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无业千山

11、这药，会疼吗？

　　这算得上是他第一次正式的去药店买药了，看着一排排架子上摆满的瓶子盒子，上面不是唑就是氰，迷茫写满了他的英俊脸庞。虽然他有点儿紧张，但是幸而老板娘收拾着准备关店了，也没怎么理会他。
　　“老板，我想买烫伤药膏。”
　　老板娘继续忙活，头都没回得指了一排货架。
　　“这药，会疼吗？”
　　“…”
　　“这药，会刺激皮肤吗？”
　　“…”
　　“这药，能吃吗？”
　　老板娘终于惊讶地回身看着这位客人，眼神中写满了“你要买这药拿来干嘛？”的恐惧。
　　“要么你出门右转，超市里买盒牙膏吧。”
　　然后，周少爷果然不负所望，淡定的一拍钱包在柜台上。
　　“买单！”

　　不曾坠入星芒夜色中的似乎惟有这座城市的高楼大厦和车水马龙，而被它深藏于心的许多老区，却早已沉沉入眠。
　　已过十点，归来之人面色不佳。
　　你就这幅模样去帮我送的这十几单，那恐怕今晚又逃不过差评这二百块了。秦朗难受的暗自腹诽，却又一点情绪都不敢表露出来。
　　“你拿的什么呀？”
　　极强求生欲第一计:转移话题法。
　　“烫伤膏。”周暮雨一边脱着外套，一边把电瓶车钥匙和手里的袋子朝桌边一丢，头也不抬的回答。
　　“额…”秦朗悄悄地吐了个舌头，然后乖巧地拆开药膏自己鼓弄起来。
　　极强求生欲第二计:将功补过法。
　　周暮雨关了店里卷闸门之后，回身看到秦朗坐在小屋子床边，认真的拿药膏在自己脸上画花，不禁感慨丛生，又气又疼。他走到秦朗身边，一把夺过来药膏，瘪着嘴嘲讽道。
　　“我来吧。”
　　“没事，我涂的差不多了。”乖巧状。
　　“店里连个镜子都没有，你涂？你都涂得像敷面膜了！”
　　秦朗被他的话逗得噗嗤一笑，然后气氛又一度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两人都不说话，周暮雨俯身蹲在秦朗身前，用手指揩着药膏强迫症一样均匀的抹在秦朗脸上。秦朗倒是机灵，自觉气氛尴尬，便趁着涂药便利闭着眼睛假寐。
　　“秦朗。”
　　闻言，秦朗睁眼，眼神朦胧的望着周暮雨。
　　“疼~”秦朗微微嘟了一下嘴。
　　周暮雨的话头被打断，却没有发火，手指力道反而轻了几分。过了一会儿，周暮雨思索了一会儿，欲言又止。
　　“你…”
　　“我是傻逼。”
　　“…”
　　“我有病。”
　　“…”
　　“我错了，你别气了行吗？”
　　极强求生欲第三计:反客为主法。
　　周暮雨被他说的一愣，反而忽觉自己不知气从何来。明明伤到的不是自己，伤者都毫不介意，自己却气急倒不行。而自己对着伤者发脾气，怎么看怎么都觉得毫无道理，甚至有一种迁怒于人的感觉。
　　可，就是很生气，很难受，很心疼，甚至有那么点内疚。
　　“我没气。”无力的反驳。
　　“那就好。”
　　一段沉默，到底还是秦朗率先打破不安的尴尬。
　　“唉，顶着一脸这么贵的面膜一会儿怎么睡啊。”
　　“床给你，你用没药膏那面脸贴着枕头睡呗。”
　　“我怕翻身蹭到你枕头上。”
　　“谁蹭谁洗！”
　　秦朗尴尬的吐了个舌头。
　　“你这样子明天没法上班了。”妥妥的安排好的陈述语气。
　　“又不是啥大伤，可以正常上班的。”
　　“明天下雨。”
　　“谁说的？都十月份了呀。”
　　“当然是天气预报啊，还能是我说的啊？暴雨。”
　　“那估计又要上百单…”
　　“跟你商量个事儿，”
　　“嗯。”秦朗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人怎么突然说话客气起来了，以前一直都是命令语气的。
　　“我们换一天工作行吗？”
　　“不不，我…”
　　“不止是因为你这伤，其实主要是，我也想体验一下你们这行，看看我自己能不能做的了。”
　　“嗯？”
　　“趁你病，抢你饭碗。不然等你好了，可没机会了啊。”说着，周暮雨粲然一笑，露出一排牙齿愈发显得人畜无害，这反倒让秦朗找不到理由拒绝了。

　　仪式感极强的接过了秦朗的小电瓶和摩托罗拉，被他的各种注意事项洗脑半个多小之后，周暮雨终于无罪释放一般逃出了店门。
　　周暮雨思考着自己看过的为数不多的电影电视剧，有关于家教题材的，貌似十之八九的普通家庭的妈妈都是在儿子出门前这样唠叨叮嘱的。
　　如果自己的家庭正常的话，陈霞也应该是秦朗这般唠叨的？想象不到的画面，总感觉令人汗毛直竖。
　　午餐有点忙但还算顺利，除了这倒霉的小电驴的“油门不灵，刹车不停”外。
　　幸好朕腿长反应快，不然店里可就又要多一个伤病患了。
　　可晚餐时就不那么顺利了，临近五点钟时，果然如天气预报所说，稀稀拉拉的落下豆大的雨滴。
　　最开始发生的麻烦，是手机里蹦出的单数陡然增多，一时间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而后，当他穿好雨衣，带好安全帽后再次登上小电瓶时，风雨中他发现了另一个问题。安全帽的透明面罩可不同于汽车，滴滴雨水流过的痕迹久久还在不说，竟然在本来就喧嚣的雨声和车笛声中，加入了诸多滑动磕碰的噪声，致使安全行驶变得更加微乎其微。雨衣更是开玩笑一般的存在，只有肩膀和胸膛还算得上干，裤子鞋子衣袖早就湿透了，那半塑料的雨衣随风飘展的样子，让周暮雨有种他就是一支移动的旗子一样的幻觉。
　　老城区路面本就不甚宽阔平整，不到六点钟有些路面早已积水难行。一开始急急回家的司机们还飞也似的疾驰而过，全然不顾溅了周暮雨一身污水。可没一会儿，雨势溅大，所有的汽车都如同困在陷阱中的野兽一般，寸步难行。周暮雨一声轻快的口哨，愉悦的违反交规，穿行在这诸多的龟爬的铁盒子之间。
　　尽管如此，还是有订单迟到了。不久便有顾客的电话进来。
　　“外卖，你到哪了？咋还没到呢？”
　　“不好意思，我正在路上，还要五分钟才能送到。”
　　“嗯那你快点啊。”
　　一通又一通。
　　“喂，外卖小哥吗？”
　　“嗯，不好意思，路上有点堵车，您订的餐还要十分钟才能送到。”
　　“哦，没事。我也堵车了，您注意安全，不着急。”
　　一通又一通。
　　“喂，您订的餐到了，我在您家单元楼下进不去啊。”
　　“您放门卫吧，一会儿我自己下去取就行，雨这么大您这么等也不方便。”
　　当然，这么大的雨，没有一单投诉那是很不可能的。
　　然而客户投诉的有道理，周暮雨也是这么认为的。虽然天气情况恶劣，但是自己确实送迟了十分钟，而且，显而易见，麻辣烫里的粉都凝成了坨状，上面依稀覆着冷却的大滴油花。
　　所以，周暮雨主动提出，赔偿顾客五十元，并请他不要差评。
　　五十块，买秦朗开心，自己安心，不得不说还是很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