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被砍头后，我修真去了》河鹿鸣

36、第 36 章

　　没花上多少功夫，万波波就套足了信息。

　　所谓的鬼族事变，指的是前几天鬼王宫半夜的异象。

　　镇国将军带兵驻守鬼域，目的并不在彻底消灭，只需监视和控制数量。鬼族被困西境不得离开，只要数量没有泛滥，不会对人类社会造成威胁。鬼族与传说中不同，不会吃人，很少会主动攻击士兵。

　　可前阵子鬼王宫异象后，鬼族开始躁动不安，有好几支小队都被鬼族突然袭击以致全军覆没。

　　镇国将军元斐意识到问题严重，立即下命令让大部分普通士兵分散开来躲藏在秘境中待命，自己带领小部分精锐前往鬼王宫查探。

　　这支小队的领队壮汉名为耿贵，在万波波替他们造了遮雨的房屋，还分了点物资给他们后，已经相当信任她了，可谓问无不答。万波波询问他对鬼族的感想，他不无感慨地说道：

　　“我等都是受征兵令而来的普通士兵，来之前以为鬼域凶险，此去无回，没想到鬼域竟然意外地和平，鬼族很少会主动攻击，只会在我们攻击时反击。我听军中一些比我老人说，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很久……直到这次鬼王宫异变。”
　　“虽然也不怕战斗，但若是能解决异象的源头，让一切恢复正常就好了。”
　　耿贵说到这，有些好奇地问万波波，
　　“梁大人您是修道者，对这种情况有什么想法吗？”

　　他已经完全相信了万波波口中“梁薇”和青梅竹马元斐的故事，万波波自然不会辜负他的期待，故作深沉道：
　　“我还没有亲眼目睹鬼王宫异象，还不能随便判断。我想去鬼王宫一探究竟，顺便助元斐一臂之力，你可知道鬼王宫的方向？”

　　她得到的地图是元青所绘，只有十方宗的地址，没有鬼王宫的。

　　耿贵道：“梁大人有所不知，鬼王已死，鬼王宫在鬼境本已荒废。谁曾想那日鬼王宫异象后，鬼王宫又恢复了生气，鬼王宫秘境重开，镇国将军是在秘境防御大阵彻底恢复前带着精锐闯进去的，现在大阵已经闭合，将军也已经几天没音讯了。”

　　他说到这，目光有些黯然：
　　“我等没有修道天赋，自然也看不出隐藏好的鬼王宫秘境的位置，那日被将军匆匆扔进这处荒废秘境中后，就没有再离开过。”

　　这可就难办了，万波波辛辛苦苦找到的一处有人类活动的秘境，里面的人竟然并不知情。

　　七念突然对她耳语道：“你把我变小，看准时机，把我扔到他耳朵里去。”
　　万波波不自觉皱起眉：“你答应过我，不会伤害凡人……”
　　“你放心，七念大爷说到做到。”

　　万波波略微思索，悄悄将真力包裹了七念，让它缩小到一半瓢虫大小，再一弹指将其射到耿贵耳边。

　　耿贵似乎觉得耳边有些痒，刚想伸手去抠，神色突然变得呆滞，他迟钝地开口道：
　　“我……我好像想起来了。”

　　万波波不动声色地挑眉，嗯了一声，耿贵却已然恢复正常，他就像完全意识不到刚才发生了什么一样，接着前不久的话继续说道：
　　“哎，抱歉，我等无能，帮不了将军，也帮不了梁大人了。”

　　“没事。”万波波微笑。

　　她捏住了七念，将它重新变回金蛇般的手环，与此同时，一些属于耿贵的记忆在她脑海中重放了一遍又一遍。

　　七念竟然钻到耿贵的脑袋里，把他的记忆偷了出来。

　　有些东西凡人看不出来，万波波一看便知。她看着耿贵视角里逐渐消失的鬼王宫，若有所思。

　　她知道鬼王宫在哪了。

　　-

　　鬼王宫位于一个深陷的大坑中央，外表就像东境的王宫一样，亭台楼阁、雕栏画栋，尘埃下的壁画装饰隐约可以看出其主人当年的品味。
　　那传说中可怖阴森的鬼王宫，竟然与凡间的王宫并没有什么不同，就是年久失修有点破烂罢了。

　　鬼王宫所在的巨型深坑位于大片丘陵中，规模之大，媲美一座城。
　　方圆百里，只有孤零零的鬼王宫矗立在那，其余都是荒芜的地皮，呈现着焦黑的、宛如全都被火焰灼烧过一般的色泽。

　　整个秘境都处在死一般的寂静中。

　　无论鬼王宫，坑洞，还是坑洞外的大片森林，都没有一点活物的气息。

　　正在外边万波波重新规划路线时，鬼王宫所在的秘境里，出现了新的变化。

　　一些身披银白铠甲的将士从各个方向汇集到鬼王宫前，若是万波波在，应该会惊讶地发现，这些归属于东境的士兵，竟然个个都是初识境的高手。

　　作为镇国将军元斐的精锐部队，这些人都曾是从应征凡人士兵，因为具备修道素质，得到了元斐的亲自培养，自是对元斐忠心耿耿。

　　此刻领头境界最高的亲卫队长沉声道：“我去看了，这秘境东侧没有出口，你们呢？”
　　“西侧也没有。”
　　“南侧也是，探测北边的那几人还没有回来。”
　　“大将军交代过了，一旦找到出口，立即带着宝物离开这里，结果原来的出口消失了，新的也不见踪影。”
　　“大将军进了鬼王宫，临行前将如此重任交给我们，我们不能辜负他期望，现今之计，只能等北边的探测回来——”
　　“你们看看，那边来的是他们么？”

　　说来也巧，正当他们讨论的时候，从远处平坦的地平线上钻出来几道人影，飞速接近。

　　众人不由松了口气，有人能归来，就说明秘境周围并不算太危险。他们在原地等着去北边探测的同伴过来，直到亲卫队长突然咦了一声：
　　“怎么多了一个？”

　　他们精锐亲卫队一共二十个，每个方位派了五个人去探测，可现在却有六道人影回来了。

　　众人头皮发麻，亲卫队长高呼一声：“列阵！”

　　所谓“阵”，自然不是普通的阵型，而是修道者阵法的一种。他们亲卫队的精锐不止自身实力强劲，还长期练习一套精妙的阵法，能将众人之力统合，量化为质，全盛状态下，他们二十个初识境修士能对战三个空游境初期而不落下风。

　　就算现在只有十五人，对付一个空游境也是不在话下的。

　　半个呼吸间，阵法已成，黄色光芒萦绕在众人身外，亲卫队长站在最前，目光凛然地望向那六道人影，吼道：
　　“来者何人？若再往前，我等就不会手下留情了！”

　　话音刚落，那六道人影一晃，竟然从他们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亲卫队长心中大骇，急退两步又叫道：
　　“靠拢，防御！”

　　众人周身的黄光大亮，凝成一股细丝，将他们联结，十五双机警的目光向着潜在的攻击方向看去，却毫无收获，就在他们神经绷紧到极限时，耳边响起一声轻笑：
　　“朕亲自把你们的同伴送回来，怎么无人迎接？”

　　这声音如此近，近得就像在他们体内响起一样，而下一刻，他们真的听到了来自体内的声音——

　　心脏被捏碎了。

　　那五个被派去北边的人不知何时回到他们当中，却徒手捏碎了同伴的心脏。

　　被捏碎心脏的同一瞬，呼吸也停止了，他们机警的眸子变得浑浊呆滞，可他们的身体却没有倒下，而是将重新抬起手中的尖刀，对准了“活着”的同伴。

　　那个声音又笑了起来，语气中藏着淡薄的恶意：
　　“好了。”
　　“这样就十对十了。”
　　“我一向很公平，不是吗？”

　　亲卫队长在短暂的呆滞过后，又惊又怒地叫道：“他们堕为了鬼！”

　　镇鬼大军确实记录着这样的案例，人死后却堕为了鬼，但那是极为偶然的现象，军医也无法解释这是怎么发生的。

　　可现在，就在他们眼前，有十个同伴化为了鬼。

　　亲卫队每个都曾立誓对元斐将军效忠，如今被转化为鬼族的人肉身未散，却听命于将军的敌人，这无疑是对誓言的亵渎。

　　难以言喻的悲愤涌荡在每个人的心中，可真正的敌人却不见踪影，亲卫队长对着空气质问：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不敢现身！”
　　“躲藏在暗中，侮辱同伴的尸身，侮辱我等对将军的忠诚——算什么英雄好汉！”

　　“现身？”那个声音语调奇怪地反问道，“哪个王会亲自召见小兵呢？”
　　“哦，对了，万暮年会。”
　　“所以他死了，礼贤下士没有得到忠诚的回报。”
　　他说到这里，又古怪地笑了，
　　“真有意思，叛徒的下属居然讲究忠诚。”
　　“好啊，看在你们如此忠诚的份上，谁能作为人类活到最后，谁就能见到我的真容。”

　　王。
　　叛徒。

　　这些词在亲卫队长心中惊起巨浪，鬼王宫的附近出现一位能将人转化为鬼，自称为王、还对元斐将军持有敌意的人。

　　那位传说中的鬼王不是已经被杀了吗？

　　将军……

　　亲卫队长一向信任将军的实力，可这未现身之人，手段如此诡谲，让他深深担忧起独自进入鬼王宫的将军。

　　可如今，还有更需要做的事。

　　心念急转，亲卫队长有了觉悟：
　　“亲卫队，列阵！”

　　不需要新的指示，生死关头，剩余十人已然心念相通。

　　活着的他们与死去的十人刀剑相向，亲卫队长一声令下，所有活人都动了起来，却不是举起刀，而是鼓动全身的真力，利用那联结他们的金丝，将所有力量都汇给了一人。

　　又矮又小，在精锐队中一向不起眼的一员，他姓王，名大壮。

　　在一众精锐中，王大壮修为一般，悟性一般，可他却有一项突出，他的速度最快。

　　亲卫队长将装“宝物”的盒子丢向王大壮：
　　“拿着，快走！”

　　比起自身的性命，完成将军的任务才是最优先的。

　　王大壮眼中含泪，动作却毫不迟滞地向外逃去，留下的九人纷纷露出视死如归的表情，将鬼族拦在了这里。

　　可那道声音又响了起来，让他们浑身发冷：
　　“哎呀，真努力。”
　　“可秘境只进不能出，他又是想往哪边逃呢？”

　　正当秘境里边的人拼了命想出来时，万波波却站在秘境门口，推演着看不见的入口该如何进去。

　　这阵与魏连潮困住万波波的落秋山大阵有几分相似，却要容易。

　　对于曾经除了修炼就是研究破阵的万波波来说，这只是要多花些时间来解。

　　她已经有了头绪。

　　七念问：
　　“鬼王宫异变，元斐到现在都没有出来，你确定要进去吗？”

　　“怎么，这里的位置不还是你告诉我的吗？现在又不想让我进去了？”

　　七念沉默了一瞬，又道：
　　“我只是想确认一点东西。”

　　万波波感慨道：“七念啊七念，作为鱼龙族的小妖来说，你知道的东西未免太多了点。”

　　七念莫名生气了，对她吼道：
　　“你以为这是我想的吗？！我和魏连潮那种好奇心过盛的神经病又不一样！”
　　“要是可以选择，我才不想知道那么多，我只想好好回去罢了。”
　　他说到这里，怒火又突然消了，叹了口气，
　　“鬼王宫异变，只有一种可能，鬼王回来了。”
　　“以你现在的实力，根本对付不了他。”

　　万波波奇道：
　　“鬼王？那不是被魏连潮杀了吗？”

　　七念语气淡淡道：
　　“你可知道鬼是什么？”

　　嘿。

　　这她一直想知道，但七念就是不说。
　　现在他见她要进去，倒是主动说了。

　　万波波抱住双臂，扬了扬下巴：
　　“不知道，你来告诉我啊。”

　　七念的语气有些复杂：
　　“鬼是极致的恨意，是纯粹的恨意。”
　　“人有七情六欲，鬼却只有恨意的余烬。”
　　“可正是因为人过于复杂，鬼过于纯粹，人死后无法复生，鬼……却可以。”
　　“恨意不消，鬼族不灭。”

　　七念的目光好像穿过了秘境的入口，看到了孤零零的鬼王宫与被烧焦的深坑：
　　“正如原上草……烧不尽，吹又生。”

　　他们身后，望不见尽头的原上草随风摆动，早已分不清哪里是自然生长的青草，哪里是鬼族所化的。

　　万波波突然打了个寒颤。

　　又或许，这里所有的……就是鬼族的坟场呢？

　　若是恨意不散，鬼族不灭，那些化为青草的亡魂，是否还会变为鬼族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