品。
　　乱世之中，鸡鸣狗盗、仗势欺人、奸佞狡诈之辈，争先恐后的浮出水面，丑态尽显，乱世出英雄，乱世也出败类。
　　辛月抿唇，捡起脚边的石子，朝着那三人用力扔去，三人吃痛，松手放开孩子，齐齐转头看向身后。
　　“哪来的野小子，不该管的事，别管！”
　　辛月不说话，捡起路边的一把扫帚，朝着那三人就是一通乱揍，打的他们屁滚尿流，直呼好汉饶命。
　　辛月见他们三人都见了血，这才停了下来，冷声道：“滚！”
　　三人连滚带爬的跑远，辛月放下扫帚，走到孩子身边，帮他理好衣服，扫了那玉牌一眼，放进了孩子的衣服里，面上带着笑意，“麒麟？你爹娘肯定希望你以后像麒麟一样，这么贵重的东西还是藏好一些。”
　　小男孩撇了撇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鼻涕眼泪挂了一脸，辛月微愣，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妇人已经爬了起来，走到辛月的身边，直直的跪下，辛月一惊，连忙伸手想要扶她起来，奈何，那妇人纹丝不动，声音哽咽，“多谢恩公，若是没有恩公，我和阿诚不知要遇到什么。”
　　一边说着，那妇人一边跪着磕头，辛月连忙躲闪到一边，用力将那妇人拽了起来，蜡黄的脸上浮起一抹红晕，“你以后小心些。”
　　那孩子终于止住了哭声，抬起头，泪眼汪汪的看着辛月，抽抽搭搭的道谢，“多谢恩公，不知恩公尊姓大名，日后，阿诚一定会报答恩公的！”
　　辛月摇头，“举手之劳，无足挂齿。”
　　说着，辛月转身就想走，却被那妇人拉住了，“这怎么能行，救命之恩，我们怎能连恩人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辛月无奈，只好妥协，“我叫辛月。”
　　辛月转身离开巷子，抬脚往药铺走去，就在这时，迎面跑来一人，朝着辛月就撞了过来。
　　越跑越近，待看清了来人，辛月整个人都惊呆了，她是眼花了吗，明明应该在云阳县或者在回京路上的人，怎么出现在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