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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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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王是真的后悔了。
五年前,奶皇帝亲征,与本王合谋的第一桩事便是肃清了多年来一直扰乱朝局的前朝余孽。
在那之后的三年里,朝堂上横死了四十多个官员,他们个个都口口声声忠肝义胆,死后身上却长出紫色的花藤痕迹。当是时,朝堂上下一片恐慌,奶皇帝与本王尽力周旋,终是暂时稳定了朝局。
然而,奶皇帝与本王都清楚,那些没有服下绕花香的真正的朝中大鳄,却也如同沉木入水,再也没有声息。
当时的情况动他们不得,如今朝局逐渐稳固,这才终于可以关起门来,清一清这一局烂棋。
……
是以,本王答应奶皇帝,干这一票大的。
绕花香是假,一命呜呼是假,身中剧毒是真。
本王的身体现在恐怕早就被奶皇帝藏起来了。
……早知本王“一死”会害得御史大人到如此境界,本王才不接这烂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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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王心如刀绞,却见御史大人跨马而出。
“大人!陛、陛下还在……”小厮匆匆追去,却只见到了一抹影子。
本王吓得魂飞魄散,一路追着御史大人到达刑部,直直冲进了进收着本王尸身的房间里。
那间房间原本重兵把守,奈何没有一个人拦住他。
“尸体呢?!”御史大人厉声问询。
地上躺着七荤八素的守卫,无一人回答。
刑部侍郎迟迟赶到,见到地上的一摞伤病残将,咽了一口口水:“大人……”
“我再问一遍,摄政王呢?”
这一回,御史大人已然不再用尸体二字。
刑部侍郎又咽一口口水,道:“陛、陛下念及摄政王哺育之恩,验尸当夜便把摄政王的尸身接走了……”
御史大人脸色一白:“接去了哪里?!”
刑部侍郎摇头:“下官不知……”
“你!”御史大人抓住了刑部侍郎的衣襟。
刑部侍郎已然快要哭出来:“下官真的不知道啊!下官的绕花香毒发观察日志都只写了一半,下官也急啊!”
……
本王磨了磨牙。
谁知道刑部侍郎长得人高马大,却实则是一个废材,被御史大人这么一拎,他胡乱挣扎,身体竟瞬间失去了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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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王。
只看见。
一抹黑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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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王在剧痛中睁开眼睛,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碾碎之后又拼接起来似的,手臂酸麻得抬不起来。
一片浑浑噩噩中,似有一个人影在眼前晃动。
本王吃力伸出手,揉了揉眼睛,视野渐渐清晰。
……等等。
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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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史大人!
本王吃力地支撑起身体,踉跄向前,却又狠狠栽倒在地上。
地面的冰凉一丝一丝钻进脊椎,片刻之间浇灭了所有慌张。
仿佛上一刻的惶乱仍旧在胸口中四处冲撞,心脏快要跳出喉咙口,下一刻,万籁俱寂,恍如隔世。
——本王没有料想到自己竟然这样就变回了人。
……问题是,这是何处?
本王躺在地上,等到五脏六腑都归了原处,才又摇摇坠坠站起身来,四处张望。
此处是一所空旷的阁楼,四面透光。
清风吹动纱帐,帐外斜阳脉脉,影绰斑驳。
有琴音袅袅自楼下传来,和在风里,清雅异常,似是意有所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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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王侧耳听了一小会儿,吃力爬回了床榻上。
本王生平最讨厌这些恨不得走路都配个声儿的,挥袖都飘个花的,时刻准备着套儿等人钻的,装得很。
本王绝不下楼,谁爱下谁下。
看他能弹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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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那琴音袅袅盘旋了半个时辰就终了。
不一会儿,一个人轻手轻脚从楼梯口探出了脑袋,大概是怀疑本王没有醒,特地上来瞧一瞧。
本王翘首以待,朝楼梯口投了个不屑的眼色。
楼梯口那人一僵,吃吃笑起来:“仲父~~你可算是醒了!”
果然,是那修炼还没到家的奶皇帝。
下一刻,奶皇帝快步走了上来,大大咧咧往塌边一坐:“仲父数日微醒,朕衣带不解守着仲父,担心得都瘦了!”
……明明才去御史大人府上加了一场戏吧!
本王深吸一口气,忍了,问他:“这是何处?”
奶皇帝轻飘飘倒头到本王怀里,抬头眨眼:“金屋。”
本王撕开他:“你的娇在边关。”
奶皇帝又靠:“仲父在一日,那厮永远是妾!”
本王咬牙切齿撕:“等这次你把他势力连根拔了,等他告捷回朝,有你受得。”
奶皇帝脸色一变,气鼓鼓地站了起来,朝边关方向投去个凉飕飕的眼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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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这是何处?”
“御花园,湖心亭。”
“御史大人他……”
“拆了刑部后晕了,听说还呕了一口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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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王必须见到御史大人,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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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时,本王换了一身侍卫的衣裳,准备出宫。
那时奶皇帝正在楼下画一幅万里江山图,见到本王,他笑弯了眼睛。
他道:“仲父,朕其实不想你去找御史大人。”
本王心里一颤,却有几分退缩。
岛上凉风习习,月色朦胧。
奶皇帝就这样静静看着本王,一如当年那个哭红眼睛的稚童。
只这一眼,本王迈出的脚又缩了回去,身上似有千万斤负重压上心头,无法呼吸。
自太上皇窦已经十年,这十年里,我与奶皇帝未曾有过一夜无梦安眠。而如今,这些经年累月的威胁终于要被清算了,我真的要去做这放任天下不顾的危险行径么?万一被发现,可真就是前功尽弃,万劫不复。
本王自问并不是什么大公大义之人,可是事到如今,我着实迈不出这随心而动的一步。
思虑详多,本王最终往后退了一步。
“仲父。”奶皇帝在月下笑起来,“仲父若毫不犹豫跨出这一步,朕着实会伤心,仲父没有这样做,朕……很开心。”
他微微抬头,如同当年那样一步一步走向本王。
十年之前他扑进了本王怀里,十年之后,他拍了拍本王的肩。
他道:“朕是这一国之君,仲父想做什么尽管去做,朕来担待。”
“陛下……”
奶皇帝的眼里荡漾着岛上的灯火。
“仲父,你我君臣,永无嫌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