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无情老太医

3、踏莎行 归家

　　半亭新月黄昏，雪里山前水滨。
　　一个月前就传信来说年关前会回来，明日就是廿三小年了，邵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门口张望了五六回，又去正屋里寻母亲，“娘，娘”地唤着盘问，没什么结果。屋里坐了会儿，蹭了几块梅花糕，实在忍不住牵了小马驹，跑到城门口，转了几圈，半个人影没有，向入城的人打听也都说不曾见过，估计一时回不来。
　　邵容蔫蔫地马也不骑了，垂着头徒步走回邵府，一路上都是说着“邵小少爷，邵老爷还没回来啊”调侃的，邵容无力地摇摇手，从侧门进了邵府马厩。他慢慢地，无限失落地把小马驹拴好，低沉地给它喂了些马草。看着它吃得欢快而起劲，顿觉更加难过，伸出一根指头碰碰它的耳朵，小马驹的耳朵立刻敏感地抖了抖，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哎，你说，爹什么时候回来啊……这都廿三了……”
　　小马驹并没有回答他。
　　吃晚饭的时候邵容也不住扭头隔着窗望向大门影壁的方向，掉了一桌的米粒，直到被亲娘敷卿屈指狠敲了一下脑门，他才恋恋不舍地回头，认真地，一粒一粒地吃饭。
　　从晚霞千里到月上梢头，门口毫无动静，邵容才悲愤地确定，今天他们是不会回来了。

　　一大清早，屋里炉火暖烘烘的，一看就是半夜又添过几回。邵容把自己连被子裹成蚕蛹睡得正香，院里却热闹起来，传到邵容耳朵里变成了千万只飞虫“嗡嗡嗡、嗡嗡嗡”地吵个不停，烦不胜烦。于是一手抄起头下的枕头，蒙住脑袋，翻个身继续睡，奈何噪音穿墙入耳，不甚恼人。
　　邵容一轱辘爬起来，鞋也不穿，光着脚腾腾腾几步跑到门口，猛的一拉门，气急败坏地大喊：“都吵什么吵！吵什么吵！还教不教你们少爷睡觉了！”
　　院子里只有一个人，机械的地重复着出手、回手，出手、回手的动作扫着地。
　　邵容有点楞，这时拱门处一阵大笑，几个少年郎推推攘攘从门那儿走进来，看到邵容嬉皮笑脸的行礼。
　　“少爷好！”“少爷好久不见啦！”“少爷这么早就起了呀！”“少爷怎么还光着脚啊？”
　　邵容一看见他们，马上由阴转晴，提起没穿鞋又觉得脚确实有点冷，抬起左脚在右脚背上蹭了蹭，同时急切的开口：“爹爹回来了？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你们去一趟都带回来什么东西？！”
　　少年们又一阵推闹，最后把冰糖从人堆里挤了出来。冰糖并起手行礼：“少爷好！老爷昨晚连夜赶回来的，申时才到呢。夫人去屋里看您睡得正香，就往炉子里添了几块竹炭也没叫您，这会儿老爷夫人应该正在正厅用饭呢！用和老爷夫人说声不？”
　　“哎哎哎去吧去吧，跟爹娘说等会我，我穿好衣服就去。”
　　“行嘞！”少年们齐笑道。
　　邵容急冲冲回房找鞋子，手扶着门框，一蹦一跳地穿上。“让枣糕给我打盆热水！”忽而一顿，转头问，“怎么从没见过那人？”枣糕端着热水放在屋里的铜架子上：“那人是老爷这次从北边带回来的，还没安排活计，叫秦什么……”
　　“秦峥。”秦峥停下手里扫地的动作，抬头。邵容这才看清他的脸。眉毛被过长的头发遮住，只露出一双十分有神的眼睛，其中充斥着锋利与桀骜，看向邵容时好像平湖中石子投落，浮起阵阵涟漪。
　　“秦峥？”邵容回过神，踢踢脚穿好鞋，发现秦峥的目光移到自己的脚上，面色一红，嘟哝，“看什么看……”又摆手让枣糕走开，一抬下巴，冲秦峥努努嘴：“你进来。”说着转头进了屋。
　　秦峥跟在他身后，把枯叶拢成一撮堆在树下，也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