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奸佞之臣的职业素养》风浅

9、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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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奶皇帝此人，长相随他的母妃，漂亮齐整，心肝却随他那个早死的爹，比炭还黑。
　　此刻他哭哭啼啼，嗓子带着十七岁少年特有的沙哑，眼圈红红，眼看着就要往御史大人的怀里钻。
　　御史大人眉头微皱，稍一闪身，奶皇帝扑了个空。
　　“陛下节哀。”御史大人恭敬道。
　　奶皇帝抽抽噎噎抬起头来，伸出袖子抹了抹眼泪，道：“朕往常这样，仲父会摸朕的脸，叫朕小九九。”
　　——这个拆台的小畜生！那是十年前！
　　本王又在门槛上抓出一道抓痕。
　　说到底人总归是个犯贱的东西，本王也曾经是一条江湖纵横的虎，奈何在他爹手下硬生生被撸成了猫。
　　好在御史大人并没有上手，他退开了几步，遥遥看着奶皇帝道：“陛下亲临，可需要府上小厮准备午膳？”
　　“爱卿……？”
　　御史大人慢悠悠道：“微臣府上家丁向来口舌严密，除非上街采买食材，否则消息不易外漏。”
　　这番，终于轮到奶皇帝傻了眼。
　　他揉了揉眼睛，低下头片刻，再抬起头来时神色已然收敛，声音也终于恢复了正常。
　　奶皇帝道：“御史大人的心肠比仲父硬。”
　　御史大人道：“臣愚昧，不懂陛下话中意。”
　　奶皇帝笑起来：“仲父生死不明，御史大人却仍然心思缜密，这叫朕喜忧参半，又想赏你，又想杀你。”
　　御史大人温顺地俯卧跪倒在地。
　　奶皇帝脸上的笑意越渐淡薄，最终坐回了椅子上，朝着厅堂中早已经哆嗦成筛子的小厮道：“去，上街买些上得了台面的菜来，朕要在爱卿府上用午膳。”
　　“是……是！小的马上去采办！”小厮吓得屁滚尿流，逃也似的离开了。
　　奶皇帝居高临下，眼里的光芒明明灭灭，最终露出一点笑意。
　　“爱卿快起，否则仲父的棺材板要按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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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畜生！你亲爹的棺材板才按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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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到如今，奶皇帝的来意已经昭然若揭。
　　本王一死，验出了个绕花香之毒，把前朝那些事儿又拉扯到了人前。原本前朝余孽已经尽数伏诛，谁曾经想摄政王府翻出了一本花名册，这下朝野之中人心惶惶，又不知有多少心怀叵测之人要夜不能寐了。
　　而在这关键时刻，奶皇帝又“乔装暗访”御史府。
　　消息不到日落便会传遍整个朝野，原本只是暗潮汹涌，今夜之后，怕是要血色刀光了。
　　奶皇帝这一趟，既不是为了缅怀本王我，也不是为了关心案件发展。
　　他这是嫌热闹不够大，来当掀浪的石子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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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厅堂里只剩下御史大人与奶皇帝。
　　话已经挑明，御史大人却依旧长跪不起，一言不发。
　　奶皇帝嘴角的笑意渐渐收了，眼里覆上一点冰霜。他也没有开口。
　　就这样，御史大人跪着，奶皇帝便让他跪，他既没发火，也没有分半个眼色给他，自顾自地出了厅堂去前面花园里赏起了花。
　　本王轻手轻脚地踏进厅堂，陪伴在御史大人身旁。
　　他是聪明人，奶皇帝也是，聪明人唱戏这一出跳一出的，本王其实不太看得明白。
　　怎么就前一会儿还还好地摸手谈小九九，几句话后就闹成这样呢？
　　“喵……”本王轻轻蹭御史大人的手。
　　如果猫团子的喵声能传到御史大人的耳朵里，本王想跟他说一声对不起。
　　本王在与奶皇帝合事之前，并没有想过我这一死，会害他神伤。
　　毕竟……毕竟这十年来，我本王与他相交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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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奶皇帝终是回到了厅堂，冷眼看着御史大人，道：“爱卿这是想要逼问朕了？”
　　御史大人道：“微臣不敢。”
　　奶皇帝冷笑：“我看你敢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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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就这样僵持许久。
　　奶皇帝道：“御史大人是个聪明人，为何非要做这种惹朕不高兴的糊涂事？”
　　御史大人脸色青灰，低声道：“事分缓急，心有所切，无法迂回。”
　　奶皇帝的眼里覆盖一层冰霜，活脱脱像是先帝附身。
　　本王吓得一个激灵，挡在了他们二人中间。
　　又是僵持。
　　就在本王几乎要绝望之时，奶皇帝开了口。他道：“朕只回答一个问题。”
　　御史大人道：“摄政王是自愿入局，还是陛下运筹帷幄，杀他当投路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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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句话出，本王吓得腿软瘫在了地上。
　　奶皇帝眼中寒光毕现。他冷笑道：“怎么，爱卿怀疑是朕谋害了仲父？”
　　御史大人倒也不再跪伏了，他抬起眼睛，平静地看着奶皇帝。
　　奶皇帝终归年纪小，被这样盯着，顿时脸上露出些许恼怒：“仲父对朕全心全意，朕怎么可能害他性命？”
　　御史大人全身僵硬，许久才轻道：“如此……便是他自愿……”
　　奶皇帝低头露出了稀微的笑意，眼里闪动着一丝恶意的光。
　　“是啊，心甘情愿。”奶皇帝轻道，“朕的仲父，对朕是万死不辞，对外人可就是无心照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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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话间，小厮在一旁已然怯生生等候许久，大约是等待着时机去招呼用膳。
　　奶皇帝瞅了小厮一眼，兴高采烈去用膳了，留下御史大人一人跪在厅上。
　　御史大人的脊背挺得笔直，如同一尊失了魂的木偶。
　　本王伸出爪子搭上他的膝盖，急得“喵”了一声，忽觉头顶湿漉漉的，抬头才发现是他又落了泪。
　　“喵……”
　　本王的心顿时拧成了麻花。
　　本王的御史台，明明能文能武，聪慧过人，怎么偏偏这么……爱哭呢？
　　“好一个心甘情愿……”
　　“喵呜……”
　　“好一个忠肝义胆的忠臣！”
　　御史大人眼角通红，嘴角确实狰狞着露出些许笑来，竟是有几分癫狂了。
　　本王心虚加心忧，急得不知如何安抚，只能伸爪子抱着他的腿。
　　“喵呜！”
　　本王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