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锁『原墨池烟飞』》南安薇

14、别离

　　回到李家，天已经全亮了。李府门前已经挂上了白色的灯笼和白幕，行人路过，纷纷驻足。
　　我扶着妍姨下了轿子，一晃一晃地往回走。
　　大厅上，祖奶奶的遗体安详地躺在一口巨大的黑色雕花檀木棺中。身下是厚厚的陪葬品。
　　李家上上下下老老少少，纷纷披麻戴孝，哭红了眼眶。
　　我和妍姨在北山寺已经换好了孝衣，泪流满面地看着祖奶奶的遗容，安详得仿佛只是在酣睡。
　　“祖奶奶……祖奶奶……”我哽咽着。对不起，祖奶奶，居然在你生命的最后时刻，我都不在你的身边……祖奶奶，我最喜爱，最敬重的长辈……
　　妍姨跪在地上嘤嘤地哭着，就连年幼的小李玟也哭得一塌糊涂。她扯着妍姨的袖子抽噎着说：“娘，娘，你快叫叫祖奶奶吧。天亮了，该起床了！我要祖奶奶抱，我要祖奶奶抱！”
　　妍姨抱着李玟的头，轻轻地说：“祖奶奶安息了，她睡着了。去另一个世界了。。。”
　　这时，大管家走过来，对上座的老夫人说：“老夫人，吉时到了。”
　　老夫人拭去脸颊上的泪水，威严地站起来说：“送葬！”
　　门外吹响了哀乐，祖奶奶的棺木缓缓地阖上……
　　再见了，祖奶奶，再见了……

　　一个月后
　　一天清早，我被叫到大厅上。
　　大厅里已经坐满了长辈，两位少爷大概是公事繁忙，都不在这里。我拜过各位长辈，静静地等着她们开口。
　　“池斐啊，”老夫人终于坐上了最高的位置，她威严地说：“祖奶奶生前最疼爱的就是你了。你刚来她就说过，等你长大了嫁娶是本家的事。可谁知，她老人家居然没看到你成婚就先去了……”说道这里，老夫人哽咽了。她停了停，用手绢轻轻地擦擦眼睛，继续说：“如今你也不小了，李家的两位少爷也长大成人了，婚事也该定下来了吧。”
　　我也知道，这事情是躲不掉的，该来的始终要来。
　　我深深地吐口气，说：“我看这事情还定不得。大哥二哥终日事业繁忙，总不能因为我这点小事耽搁了事业啊。再说了，我觉得，自己和大哥二哥都只是兄妹之情……”
　　“池斐！”老夫人愤怒地打断我，“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们李家那一点亏待过你了？！古往今来，都是男子选女子为妻的，如今我们李家让你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选两个少爷为父本是一件奇耻大辱了，你还推三阻四，装什么清高？！”
　　我早知道一旦祖奶奶离开了，自己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幸好祖奶奶想得周到，我在自己的房间书柜里看到了一封亲笔信，为的是保我周全。
　　“老夫人。”妍姨却在我之前开口了：“老夫人，怎么说池斐都是祖奶奶认的玄孙女，祖奶奶说了要让池斐自己挑的。如今这么说话恐怕有辱李家的英明吧？”
　　“妍氏。哼！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丫鬟！有几分姿色就勾引老爷。幸好老天有眼，只给了个女儿给你！真是个狐媚子！”大娘冷冷地说。
　　妍姨气得发抖，可是却不知应该说什么才能反驳她的无理。
　　“呵呵，没话说了是吧？要不是老爷祖奶奶护着你，我早就把你给撵出去了！不要脸的狐狸精！还有胆生个小狐狸出来招摇？！哼哼，我看，她将来也是个骚货！”大娘继续狠毒地说道。如今祖奶奶不在了，老夫人也不阻止她说什么风凉话了。
　　我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大娘，如果不是那一点点药，李老爷当年也不会去你的房！”
　　“啊……！！！”老夫人和大娘都惊呼出来。她们以为自己那点小把戏可以骗过所有人，没想到还是被祖奶奶一早就发现了，只是没有拆穿而已。
　　“你……你，你算什么东西？！和狐狸精一窝的小骚货！”大娘口不择言地骂了起来。
　　“哼哼！”我冷笑道：“你以为祖奶奶死了，我就该倒霉了是吧？祖奶奶可留了信给我啊。”我从身上拿出信笺，大娘的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
　　我继续说：“祖奶奶当年就说了，我要嫁谁是我的自由，你们谁也没有资格阻挠我，即使是老夫人也没有。”我冷冷地看了老夫人一眼，这个双面的人，在祖奶奶面前连大气也不敢出，现在祖奶奶走了，就想掌管李家的大权？！妄想！
　　我展信读道：“三夫人妍氏受允回娘家，其女李玟乃李家之女，但吾应允妍氏带其回家中。李家赠其母女二人一千两白银，并且在今后每年给其母女两人每人三百两白银以作生活之用。”
　　妍姨听了，双手合拢，作出拜佛的姿势，连声说：“谢祖奶奶，谢祖奶奶！”
　　“春香秋冬四女婢勤劳贤淑，伺候吾老人家多年。今赠其每人白银五百两，并择良人，吉日包办婚礼。”
　　春夏秋冬四女婢纷纷跪下，朝天叩拜道谢。
　　“玄孙女池斐，受允，可自由选择其今后生活。其生活费用由李家担负，婚事亦由李家亲自包办！”
　　我一口气读完祖奶奶的决定，朝老夫人扬了扬信纸，“老夫人，您还有什么疑议吗？”
　　老夫人脸气得发红，拄着拐杖走过来，细细地看了看信上的字迹，唯恐是我伪造出来的。
　　“姑姑，这是真的吗？！”大娘问道。
　　老夫人虽是愤怒，但也无可奈何地点点头。

　　第二天，李家就给了春夏秋冬四女婢每人六百两银子，包含办婚事的钱一起，打发她们回老家去了。她们还拉着我说不想走，要留下来照顾我，都被我婉言拒绝了。
　　将来的日子会很难过，我不能让大家一起吃苦。
　　妍姨也在泪光中带着小李玟走了，李玟离开前还抱着我哭个不停。
　　我好不容易把她哄睡了，才让妍姨把她带走。
　　“将来李家的日子会很难过，你跟我走吧？”妍姨说。
　　我微微摇了摇头，因为祖奶奶吩咐我的事还没有做呢。
　　待大家都离去后，老夫人终于再次把握叫道大厅，当着大娘二娘的面，问我：“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微微地笑了。
　　祖奶奶在另一封信上说了，她最不放心的人就是我和三少爷，只可惜她只能帮到我，帮不了三少爷了。将来饿死在墨园，也可能是三少爷唯一的命运了。
　　所以，我不会让祖奶奶遗憾。
　　“我，要去墨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