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傅》六谷君

1、第一章 初遇

　　东元国治平二十六年，九月深秋，西戎国举兵向东，一夜之间攻下昌泰州州府。
　　昌泰州与明泽州交界处，隶属于明泽州的云阳县县城，此时热闹非凡，正是何安厦何大将军在此处招兵，共御外敌。
　　夕阳西下，一名身着鸦青色袍子的少年，骑马快速穿过云阳县县城街道，在县衙门口勒马停下，一个跨步从上面下来，步履匆匆的走向衙内的招兵处。
　　“何轩，快收拾收拾东西，走了！”
　　“就来！”
　　何轩将桌面上的纸笔收拾好，随便卷了卷便转身要走，就在这时，桌面被人拍了一下，一道低沉嘶哑的声音传来，“小将军，我要参军！”
　　何轩抬头，面前的少年身材消瘦，面色蜡黄，天色渐晚又背着夕阳，颀长的身子显得更加瘦弱了。
　　何轩嗤笑了一声，将小少年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语气带着嘲讽，“就你这小身板，让你上战场，到底是杀敌呢，还是被敌人杀啊？”
　　一边说着，何轩一边不耐烦的摆摆手，“快走快走，有病就好好治病，别来凑热闹！”
　　小少年的声音微微嘶哑，却很是坚定，“小将军，我要参军。”
　　何轩一愣，看在这小少年这么执着的份上，好言劝道：“不是我不让你参军，只是，这招兵的时间过了，大部队都走了，你来晚了。”
　　小少年的身体狠狠一抖，蜡黄的脸色愈加难看，喃喃道：“竟还是迟了吗？”
　　何轩看这少年的模样，大概猜到了，许是这少年的家人在这场战乱中身亡了，不然，也不会如此执着，只是，军令如山，队伍要开拔了，他也无能为力。
　　何轩轻叹了一声，摇着头往外走，刚走没两步，一位穿着深灰色长袍的半百老者，步履稳健，中气十足，骂骂咧咧的走了进来。
　　“何轩！何轩！老子的大夫呢？！老子在客栈里等了老半天，也不见一个大夫过来！何轩，你这个小兔崽子，快出来！”
　　何轩下意识往旁边一躲，却还是被抓了个正着，何轩心中暗道了一声倒霉，转头赔笑道：“华老爷子，不是我不帮你招军医啊，实在是，实在是没有大夫过来啊！”
　　华老爷子二话不说，揪住了何轩的耳朵，“没有军医，老子是孙悟空可以七十二变吗，还是，你以为老子有三头六臂？！到时候，没有军医，你和你的兄弟们怎么办？！”
　　何轩也是有苦难言，碍于对方是长辈，只好生生挨了这顿骂。
　　“我会医术。”
　　何轩和华老爷子齐齐停了下来，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华老爷子将对方打量了一遍，质疑道：“你会医术？”
　　何轩趁此时机将自己的耳朵“救”了回来，揉着耳朵看着那小少年，明显不信，觉得对方是为了进入军营胡诌的。
　　“我会。”
　　语气坦荡，不似作伪，华老爷子捋捋胡子，“你叫什么名字，师从何人，以往在何处行医？”
　　小少年恭恭敬敬的作了个揖，“回老爷子的话，晚辈姓辛名月，师从束竹先生，曾陪师傅在九罗山山下行医。”
　　闻言，华老爷子大吃一惊，急急道：“你是束竹先生的弟子？！”
　　辛月点点头，华老爷子大喜，抚须问道：“一男子，久咳，痰中带血，咽喉干燥且喜饮冰泉水，问，此为何症，又该如何医治？”
　　辛月微微凝思，声音稳重，“回老爷子的话，该男子应是得了肺痿，此症需生姜五两、甘草四两、人参三两、大枣十二枚，切碎后取七升水煮至三升，分三次服用，可愈。”
　　华老爷子甚是满意的点点头，“确是如此，束竹先生现在可好？”
　　辛月有些诧异的看了华老爷子一眼，“老爷子认识我师傅？”
　　华老爷子点点头，“转眼已是二十年过去了，仍记得当年初次见你师傅，一袭白衣，一套夺魂十二针，可救死人活白骨，你师傅离开京城隐居九罗山，我从未想过，有生之年，竟还有遇见她徒弟的一天。”
　　谈及师傅，辛月也弯了弯嘴角，蜡黄的脸色也变得好看了一些，“老爷子，我想从军，您看……”
　　华老爷子捋捋胡子，眼睛转了转，摇头，“从军？那可不行，征军的时间已过，不过，我这里还缺一个军医，你想不想来？”
　　深怕辛月不同意，旁边的何轩也插嘴道：“小子，华老爷子说的没错，征军时间已经过了，你要是想为国效力，在军里做个军医，也不错啊。”
　　军士还是军医，辛月犹豫了一会，虽然身份不一样，但是，到底还是比进不去的要好，辛月点点头，对着华老爷子又是作揖，又是语气恭敬的说道：“那，以后可能要麻烦老爷子了。”
　　华老爷子抚须长笑，拍了拍辛月的肩膀，笑的甚是欣慰。
　　何轩从手里抽出一张纸，递给辛月，“把身份证明填一下，今日你且回去收拾东西，明日辰时一刻，在县城北门集合。”
　　辛月填好信息，对着华老爷子和何轩作了个揖，转身离开了县衙。
　　天色已黑，辛月一手牵马，一手拿着包袱，漫无目的的在云阳县城瞎晃。
　　收到消息，辛月就骑着快马从九罗山出发，马不停蹄的赶到云阳县，直奔县衙，也来不及寻找住处，再加上初次到云阳县，辛月走着走着，就发现自己迷路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脂粉香，还时不时传来女子的娇笑声，周边的楼馆门前都挂着大灯笼，灯火辉煌。
　　辛月愣了好一会，这才明白过来自己到了什么地方，蜡黄的脸上浮现一抹红晕，牵着马便急急转身，往街口走去。
　　就在她即将走出这条街时，一个娇小的身子扑进了她的怀里，辛月下意识推了她一下，力道不大，那娇女子却直接跌倒在地，辛月甚是愧疚的扶起她，娇女子趁机拽住了她的衣襟。
　　“救我，救救我……”声音娇柔，有气无力。
　　借着微弱的灯光，辛月清晰的看到那女子脸上的两行清泪，楚楚可怜，惹人心疼。
　　辛月抱着那娇女子上了马，抓着缰绳，策马欲走，偏偏那追击女子的人已经跑了过来，拦在马前。
　　其中一人身材魁梧，左脸上有块明显的刀疤，微微仰头瞪着辛月，“识相点，把这女人留下！”
　　辛月抿了抿唇，下巴微扬，冷冷道：“凭什么？”
　　刀疤男人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刻意的发出“咔咔”的声响，“凭什么，凭老子的拳头！”
　　怀里的娇女子害怕辛月真的将她交出去，死死地抱住了辛月的腰，“不要把我交出去，求求你，救救我。”
　　辛月轻轻的抚了抚她的背，对着马下的人嗤笑了一声，“就凭你们？”
　　刀疤男人见辛月不配合，对着身后的人抬了抬手，“既然敬酒不吃，兄弟们，我们就让‘他’吃吃我们的拳头，给我上！”
　　刀疤男身后的四五个男人，立马挥舞着拳头冲上前，辛月冷笑了一声，一手抓着缰绳，一手抱着那娇小女子，大喝一声，“驾！”
　　受惊的马驹，嘶叫了一声，扬起前蹄，带着辛月和那女子，冲出了包围圈。
　　一路急驰，终于摆脱了那群人，辛月拍拍那女子的脸，“你没事吧？”
　　那女子甚是艰难的摇了摇头，咬牙切齿到：“他们给我下药了！”
　　辛月心下一惊，顺势就搭在了那女子的手腕上，眉头微皱，是失魂散，服了这种药，全身无力，头脑混乱，毫无意识，
　　辛月见她还有一丝清醒的意识，甚至独自一人逃了出来，看来，这女子服用的药量不大，辛月从包袱里找出一个药瓶，倒出一粒药，凑到那女子的唇边。
　　那女子却紧抿着唇，丝毫不愿意张嘴，辛月见她意识不清，却还保留着高度的警惕，不由心生佩服，柔声道：“这是解药，可解你体内的失魂散。”
　　那女子这才张了张嘴，辛月将药丸喂了进去。
　　晃晃悠悠，回到主街道，辛月看到路边的客栈，扶着那女子下了马，走进客栈，“小二，有空房吗？”
　　店小二闻声走上前，微微躬着身子，咧嘴笑道：“客官几位，我们这还有一间上房。”
　　“那就上房吧。”
　　辛月半搂着那女子的腰，在店小二的带领下走进上房，将那女子放到床上，辛月从腰上拿出一枚碎银子，抛给店小二，“小二，打点热水来，再来一些吃的，”
　　店小二稳稳地接住那碎银子，喜滋滋的点点头，“客官稍候，我马上就给您端上来。”
　　关上门，辛月转身走到床边，之前喂下的药丸起了作用，床上的人眼皮动了动，睁开了眼。
　　“不要碰我！”
　　辛月还来不及说话，就被对方怒吼了一句，她往后退了一些，目光坦荡的看着床上一脸惊慌的小女子。
　　“你现在在客栈，我刚刚救了你。”辛月平静的陈述事实。
　　床上的女子抱紧了被子，半信半疑的看了看辛月，转头环视了房间一圈，又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意识回归，之前发生的事情也想了起来。
　　她的面色微红，透着淡淡的羞意，微微仰头看着不远处的辛月，“刚刚，真的很谢谢你，我叫灵犀，你叫什么呀？”

　　文中的药方，来自于孙思邈的《千金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