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国师是妖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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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大人的生活很简单。
晌午起床，洗漱吃饭，然后坐在清和苑的凉亭里喝茶看风景。有时见见客人，累了就回屋躺着，看看闲书。傍晚的时候，献帝会派人来接他，两人一起吃个晚饭，共商修仙长生之大事。献帝沉迷至深，聊起来动辄就是三四个钟头。若是兴致来了，便拉着简乐谈一整夜，直到天亮才肯放行。
最近献帝身体欠佳，不能长时间熬夜，召国师陪伴的次数明显减少。简乐落得清闲，整天躲在清和苑里，吃饭睡觉看风景，偶尔去炼丹房逛一圈，把新制的丹药送到献帝寝宫。
这样的日子，虽然滋润，但总归有点儿无聊。
谢大将军的登场，无疑为简乐提供了消遣时间的新思路。
收到死亡威胁的第二天，他早早起来梳洗打扮，用玉簪把乱翘的头发束好，又挑了身暗白绣花的缎面衣衫。一切穿戴整齐后，他站在镜子前左右端详，感觉很满意。
旁边伺候的小太监看得心惊肉跳，不敢吱声。这位大人平日里总是懒懒散散的，穿衣打扮都很随便，哪怕是觐见皇帝，也不会特意拾掇自己。今天如此反常，必定没有好事。
“怎样？”简乐扭头，问身边的小太监。“我看着像不像饱读诗书的良家才子？”
小太监有些慌乱地垂下眼睛，结结巴巴答道：“大人丰神俊朗，怎样打扮都好看。”
简乐笑了笑，从架子上拿起一把扇子，轻敲太监额头。
“光是好看没用，必须有模有样。记住了，从今天起，我就是个清净儒雅的读书人。既求道，亦求学。有句话怎么说的？秀才碰上兵，谁精谁就赢。”
小太监从来没听过这句俗语，因此无法接话。简乐一扬手，哗啦展开扇面，气定神闲走出门去。
离开皇宫，乘车向东行半里路，便是谢家的府邸。门口镇两座石狮，上方悬一块无字匾，朱漆的门板经多年风雨敲打，已然锈迹斑斑。周围没有守卫的士兵，仅见一位头发花白的驼背老人，颤巍巍举着扫帚，来回清扫门前的尘土落叶。
简乐走下马车，态度谦和地叫了声老人家。
“简乐访友，烦请您通报一声。”
扫地老人抬起头来，睁着浑浊泛黄的眼珠子，将简乐打量几遍，然后慢吞吞推开了大门。
两个钟头后，谢荣退了早朝。他满腹忧愁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心情颇为复杂。
今天，他终于见到了献帝。坐在龙椅上的人，依稀还是八年前的模样，但早已没了精神气，显得分外疲惫颓唐。
这是长年辟谷服食丹药的后果。
谢荣心里明白，当即直言进谏，痛批简乐罪状，劝诫献帝回心转意，做个贤明君主。说到激动处，也不知哪句话触怒了龙颜，惹得献帝拍案而起。底下群臣吓作一团，有几个脑袋机灵的，连忙转移话锋，把事情混了过去。
早朝总算磕磕绊绊结束了，但谢荣心里长了块新的疙瘩。既憋屈，又愤怒。
他踏着沉重的步伐走进家门，打算再瞅瞅老爷子的身体状况。说来可惜，八年前，谢荣奉旨驻守边关，无令不得返回都城。和家人联系全靠书信往来，想要见面难如登天。此次谢父重病，献帝特意赐了恩典，允许他回家探望几日。时间宝贵，谢荣不想浪费，毕竟尽孝的机会不多了。
哪知他刚到卧房，就看到自家老爷子精神矍铄坐在床上，和简乐交谈甚欢，全无半点病容。
谢荣有些发懵。
他几乎是下意识出口询问：“你怎么在这儿？”
简乐坐在床沿，听到问话回过头来，脸上笑容不减。
“谢将军，又见面了。”
卧房内光线昏黄，简乐的眉眼也变得朦胧起来。或许是装束的关系，今日的国师少了一分惊艳，多了一分淡雅，整个人朴素而温和，宛如无害书生。
但谢荣很快缓过神来，上前一把抓住简乐手腕，往门口拉扯。
“住手！你这没有礼数的臭小子！”
谢老爷子怒捶床褥，狠狠瞪了谢荣一眼，低声训斥道：“简大人特意来访，你掺什么乱！还不快快道歉？”
道什么歉？
谢荣觉得不可理喻。
昨天他放话要除掉简乐，今早又在朝堂上谏言。对方只要不傻，绝对会视他为仇敌。突然登门造访，肯定没好事，恐怕要对谢家不利。
“无妨。”
简乐抽回手腕，拍了拍谢荣僵硬的肩膀，以示安抚。
“谢将军防备我，也是正常。这几年我没做什么好事，算是半个佞臣了。”
“哪里的话……”床上的谢老爷子叹息摇头，神情略显寥落。“我谢家虽是武将名门，子嗣多殉葬战场，只剩个莽撞小儿，被发落到边关，父子多年无法相见。如今我身子骨也扛不住了，想着临死前见他一面，都得不到陛下的恩允。如果不是简大人出面求情……”
“绵薄之力，能帮上忙就好。”简乐客气几句，向谢父告辞。“时间不早，我先回宫了，隔日再来看望。”
说完，他缓步出门。谢荣紧随其后，没有作声。
卧房外头是回廊，院里种植了许多凤仙木槿，红红白白开了一片，漂亮得很。简乐沿着回廊向前走，伸手拂过片片花瓣。他的手指修长莹白，既不像普通男人那般粗糙，也不似女子柔软纤细。谢荣沉默着看了一会儿，目光移到简乐挺拔的背影，闷声开口。
“我能回来，是你向陛下求情？”
简乐像是早料到谢荣要问，头也不回地说：“只是劝了几句。陛下脾气固执，总得有个人说和说和。谢家如今门庭冷落，指望不上别人帮忙。”
谢荣冷哼一声：“你施我恩惠，也不能抵消自己的罪状。陛下深受蛊惑，大衍国运倾颓，我不能容你继续祸乱朝纲。”
“是是，我罪该万死。”简乐忍不住笑出声来，侧身望着谢荣，“可是你能担保，杀了我以后，大衍就会更加强盛？你能担保，陛下不怪罪你，不怪罪谢家？”
谢荣停下脚步，目如鹰隼，直直盯着简乐。
“没你，总比有你强。况且，我父亲病重难医，恐怕活不了几天。他若驾鹤西去，谢家只剩我一人，做事不必顾忌。”
听到此处，简乐面露讶异神色，眼睛里的笑意也少了几分。
“将军何至于此？那沉迷丹药的皇帝，值得你效忠？”
这话说得不敬，但谢荣并不在意。
他在意的，是整个大衍。
这是谢家几代人驰骋沙场，替君王打下来的江山。
这是大衍子民能够安稳度日、繁衍生息的地方。
他必须守住。
见谢荣不说话，简乐不再追问，叹口气离开了。
谢荣在回廊里站了很久，才返回父亲卧房。途中他想起边关岁月，想起曾经快意杀敌的日子。每次打完胜仗凯旋归来，街道两旁都挤满了人，欢呼着呐喊着，将鲜花抛洒到空中。在人们眼里，他是英雄。在献帝眼里，却是威胁。
由于功高震主，他被发派到关月城，美名其曰镇守边关，防止外贼作乱。八年里，他没有怨，也没有恨，始终恪守职责，一次又一次将流窜的蛮族外寇赶跑。
他守住了大衍的边疆，绝不容忍有人内部作乱。
谢荣跨过门槛，叫了声父亲。坐在床上的老爷子正欲应答，嘴里突然溢出一阵咳嗽，紧接着吐出黑血来。谢荣三步并作两步，奔到床头扶住父亲，帮忙顺气。
“今日……国师来此示好……你不必与他作对。”
谢老爷子伸出干瘦如柴的手掌，死死拽住谢荣。
“皇帝的位子坐不稳啦……庆王早就虎视眈眈，如果坐视不理，天下必将大乱。你要亲近国师，让他信任你，帮助你……”
苍老而含混的嗓音里，藏着冷冽杀意。向来严厉正直的谢父，此刻神情狂热，拽着谢荣的手用力到发抖，像是拽着最后的救命稻草。
“动作要快，赶在庆王动手之前……”
“——夺取大权。”
作者有话说第2章 第二章 国师是妖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