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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一)陌生的城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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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头,首先印入眼帘的是昏暗的走廊。走廊尽头便是楼梯。
这样的建筑在十年前或许还能算是不错,而在如今这个时代看来,大约已被繁华的新时代所遗弃。
这里,和我当时住的那个破房子,也没什么两样嘛!
站在楼梯口,少年带着些不屑地冷笑。
“嗵嗵……”幽静的走廊里回荡着少年踩着楼梯的声音。201。少年停下脚步,站在上个世纪常见的简陋铁门前愣愣地发呆。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又怎么会甘心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这个地方,什么都没有,没有任何属于我的东西!亲戚家?呵,笑话!我从小不就是没有家人的吗?现在又冒出来个什么堂妹?我唯一的亲人……早就在一周前就离开我,去了很远的地方,永远都不会回来了……我留在这个世界,接下来的任务,究竟是什么?
少年在门口站了很久,却忘了敲门,或者说他还没有仔细想清楚该如何面对。
“你是……”门突然被推开,里面传来个苍老的声音。
少年猛地回过神,险些撞上突如其来的铁门。定了定神,只见门口站着一个白发老妇人,正疑惑地看着自己。
“小伙子,你找谁?”老妇人的声音带着些略微的嘶哑。
“我叫‘夏释玄’。”
“夏……释玄?”老人很明显没有摸到头绪,对这个忽然拜访的少年感到茫然。“你究竟是……到这里来,是找谁的?”
“我找夏治。”依然是淡然而冷漠的口气。
“夏治?哦,他不在,有什么事方便和我这个老婆子说吗?”老人上下打量这个身材纤长的男孩。难道,他不知道早在十年前,夏治就因故意杀人罪被判了终生监禁吗?
“您是夏治的什么人?我想找夏治当面说话,如果他不在,我可以在你们家门外等。”
听这个叫“夏释玄”的少年一口一个“夏治”地喊着,似乎很熟悉他,却又对他的事一无所知,老人不禁仔细地从脑海中摸索着这个少年的信息,似乎有了眉目,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啊,我呀,是夏治的丈母娘呀!你有什么话进来说,我听着就可以了!”老人热情地伸出手招呼着释玄进门。
无奈,难以拒绝老人的盛情,夏释玄点头说了声“谢谢”踏进了屋子。
房子的摆设,不太像有男人居住的感觉。释玄小心地环视着,厅里没有烟灰缸,也没有什么酒瓶子,似乎没有任何一样男人喜欢的东西,取而代之的竟是老旧的沙发上摆着的一些毛绒玩具。
“你坐。”老人笑笑,将沙发上的杂物放在一边,让释玄坐下。
“阿婆,夏治他……什么时候会回来?”
“哎……他呀,回不来了!”老人的脸色一下子暗淡了下来,脑海里回忆起了十年前的那幕惨剧:夏治将自己的不孝女儿几刀捅死,然后被抓进了监狱……
“什么意思?”释玄皱起眉,有些发愣。
“早在十年前,他就因为谋杀罪被法院判了终生监禁!他杀了我犯错的女儿,然后自个儿也逃不掉法律的制裁……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我一个女儿,一个女婿就这样都没啦!”老人忽然抹起了眼睛,很是悲伤,“最可怜的还是这屋里的孩子!从小父母都不管她,在她一夜之间失去了双亲后,就一直哭,一直哭……最后把眼睛都哭瞎了!真是作孽啊!”
看着老人的眼泪流遍她爬满皱纹的脸,释玄一时间手足无措。
屋子里刹那沉寂了很久,只听得见老人嘤嘤的哭声。
……
“外婆?”屋子里传来了动静,随之门被悄悄地打开,释玄第一个反应过来往出声的地方看去,只见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子站在房门口,眉宇间有一丝焦急的神情,她缓缓地挪动着步子,一边朝老人身旁走去,一边嘴里说着,“外婆你怎么又哭了?”
闻声,老人也停止了哭泣,急忙上去扶住女孩,犹如视之为掌上明珠般。
这就是自己的堂妹吗?夏释玄怔了怔。他先前想过无数种可能。也许她会是任性的大小姐,是个被大家都宠着的孩子;也许她会是个温柔的女孩,可是脑袋瓜子不太灵活;也或许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夏释玄的堂妹竟然是个看不见光明的残疾女孩,有着温柔的声线,看上去楚楚可怜……
“哎,你不乖乖睡觉怎么跑出来啦!”外婆拍了拍女孩的手背,表示宠爱,又表示了一些责怪。
“听见家里好像有人来了,想出来问一下是谁。刚爬起来就听见外婆你的哭声……”
“没事!来了个叫‘夏释玄’的孩子,是来找……来找你爸爸的。”老妇人讲到最后,有些犹豫,语罢还看了看女孩子的神情。
“夏释玄……”女孩侧耳听着,希望听见点什么动静。
“我是。你是夏治的女儿?”少年从沙发上站起,仍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女孩。
“嗯。”依旧是甜甜的声音,“我叫‘夏可悠’。爸爸他的事情,你应该听外婆说了吧?你要找的人,怕是找不到了……”可悠镇定地说着,仿佛这一切都无法影响她的心绪。
释玄叹了口气。“我是夏治的侄子。很多年前夏治的弟弟应该有向他说过吧,会有个男孩来投宿……那个人就是我,不过我当时没有选择过来,而是一个人生活……”
“我爸爸的弟弟?不就是你的父亲吗?”
“我没有父亲。”释玄带这些怒吼地口气回答道。
“哎呀,你们都别站着说话了。既然是一家人,就坐下吧。阿婆给你们倒点水去。”
客厅里静得出奇。两人坐在陈旧的沙发上,侧身面对面。少年看得见少女,而少女却无法看见少年的脸。
先打破僵局的是可悠。“既然来了,释玄哥哥就住下吧!外婆说的对,大家都是一家人嘛!你也一定没地方去了吧,才会来这里。不过也好,家里多个人热闹!而且外婆人也老了,手脚不灵活了,多一个人分担家事,大家也能活得轻松点。不过都怪我什么都不能做……否则外婆也不会那么辛苦了。”
可悠一直微笑着,和释玄所想的背道而驰。
这样的女孩,难道不应该是个内向且不善言语的人吗?
一家人……而且她竟敢擅自说自己与她是一家人!?有些想笑……释玄冷冷地哼笑着,却没有笑出声。
荒唐。
“怎么了?释玄哥哥?我说的,很好笑吗?”怪不得说盲人的听觉特别灵敏,这样的细节都会被她扑捉到。
摇头,却忘了自己眼前的夏可悠双目失明。
“不管如何,既然你来到了这里,我们又是都姓夏,就该好好相处啊!难道不能说是一家人吗?”
他一时想不到反驳之辞。他知道自己凝视着她,也不会被发现。
眼前的夏可悠,他,夏释玄的堂妹竟然是一个这样的女孩。浓密的齐刘海乌黑得有些发亮,不长不短的披肩发懒懒地披在肩头,嘴巴并不是太小巧,但是透着樱桃般的红润光泽,煞是可爱。最特别的要数可悠的眼睛,长而密的睫毛为她本应失神的双眼增添了几分光泽,微微泛着棕色的瞳孔似乎蕴涵着无数感情,快乐得也好,悲伤的也好,都仿佛能从她这双失明的双眼中显现出。
释玄看得有些发愣。可悠简直像一个精致的娃娃!这个念头刚一从脑海中毫无预兆地蹦出,便吓了释玄一跳!他从来不该对陌生人产生这样赞赏的好感。
“我还要继续上学,还要兼职工作,可能帮不了你们。”释玄这话其实是默认了愿意留在这里。
“没有关系,我能理解。”
这时候,外婆也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手上端着两杯水。
“释玄阿,就住下吧!”
外婆小心翼翼地将水杯放在台子上,释玄连忙接过递了一杯给身边的堂妹。
要是此时安琪看见的话,一定会奇怪他什么时候那么懂事了?这样子待人,可不是他夏释玄的作风啊!
人也是会变的,比如在失去了自己最重要的东西之后。
安琪,就是他夏释玄失去的,最重要的人。
“对了啊释玄。”
“什么事?”
“你的行李呢?”
“什么?”释玄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都带来了啊。”
“就一个背包和一把吉他吗?”外婆的口气听上去有些担心。
“是。这时我所有的家当。”释玄皱了皱眉,伸手抚过吉他套,无名指上的金属戒指显得特别耀眼。“阿婆,我睡哪?”少年自嘲地摇了摇头转头问外婆。
“就住可悠小时候住的房间吧!只不过里面的摆设有点女孩子气,希望你别介意。”
可悠堂妹的房间?
“你不用担心,我和可悠现在睡她爸妈以前的房间,这样有什么事情也好互相照应。”
“哦,是吗?谢谢了。”释玄鞠了个躬表示感谢。
或许还是没有办法把她们当作一家人吧!堂妹,从来没有见过的一个女孩子,即使有血缘关系,又怎能算得上是家人呢?现在能做的,只有慢慢地适应这一切……
似乎,如今屈服于命运,才是最好的选择。
释玄提起吉他往屋里走去。
“释玄哥哥!”可悠听见他起身离开连忙叫住,“唔……那个,吃好晚饭能陪我聊聊天吗?好久没有和除外婆以外的人聊天了。”
夏释玄停下脚步,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对不起。”他耸了耸肩,“我晚上要出去打工。”
“这样啊……”
“以后陪你吧!”
“真的吗?”可悠笑了,她笑起来特别漂亮。“不许耍赖哦!”
“当然。”释玄点点头,即使知道她不会看见。
一抹浅浅的微笑从少年的嘴边浮起,帅得令人难以形容,仿佛童话中每个女孩都希望得到的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