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无业千山

8、你，不舒服？

　　小姑娘穿着白衬衫蓝色背带裙，嘟着小嘴，一步一蹭的跟在妈妈身后。而妈妈一瞥间发现她眼中晨露一般的泪珠，气从中来，不禁呵斥了两句。
　　“不许装病，好好上学，在学校不许惹祸……”
　　没等她说完，小姑娘哇的一声就哭起来，惹得周围各色衣着的匆匆忙忙疾行于上班途中的叔叔阿姨都纷纷侧目。似乎介意于身边路人的奇怪目光与指指点点，女人一跺脚，狠心抱起小姑娘就离去了。
　　周暮雨还愣在原地看着那母女俩离去的背影，直到秦朗在身边叫他：
　　“你不舒服？”秦朗说着一抓手机，看了一眼锁屏，8.02，“是不是我叫你出门太早了？”
　　“没事。我们走吧。”
　　秦朗见他也没多做解释，也便识趣的没多问。两个男人一言不发的并排走在，去菜市场的路上。直到，周暮雨没头没脑的突然冒出一句：
　　“我妈以前也那样。”
　　秦朗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他说的是刚才那位母亲，然后才温柔的问，
　　“她管你很严？”
　　周暮雨摇摇头，“我以前很少能见到他俩，每次见到我妈，她总是说‘不许惹祸，听老师的话，好好读书’……”仿佛想到了旧事，周暮雨没有继续说下去。
　　秦朗回想了一下自己小时候，有些想念已经故去的母亲，气氛一度十分阴郁。
　　“诶，我们快点儿走吧，再晚一会儿新鲜的菜都卖完了。”秦朗故意岔开话题。

　　很少见到俩男人来买菜，卖菜女人稍稍裹挟着岁月纹路的眼睛一转，精明地在谋划如何才能从他俩身上多赚一笔。
　　“暮雨，你都要买什么菜来着？”秦朗一边埋头于菜篮里拨弄着各色蔬菜，一边头也不抬的问。
　　周暮雨闻言立刻从衣袋里拿出小本子，翻到自己的札记，准备照读却发现自己凌乱的字迹竟然连自己都看不清，不禁老脸一红。秦朗瞥了一眼他的模样，似乎无意戳穿他，直接伸手接过他的本子，看周暮雨的样子似乎还不愿意递给他，于是便直接毫不客气的夺过来。
　　看到本子的时候，秦朗才明白为啥他不愿意给自己看了。这本子上记得东西，如果不是了解周暮雨，还会以为他是特意搞笑的。要不是秦朗定力强大，恐怕也会忍不住笑出声。
　　“呐，今天还和昨天买的一样吗？”
　　“李姐说看着办。”
　　晕死！明知道这小子不会买菜，还说什么看着办，看来李姐是猜到他肯定会叫自己来帮他了。
　　“暮雨，你过来看。看这两捆芹菜，它们的茎这里，差不多粗，也都绿油油的，但是你看它们叶子不同，一个茂密些一个叶片少一些。像如果是当天就吃的话，买哪个都没分别，但是如果要放几天的话，茂密的这捆就会干瘪的比较快，到时候就不好吃了；再看这个，外皮上都是须须的山药，像这么一握一会儿，之后你再看它的表皮，如果要是像这样渗出小水珠就不能买，因为它就是被冻伤过的；还有你看它俩，这个圆滚滚的叫青椒，而这种长长尖尖的我家叫尖椒，它们不一样，在做菜时候的做法也不一样，青椒一般都是作为菜的主料炒着吃的，而尖椒一般都是作为调味的……”
　　秦朗像个小老师一般自顾自的讲着，留下旁边的周暮雨和卖菜女人听得发愣，不同的是一个忙着记笔记，另一个则是心里占便宜的算盘落空了面色上掩不住不禁的失望。
　　“恩，我说的你都记住了吗？”秦朗一边说一边温和的笑着，“那我们在这家菜市场里转了一圈下来，你看出哪家的菜最新鲜了吗？”
　　“……”
　　“呵呵，”秦朗忍俊不禁，凑近周暮雨小声说，“喏，角上那家，卖菜的女人最年轻最好看的那家最新鲜。”

　　这姑娘看起来才十七八岁，扎着挺粗一根马尾黑油油的，额际的碎发丝丝缕缕的垂下来，看得周暮雨不禁一愣：确实，挺好看的。刚才路过光顾着看菜没留意老板娘的长相。
　　看到来人，姑娘下意识的没停手中的活计，微笑着招待，
　　“先生买点儿什么？”
　　“我转了一圈就您家菜最新鲜了。”周暮雨眼眸明亮，望着老板娘笑盈盈的说，并伸手递上菜单，然后简述了一下都要买哪些菜各多少斤，“我是给饭店买菜的服务员，刚来还不太熟悉，老板娘您能不能帮我挑一下？”
　　姑娘年纪轻轻，还没这样被一个英俊小伙子目光灼灼的望着，不禁有些脸红，不走心的答应着回身变去捡菜去了。身边，秦朗摆了一个坏笑的表情给周暮雨，而在这小子一头雾水的时候，马上又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转回身去了。
　　“老板娘，这铺子就你一个人开吗？”
　　“这是我爸开的，我毕业了没工作才来这边帮忙的。”
　　“那老板人呢？”
　　“他去看望一个朋友顺便送货了，今天就留我自己守着。”
　　两人一个捡菜一个装袋，你一言我一语那么聊着，秦朗很识趣的躲在一旁一副装作看不到的样子。
　　直到两人拎着菜返回的时候，秦朗才一脸不正经的揶揄：
　　“没想到你竟然还有这一手儿呢？”
　　“什么意思？”
　　“喏，”秦朗一努嘴，意思是手里的菜篮，“这菜斤两好像都实诚些呢。说来还是你这‘出卖色相’的功劳。没想到你平时跟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一脸正经，不懂事的样子，对付小姑娘倒是有本事。”
　　“我……又没有啥别的意思。”虽然周暮雨说的是实话，但是这样被调笑还是有些羞恼。
　　“没别的意思？那你跟人聊啥呀，盯着人家姑娘看把人脸都给看红了。”秦朗看着他羞恼的样子，不禁笑的更加肆无忌惮。
　　周暮雨看着他那副欠揍的样子，特别想回他一句，我睡过的女人每一个都比刚才那姑娘都好看多了，但是想想还是没说出口。
　　“李姐教我说，和别人说话的时候要望着眼睛说，还有，我问她这铺子有没有别人管是想着，如果他家的菜真的不错价格又公道的话，就直接商议好让他们每天给送菜算了，这样也省的我自己去一点儿一点儿挑。”
　　“诶，你居然知道菜场可以给饭店送蔬菜啊？”
　　看着秦朗那掩饰不住的惊讶，周暮雨心中暗自将他骂了一百遍。我在你眼里就那么傻逼吗？然而他又不好意思说，自己其实是偶然瞥见小车来给对面餐馆送菜才知道的。所以只能冷冷的瞥他一眼，头也不回的自顾自走了。
　　“呐…暮雨…生气了？…我开玩笑的，别生气呀…”

　　多日后，小店打烊后。
　　周暮雨在厨房水池前洗碗，一不小心手一滑，手里的碗脱手，幸好他运动神经不错，一个猴子捞月，抓住了“逃亡之碗”，却又因为底盘不稳，左摇右晃摆了好几下才勉强站稳。而同样看到这一幕的坐在大堂桌边择菜的李姐和秦朗，不由自主的同时笑了起来，而后又觉不妥勉强收回笑意。
　　“诶我跟你说，他要是再摔我家盘子，我可要扣工钱了啊。”
　　“那你倒是教教他呀。姐啊，都不是我说你，好的东西你不教，教些旁门左道怎么那么上心呢？”
　　“我教他啥了？”
　　秦朗装作一副愤愤的，问责的家长似的样子。
　　“那紧盯着客人望不是你教的？”
　　“嗬，这倒是。但是，他长那么好看，不用不是浪费了吗？再说了，他都没反对，你倒是护犊子似的来问罪了。”
　　“他那是傻。”秦朗说着叹了口气。
　　“嗬，那小子可精明着呢。这些日子看过来，他看上去傻兮兮的应该是不经世故的原因吧，而学起待人接物来，比你可是强的多了，你看看他的脾气现在不是比刚来时候能忍耐多了。小朗，不是姐多嘴哈，你招惹这么一位，又不知道他来历身世，交他时候多藏个心眼儿，别到头来被人算计了还帮人查钱呢。”
　　“恩，我知道了。”秦朗一边含糊应着，一边心内思索。说我心眼儿比不过还让我跟人家藏着掖着，那能藏得住才怪了。

　　秦朗走进厨房，将择好的菜放进盆里，然后走向水池边的周暮雨。
　　“暮雨，洗的怎么样了？我来帮你吧。”他说着，接过周暮雨手上的手套，上面还残存着手掌的丝丝温度。
　　周暮雨自然是很懂事的站在一边，看着他忙碌的侧脸，他不禁有些思绪飘飞。秦朗的人不好看，但是手很好看，因为瘦所以十根手指上都没什么多余的肉，修长笔直的指骨线条清晰，加上那雪白的肤色，像是一根根雨后春笋。不过，他的全身上下好像都是这么雪白的肤色，起码脸啊脖颈啊胳膊啊都是这么雪白雪白的。周暮雨不禁想，看来那些什么古人啊小说啊说的什么“美人如玉，肤若凝脂”什么的全是瞎编的，眼前这位，倒真是像白玉似的，几乎没一点儿血色，可要不是因为这，可能他还不至于这么不好看，至少他五官啊身量啊不算多精致起码也都还算正常，就是皮肤看起来像是个死人一样白惨惨的。他这副模样，要是去横店演个死尸，说不定因为省化妆费而被各个剧组抢着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