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 空》牙牙

4、镜 空 夙

　　你在哪里？
　　快点告诉我，你在哪里？

　　你难道不再想见到我吗？你难道要永远地躲着我吗？
　　不要再这样好吗？
　　你不想见到我。
　　可知道．．．．．．我会伤心的。
　　我千山万水的寻觅不是为了你吗？

　　快点出现在我面前吧。
　　我求求你，快点来到我的身边吧。

　　．．．．．．如果见面真的那样困难。
　　我会去找你。
　　一直寻找。
　　永远寻找。
　　直到找到你为止。
　　然后，一起快乐地生活下去。

　　所以，请不要避着我好吗？

　　．．．．．．因为。
　　．．．．．．这是我们之间的约定啊。
　　＊＊＊＊＊
　　昏黄的光。
　　一只手捻了捻灯芯，光儿稍稍亮了一丝。

　　捻灯心的那只手垂了下去，像无骨的蛇。
　　“怎么样？”粗犷的音质，从房间的另一端传来。
　　“．．．．．．让我再想想吧，这毕竟是．．．．．．”手的主人声音略细，说话的时候很轻，似乎害怕打破这客套的气氛。
　　“．．．．．．让我再想想吧．．．．．．”一遍一遍地重复，好像忘记了其他的话语。
　　“好吧。给你一个晚上的时间，足够充分了。”粗犷声音的口气稍微弱了一点，有几分犹豫和担忧。但是却是毋庸质疑的。

　　灯光闪闪烁烁。
　　两人的影子被投射到墙上。
　　弯弯曲曲的怪异图象。

　　“真的是太感谢了。”说出这话的时候，不敢抬头，死死地盯住地面。
　　“这是必需的，必需有牺牲。你也明白的。．．．．．．咳，”咳嗽了一下，语言更加简明，“能救大家的，只有她了。请不要推辞，这是所有人的愿望。”
　　垂软的手霍然僵直，灯光明暗不定。
　　“．．．．．．是。”再也没有吐出第二个字。
　　＊＊＊＊＊
　　“爹，他们真的要把．．．．．．”少年惊恐地望着爹爹，口气是不敢相信的。
　　沉默了一段时间之后，两鬓斑白的中年人无奈地叹道：“唉——，事到如今，能拯救大家的就只有她了。所以，为了在这里的所有人，她必须牺牲。”
　　“爹——！”少年人双颊涨得通红，对着中年人跺脚道：“为什么是她！只要是合适的人就行了！为什么是她！”
　　“．．．．．．只能是她了。”中年人眼皮底垂。
　　“其他人就不行吗！”少年的眼泪夺眶而出，忍无可忍地大喊：“村里难道就没有其他人了吗！不是只要是未嫁娶的少女都可以吗？什么偏偏会是她！”眼泪跌落在龟裂的土地上，瞬间乌有。“你们都应该明白啊——最不应该死的人就是她啊！”
　　“我们又怎会不明白啊。”中年人鬓角的皱纹里尽是无奈，“可是谁的父母又忍心让自己的孩子去送死呢．．．．．．只能是她啊。”
　　少年人的眼睛因愤怒而圆睁：“就因为她没有父母？你们就作出这样的决定？她已经够不幸了！”
　　中年人说话的时候不敢对上少年人的眼睛：“．．．．．．让她尽早解脱吧，这样一来就不会有不幸了。你看，还有比这更好的办法吗。”
　　“你们！”少年的声音充满失望，但他还是提出一口气，望向中年人，“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她，她是无辜的啊．．．．．．她还有养父呢．．．．．．”
　　中年人的声音虽小，却然强硬。“这是所有人的决定，包括她的养父。”
　　怔了怔，少年人爆发似朝中年人大叫：“算我看错你们了！”瞪着眼前的中年，“就算是这样，我还是会阻止这件事情的发生的！”
　　少年叫扰罢，三步两步渐渐奔出视线。
　　中年人无奈地摇头，动作缓慢。闭上眼，一行浊泪扑簌簌落下。
　　“儿啊，你对她的情，为父是再清楚不过了．．．．．．可是这一次，是天之怒啊．．．．．．”
　　＊＊＊＊＊
　　因为没有人的关系，所以祭坛显得很大。
　　光洁的大理石地面被擦得呈亮得可以清晰地照出你的影子。
　　少女静静地伫立。
　　风很冷。
　　一阵阵袭来，有如细小的针尖密密地钻进皮肤。
　　拉了拉衣领，转身，离开。
　　从容不迫。

　　少年弓下身子喘着粗气。
　　一路奔跑而来，扬起的沙尘细密地沾上衣衫。用手摸，干燥异常。
　　来到土屋前。心头方才膨胀的心绪骤然紧缩，一股异样的腥气冲上喉咙。努力垂胸把气压下去，让它在胸中盘旋——呛出一声沙哑的咳嗽。
　　深吸一口气，松了松面部僵硬的肌肉。
　　推门而入。

　　木门吱吱哑哑地旋开。
　　扑面而来一阵潮湿的空气。
　　掌心润出了点点油汗。滑腻。
　　目光旋了一圈之后，停落在了跪坐在木榻的少女身上。
　　“你在干什么？”少年倚在门框，阳光洒到身上把他包围成一圈。黑白分明的剪影。
　　“自己看了不就知道了。”疏离的语气，使阳光落在她身上之前便倏然凝滞。
　　“看了也不懂。”
　　“．．．．．．”
　　“．．．．．．”
　　“哦。”简短地应了一下。
　　“你在干什么？”又问一遍。
　　“收拾东西。”少女动作麻利。把衣服一件件叠好，和一些细碎的物件一并放在平铺的蓝花布上。四角卷起，收紧，挽成一个结实的疙瘩。
　　“收拾东西．．．．．．难道你要——”
　　“我要逃走。”把话接下去，少女继续安静地说：“留在这里的结果只有死路一条。”
　　说完话，少女淡定地望着少年，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忽然间僵住。
　　“．．．．．．那我们．．．．．．”眸子里有光在闪烁，杂陈的滋味在心中翻涌。少年的双腿有些战抖。
　　却看见少女的嘴唇一张一翕。
　　蓦然开口。
　　“忘了我吧。”

　　少女起身，拎起蓝布包。“你忘了我，我忘了你。”顿了顿，“这是最好的方法。”一半脸显露在光线下，神情依然从容。另一半脸隐匿在暗处，看不出表情。
　　少年的声音在颤抖：“为什么．．．．．．”
　　少女的脚步如鼓点，一步一步，狠狠地疼痛。
　　猛然，她回眸。
　　“因为我．．．．．．”生涩而哽咽，模糊而朦胧。“．．．．．．我不喜欢你。”
　　因为我不喜欢你。
　　像淬了毒的针，深深地插进柔软不堪的心。然后，并听到破碎的声音。看啊，是多么容易的事，只是几个字简单地组合。简单地，组合。
　　在光与暗的交接点，瞬间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