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不得》仙女本人

12、入江湖

　　一辆马车行驶在官道上，马蹄声哒哒，不疾不徐。

　　城西城门下行人商客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城墙上的通缉令不知被换了几拨，又经日月风沙雨侵蚀失了色。

　　烙媚儿掀开车帘，瞧着城门外守兵，唇角泛起笑意。“璃殇城，今日起便是……”顿了顿，语调轻扬，透着冷意。“正式见面。”

　　她，烙媚儿，回来了。

　　城中最大的一间铁铺，铺子内摆放着许多兵器。或华丽或朴实，或长或短。

　　红衣女子进铺，大致扫了一圈铺内大体格局，径直朝着摆放剑器的架子过去。

　　骨节分明的手指在一排长剑上轻轻滑过，末了指尖停留在一炳玄色剑鞘，细细感受着指腹处传来的纹路。剑炳挂有剑穗，多了雅气，掩了戾气。

　　烙媚儿扯下剑穗扔于地上，拔出剑身银白似月光，透着凉气。

　　古诗有云:“宝气浮鼎耳，神光生剑脊。”峰回形血槽，勾勒丝丝纹理，似天地间深深浅浅的沟壑。

　　到柜台付了银子，出了门，避过往来行人，上了马车。

　　烙媚儿一袭红衣实在是惹眼，买剑这一会功夫，消息已悄然而走，不大会，该知晓的便会知晓。

　　史碧池得到手下回报，亲自带着人去赶去。

　　“烙姑娘呀，史舵主来了。”书生架着马车瞧着史碧池领人过来，转头对车厢内的烙媚儿说道。

　　说话的功夫，人已至跟前。书生勒马停车，“史舵主，好久不见呀。”

　　“好久不见，与烙姑娘可好？”史碧池朝车厢内张望，可惜被车帘挡着视线。

　　“史舵主，我与书生二人一切安好。”烙媚儿掀开车帘望着史碧池。“回分舵吧。”

　　史碧池亲眼见着烙媚儿安然，心里彻底踏实，领着书生驾车光明正大回了城南分舵。

　　“你说烙媚儿出现了？”

　　“是的军师。”

　　“下去吧。”

　　军师张罡独自坐在凉亭中沉思，一杯倒好的热茶逐渐转凉。

　　因天气炎热，轩辕臻霏懒于闹着外出，这让众人清净不少。整日看着让城主府收集来的话本子，阅的津津有味，入了迷。

　　离着轩辕臻霏屋子不远处便是柳梧曦的屋子。

　　“今天本公子在万花楼瞧着那烙姑娘回来了。”

　　“嗯。”

　　苏守见柳梧曦修剪着室内盆栽，冷冷淡淡哼着一个字，觉得没意思的很。“要不要和我去见见她？”

　　“她啊，会自己来见我。”

　　“来城主府？”她要是来，脑壳准是被驴踢了。

　　“正是。”

　　两人这说着话，也没防备，不知不觉被人听了墙角。

　　至烙媚儿回了璃殇城，城内纷争突然消停了些。过了两日，一袭黑衫的女子，潜进了城主府，手中握着一把玄色长剑。

　　不多会竟然安然地来到别院一间屋前，轻轻推开窗户，翻了进去。

　　屋内漆黑一片，黑衫女子吹亮火折行至床榻边。

　　榻上之人呼吸平缓，似在沉睡。安安静静躺在床塌上，双手交与腹部，睡姿极好。

　　黑衫女子见此，坐于床榻，沉默着，直直盯着柳梧曦的睡颜。

　　知她生的极美，今时才得以细细瞧之。眉不画而翠，唇不点而红……。

　　不知想到些什么，黑衫女子眼中闪过一道光。伸出食指点在唇上，触之温软。

　　柳梧曦睁开双眼，眸光清明。

　　“若是装睡，何不彻底些。”指尖恋上了温软的触感，轻轻摩挲。

　　柳梧曦感受这人放肆的举止，并未生气，抬手抓住她的手腕，借此起身坐于榻上。“都道好色之徒，皆是登徒浪子，今日方知，亦有女子也。”

　　指尖离了温暖，突然有些不适，反手握住柳梧曦即将缩回的手。“世人皆好色，无关男女。”

　　若不是柳梧曦瞧着她神色坦然，光听她的话语着实容易让人想歪。“你遗留在客栈的行囊，已让人放于布庄，天亮后你便可去取回。”

　　“嗯，柳姑娘倒是有心的很。”

　　“不过是顺手罢了。”

　　两人说话间，屋外起了嘈杂声，听之，是那王储琅带人过来的声音。

　　“不知，柳姑娘可有算到这飞琅公子为何来得这般巧。”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双双静默无言。

　　“梧曦，你可还好？”是王储琅关切的声音，正握着剑站于门外。“下面的人发现有闯入者，闯进了你的房间。”

　　“无碍，只是一名江湖好友，飞琅你带人回吧。”

　　“这半夜三更的，此人行迹诡异，飞琅需进去亲眼瞧上一瞧才能安心。”

　　“既然如此，飞琅你稍等片刻。”柳梧曦下榻，穿好外衫。

　　有些好笑地瞧着非常自觉的某人，早脱了鞋袜平躺在榻上。

　　绕过屏风，拉了门栓，让王储琅进门约三四步。

　　“飞琅，现在可安心了，我那江湖朋友不喜见外人，才夜里来寻我。”唤住王储琅，一边说着一边行到王储琅身前三步远位置。

　　王储琅见柳梧曦铁了心维护烙媚儿，手背青筋暴涨。暗暗压下心中怒火，依旧是一副贵公子模样。“瞧着梧曦无碍，飞琅心下踏实，便不打扰你休息。”

　　王储琅见柳梧曦关了房门，悄悄让人埋伏于四周。

　　轩辕臻霏在王储琅入别院的时候就被吵醒了，趴在窗口见王储琅无功而返，才重回榻上歇下。

　　听着柳梧曦关了房门，烙媚儿才起身退下黑衫，着里衣，将剑放于床榻里侧，手一伸就可拿着。

　　柳梧曦见此也不多说，同样脱了外衫，着里衣平躺在榻上。手一挥，一道劲气灭了烛光，屋内重新陷入黑暗中。

　　王储琅这一闹腾，竟也没太惊扰城主府上巡逻守卫。只是过来一个人，随意问了一句，便无趣离开。也不知是不是城主府内，巡逻守卫心都大的很。

　　被江湖人美称的飞琅公子-王储琅，沉着脸回了自己在城主府的屋子。心中思到:这梧曦何时与那银针魔头交情甚笃？还是说青山宗与紫幽宫有了不可告人之密？

　　这半夜烙媚儿极安静地平躺在床上，难得的睡姿端正。

　　柳梧曦绕过屏风，唤侯在门外的婢女进屋。

　　婢女提了半桶井水，预舀出倒于铜盆中，被柳梧曦阻止了。“先去送些早点过来，需双份。”

　　“是，柳姑娘。”小家碧玉的婢女恭身退下，眼睛至始至终都未向屏风后的床榻探究。

　　柳梧曦动手舀水，清洁面容后，执面巾细细擦干脸上水份。“烙姑娘，既然无眠，何不起身。”这话听来倒是有些耳熟，难得自己起了揶揄之意。

　　闻言，屏风后窸窸窣窣，不大会烙媚儿带剑出来。梳洗过后，靠坐在椅子上不言语。

　　瞧她那随意坐姿，与那苏守颇有几分相似。

　　柳梧曦将余下的井水浇着一排盆栽，吸了水份的花叶，翠绿的很，滚动的水珠映着晨光。

　　“青山有女，容姿似仙，眸光流转，百计于心。”

　　江湖人的赞叹，着实不假。

　　“烙姑娘不仅冰雪聪明，且胆大的很。”柳梧曦听着烙媚儿赞美，并无一丝得意，依旧安静对花浇着水。

　　“这胆也是柳姑娘你给予，我说的可对？”

　　“算是吧。”

　　“嗯。”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是婢女送来早点了。

　　小家碧玉的婢女，目不斜视地进来，同样目不斜视出去。

　　“这城主府中还真是卧虎藏龙。”烙媚儿不等柳梧曦过来，便自己坐过去端起青瓷小碗，小勺轻轻搅动。

　　嗯，味儿闻之不错。舀起一勺，极缓地送到粉嫩唇边。

　　一只玉手恰巧拦住，将勺子与青瓷小碗置于桌面。

　　烙媚儿也不恼，抬头望着她，瞧她下一步该如何。

　　柳梧曦手指抹掉沾在唇瓣上的白粥，用手巾擦拭干净。

　　“我好看吗？”烙媚儿仰着头瞧着微微弯身的柳梧曦，还真是精致啊。

　　“于我差了些许。”烙媚儿眉目如画，清秀的面孔，从骨中渗出一股纯澈，这是柳梧曦极其喜爱的气息。

　　烙媚儿闻言难得笑出声，暗紫的双眸透着笑意，这次是愉悦的。“话虽不假，却有些伤心。”

　　“真话向来是伤人又伤心。”

　　“那你伤的人是多是少？”

　　“那烙姑娘你呢？”

　　烙媚儿答的随意，“我的真话比之柳姑娘你，总是要多上些许。”

　　柳梧曦不再瞧她，转头望着这两份早点，看来今晨得饿肚子。“我送烙姑娘出城主府吧。”

　　“也好。”围上黑巾，随着柳梧曦走着。

　　一路二人一前一后，一人着白衫，一人着黑衫，在晨曦中行走，在府内下人忙碌的身影中穿过。

　　苏守见烙媚儿远去的背影，走到柳梧曦身边，同她一道站着。“她还真是被驴踢了。”

　　柳梧曦侧头瞧着苏守侧脸，“她此举虽说过于莽撞，却也解了她的惑。这个赌，终归是她赢了。”

　　“啧啧，本公子瞧着她……”言语一顿，脸上浮现一丝怪笑。“输得一塌糊涂。”

　　柳梧曦错开苏守投过来的眼神，笑而不语，转身离去，似是默认了苏守的话。

　　苏守收起脸上的表情，打开扇子，几个起落飞身至路边房屋顶。一双桃花眼来回瞧着这二人一黑一白、背道而驰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