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月娘（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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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我低头认输，让老鸨把我放下木架，我就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经不再是从前了。
从前那个池斐，已经死了。
这个世界，是会令她痛苦地死去的世界。而我，却是这个世界衍生出来的行尸走肉。我的生存似乎就只剩下一个目的——找到把我从李家卖出来的人。
在花月阁受的苦，我一定会好好地偿还给他！
花月阁想必是经常这样处理不肯接客的姑娘的。龟奴们打人都很有技术。鞭子打下来很疼，可是却不会留下伤疤，只是在皮下淤青，过些时日就会好的。然而挨鞭子时候的痛楚足以让那些细皮嫩肉的姑娘们低头认输，接受自己的命运了。
老鸨打人也是很有技术的。虽然那天我的两边脸颊都被打肿了，嘴角也破了，可是经过花月阁的药敷了两天，竟然全好了，几乎和我师傅云游谷里的药一样神效。
我本以为自己会很快就要像抬上砧板的肉一样任人宰割了，可老鸨却出于利益，让我先在花月阁学习一些歌舞。她说，将来登台的时候，如果我能歌善舞，定能比空有一张脸皮好赚得多。
我的伤刚见好转，老鸨就安排人来给我“上课”了。
大清早，兰儿伺候我起床更衣。身上有的鞭伤还疼，我的动作比较迟缓，兰儿就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喃喃自语：“动作老太婆似的，还想当头牌！”
我就假装没听见，看也不看她一眼，动作却更加迟缓，故意让她着急。慢吞吞地把我的脚递给兰儿，让她给我穿鞋。兰儿气得直瞪眼，嘴里吐出个“你，你，你……”却再也不敢说下去，生生地往肚子里咽。
看着她滑稽的样子，我心里直偷笑，这个小妮子！
这时，门外传来老鸨殷勤的声音：“顾公子，您怎么这么快就走啊？不多住几天？”
“哎呀～将来上了京城，可要好好地带携带携我们花月阁啊……”
“你想想当初……”
“老鸨，这些日子谢谢你的照顾，顾某多谢了！”顾青宇打断老鸨的话，匆匆离开。
“哎～顾公子，顾公子……”老鸨意犹未尽地追去。
哼！这个顾青宇，见死不救，现在终于走了！真是的，要是让我再见到他，真不知道会做出一些什么惊人的举动出来！
穿好鞋子，传说中的“导师”就来了。
我定睛一看，竟是一位最多不过三十来岁中年女子。她脸上化了淡妆，青丝随意地盘成一个发髻，冷冷地坐在桌边，品着茶。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妩媚，即使年华逝去，仍是风韵犹存。
“这是月娘。”
“这是池斐姑娘。”
兰儿潦草地介绍道，“如果没有什么事，兰儿先退下了。”我阖首，兰儿像躲瘟疫一般，迅速里开了房间。
月娘抬起头，细细地打量着我，面无表情。
“你就是我要教的姑娘了？”月娘朱唇微启，柔柔地说。声音宛若清泉击玉，琅琅悦耳。
我点了点头。
桌上已经摆好了琵琶，长笛，古筝，柳琴，萧，还有一些我叫不出名字的乐器。月娘的手轻轻地拂过这些乐器，道：“你自己会什么，就拿来弹奏弹奏吧。”
琵琶柳琴之类的东西我只在电视上看过，还没有吉他熟悉，更谈不上会了。长笛之类的吹奏乐器，我是碰都不碰的，当初学校学习吹奏乐器，我吹了一个学期，也没吹响。我苦苦哀求，老师只草草地给了个及格分给我过关。唯一能搬上台面献丑的就只剩下古筝了。我以前学过一点，后来在墨园的时候又有李墨穹指点一二，现在最起码可以弹出一两首简单的曲目。
于是我坐在古筝旁边，调了调弦，轻轻地弹了起来。也许是很久没弹过了，我弹得很生硬。又猛然想起从前在墨园里的时光，眼泪不禁簌簌地落下，一切都像梦一般呢……
突然，月娘用手按住筝弦，琴声戛然而止，我才发现自己的失态。我连忙拭去泪水，抬起头，只见月娘也若有若无地笑了。
“想起了从前吧？”月娘微笑：“就学筝吧。你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好好学。”
我点了点头。月娘坐到对面的筝旁边，调试了弦，纤纤玉指婉转地拨动，妙曼地乐曲就从筝上缓缓地流淌出来。月娘弹的是一首哀伤的曲子，一边弹一边唱，我依稀能听见歌词，大概是和离别有关的送别曲。
一首曲子下来，高潮迭起，一咏三叹。月娘技艺高超，歌声动情，即使听不清楚歌词，即使我对音乐也只是一知半解，我也被这送别的曲子感染了，心情一下子变得悲伤。
当初在李家的时候，送别了这么多人，一切都仿佛在昨天。李洛哲发现我让我做他丫鬟，祖奶奶带我进常青园，李希颢带我去玩雪，被送去云游谷治病学艺，遇到李墨穹。周围的人一个个出现，又一个个离开，就像一场巨大的宴会，不断地出现新的嘉宾，也不断地有人离开……
“好些了吗？”月娘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抬起头，才发现自己泪流满面，而月娘已经弹完很久了。
“我就知道，你在怀念过去的日子。如果能回去，该多好！对不对？”月娘说：“但是，现在你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你在花月阁。无论你的从前有多么风光，那都已经过去了。你所拥有的，是现在。这首曲子，就当作对你从前的告别。”
我默默地点点头，说：“月娘，我们开始吧。”
月娘点点头。
以月娘的技艺，在现代绝对是大师级的演奏家，受万人瞩目。然而落在古代，她却只能屈居一个年华老去的艺妓。我想，在月娘年轻的时候一定是非常红的花魁，只可惜岁月流逝，月娘始终没有踏出青楼的大门。
月娘不仅是个大师级演奏家，而且还是一个很好的老师。她从我刚才的弹奏看出我是有一点底子的，于是教起来格外认真。指法，揉弦，压弦，都要我步步到位。我觉得，她教得比我以前的老师还要好许多倍！
一眨眼，半个多月过去了，月娘和我已经非常熟络了。相处久了，我就发现，月娘是个孩子气的女子，虽然已经三十多岁了，可是内心还是想小孩子一样贪玩。
有时候她故意罚我练琴，见我的手指磨出了老茧，又心疼地说：“别练了别练了，手都练成这样了。”可是老鸨来审查的时候，月娘又不得不加班加点地要求我熟悉曲目。
有时候她会和我一起故意整蛊兰儿，她也看不惯兰儿嚣张的气焰。不是把兰儿最喜欢的衣服弄掉一个扣子，就是偷偷地把她最喜欢的发饰藏起来，然后又放回去。每次都把兰儿气得直跳脚，我和月娘却笑个不停。这也算是我在花月阁里最快乐的时光了。
原来月娘真的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她在十五岁的时候就被先帝封为玉琴师，是本朝琴师的最高荣誉。曾经多次入宫演奏，深得太后的喜爱。月娘不仅会弹古筝，而且那天放在桌上的每一样乐器，月娘都会，随便都能拿出一两首来开眼。光这一点，就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然而这还不是月娘的全部。她的唱的歌，跳的舞都是一绝的。有时候我在练习古筝，弹着弹着，她就在一旁开始跳舞了。柔软的手臂腰肢，飘逸的舞步，无不让人叹为观止。光顾着看月娘跳舞，我都忘了手中的古筝。月娘见我傻愣愣的样子，呵呵地笑了。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月娘（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