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络》末上青云

5、沈家女郎

　　到了医馆，孟聿之和无常一阵忙活。

　　没多久，便帮明将军包扎好了。

　　“多谢孟大夫。”

　　“将军客气。你的胳膊此次只是小伤，只是先前受过伤，这是汤药，每日一副，连服十日，便可旧伤新伤一起痊愈。”

　　“多谢！”明将军大概是没想到孟聿之真的有两把刷子，感激的很。

　　两人又客套了几番，三人便告辞了。

　　“柳枝，今日在街上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上前？”孟聿之正色道。

　　“貌似是有个街坊嫉妒我的美貌。”我笑嘻嘻地说道。

　　无常愣了会，当即反应过来，“有人故意推你？太过分了，谁？老子去打烂她家的门。”

　　“没事没事，我不是也没伤到嘛。”
　　我瞄了眼孟聿之，正对上他凉飕飕的目光，登时吓的我低了头。

　　“今日里倒是长了见识。平素一直以为你是个老实嘴笨的，没想到对上明将军反而巧舌连连。”孟聿之走到我的跟前，弹了下我的脑袋，生气地说道：“你可是欠了我很多银子，没还清之前，嫁人什么的不用想。”

　　我只觉得脸烧的很，那个明澈是挺帅的，可是我也没想那么多啊。
　　心里这般想着，嘴上却犟的很，“还不是你让我天天卖弄色相的原因，我都养成习惯了。”

　　孟聿之挑着眉，双手环胸，“你的意思是，是我让你勾引人的？”

　　“难道不是嘛，天天让我讨饭。”

　　“好。既然是我的原因，那一切罪过由我承担。从明天开始，你开始勾引我，什么时候把我勾引的对你垂涎三尺，什么时候你欠我的银子一笔勾销！”

　　我眼睛一亮，可是看到孟聿之那贼亮亮的眼睛，我迅速做出了判断—绝对不会这么简单！

　　“那个，聿之，这个还是挺难的，你看你和那些正常人还是不一样的，能不能把你换成无常？”

　　“咳咳~”一旁喝水的无常被呛的直咳嗽。

　　“呵呵~”孟聿之笑的阴险。

　　“哎呀呀，该做饭了！”我咚咚地跑了出去。

　　好歹孟聿之刚刚救了我，我是个念恩的人，便给他做顿好的吧。
　　厨房里还剩下点菜，我便挑些他喜欢的开始做了起来。

　　做好了菜，我硬着头皮端到了厅堂。孟聿之和无常都等在那了。

　　无常看着我笑的不怀好意。果然再善良的人和魔王待久了也会变坏。

　　孟聿之吃了了个蜜汁盒子，又夹了几口粉蒸野菜，点点头，“不错。这是你的答谢宴？”

　　我嘿嘿地干笑着：“咱们虽是一家人，你的恩德我还是要谢的。这些菜我都是按你的喜欢做的。”

　　“恩，报恩倒是不必了，你欠我的太多，做上一千年的饭菜也不见得能还清。而且顿顿都得这么用心。”

　　孟聿之绝对是上天派来惩罚我的。

　　过了没几日，孟聿之便给我安排了新的差事。他新研究了个方子，用茉莉花掺着药粉制成了膏状，说是用了能美白肌肤，而我则要负责卖出这些茉莉花膏。他还说，以后我的吃穿用度就从赚的钱里面扣，如果不够，那就要再给他做一千年的饭菜。

　　无常说，这是孟聿之对我饭菜的夸奖，我却觉得他就是个榨取民脂民膏的坏蛋、奸商！

　　愤怒归愤怒，活总是要干的。
　　我在医馆门口摆了张凳子，拿着茉莉花膏，轻柔地往双手上抹着，抹完了手，又开始抹脸，最后连领口处的脖子都抹上了。等我抹完，门口已经站了好几个男子。

　　“柳娘你在抹什么？怎么这么香啊？”说话的男子是卖棺木的谭百两，他那双小眼不停往我胸口处偷瞄。

　　“这是我哥制成的茉莉花膏，每日都涂抹的话可以让肌肤便的更白更嫩。你看，我的手又白了几分呢。”

　　男人们纷纷点头称是。我趁机拿出十盒，“可惜只做了这十盒，下次再做还不知什么时候。我一人又用不了，扔掉真是可惜啊。”

　　“柳娘你这膏多少银子，若是便宜，我买上一盒回去讨我家娘子开心。”这个郑郎倒是个靠谱的。

　　“一两银子一盒。”

　　“这么贵？”

　　“是啊，不贵我这皮肤怎么会这么好呢。要是你们娘子用了，保准摸着啊，就和我这手一样。”我轻展柔夷，在他们跟前飘来飘去。

　　经不住我的美色忽悠，转眼间那十盒茉莉花膏便卖了出去。

　　孟聿之看着志得意满的我，叹了口气，“应该早点想出这法子的，少赚了好多钱。”

　　“孟聿之，你除了钱还喜欢什么！”

　　“没有了。”

　　我气结，这人一点也不可爱，总是把天聊死。

　　之后我并没有在门口继续卖茉莉花膏。好东西总要藏着掖着才值钱。

　　这不，没多久，生意接连二三地上门了。不过，来的不是那些男人们，而是他们的夫人。

　　再一段时日，晋县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也都用上了我卖的茉莉花膏。

　　望着那些闪闪发光的银子，我骄傲地抬起了头。

　　恩，这个箱子不错，赶紧藏出点，省的都被孟聿之没收！

　　这一日，天色甚好，清清朗朗。

　　“柳家娘子可在？”
　　门外有人在唤我。

　　我掀起门帘，从后堂走了出来。

　　正在问诊的孟聿之略一抬头，无常便跟在了我的后面。

　　门外站着一个梳着罗髻，穿着绿色粗布缎的女子，一看便知是富贵人家的女子。

　　见我来了，她的眼微微眯了下，笑着道：“柳家娘子，我是沈府的雪竹，我家女郎想要十盒茉莉花膏，这是银钱，你明日做好后直接送到沈府。”

　　“这位姑娘，茉莉花膏可能要三日后才能做好。”
　　有银子赚当然好，管他是谁。

　　“这么久？我家女郎急用，这些是加的银钱，柳娘能否帮忙赶制。”
　　雪竹把钱往我怀中一塞，等着我答应。
　　掂了掂银钱，我笑着道：“雪竹妹妹放心，我明日一定送到。”
　　雪竹颔首道了声谢谢，扭身便走了。

　　雪竹走后，我把银子收了，准备赶紧赶制茉莉花膏。
　　“连侍女都这样懂礼，怪不得人人都说娶妻当娶沈家女郎。”无常有些艳羡地瞅着雪竹离开的方向。

　　“怎么，看上人家了？要不我去送花膏的时候，帮你问问。”我笑道。

　　“不行不行，我的任务是陪着聿之，不能娶亲。”

　　愕然地看着无常，他却无所察觉。这孩子难不成是断袖？不会吧~

　　脑中浮现出前些日子街上见过的一个青楼小官，粉嫩粉嫩的。据说小官都长那样。哎，无常这张大黑脸，估计很难有人要啊。

　　我摇摇头，不愿再耽误做花膏的时间。定是和孟聿之呆的久了，被他传染了，我发现自己越来越爱这黄白之物了。

　　晚上一夜没合眼，终于做好了十盒茉莉花膏。
　　将它们用丝娟包好，又补了个眠，已是日上三竿。

　　沈家是晋县有名的大户，只是听说经了次大火，把沈家家主和他女儿烧死了，独留下一个义女苦苦支撑沈家的布匹生意。沈家的这位义女据说不但容貌美丽，还是位才女，琴棋书画无所不通。晋县想要求娶她的人，更是排着队。可惜，这位沈家女郎说要为义父和姐姐守孝，三年内不会嫁人。
　　初初听到这个故事，我对沈家小姐倒是多了几分敬佩。一个弱女子，在这乱世中有多不容易，用美色讨饭的我体会最深了。

　　坐着马车，穿过几条街便看到沈家了。
　　苍翠掩映，檐角飞天，门楣赫赫，这沈家确实有些财力。

　　扣响侧门门环，等了一会，便有个小儿开了门。
　　“你找谁？”这孩子也就十几岁，人不大，脾气却不小。
　　“我是仁心医馆的柳娘，来给沈家女郎送茉莉花膏。”

　　“跟我来吧。”小孩子推开门，放我进去。
　　“你叫什么？”忽然起了逗弄这小孩子的心思，我一面打量周围，一面问道。
　　这沈家院子处处精致，处处景致。
　　“任才。”
　　“奥，原来你也喜欢钱啊。”
　　任才反应了半晌，方知是名字被我念成了谐音。
　　“哼，白丁一个。”
　　“咦，那个财不就是银子嘛。”
　　“光长了张脸，就是个草包！”
　　“草包就草包呗，反正姐姐我有钱。”
　　任才哼了一声，不再理我。

　　过了外院，便有丫鬟来接我进内院。
　　抬眼一看，内院东侧的墙上还有烟熏的痕迹，显然当初那场火很大。

　　“柳家娘子带到。”丫鬟冲门内低声回禀道。
　　珠帘掀开，雪竹从屋内出来，“你退下吧。柳娘子随我进来。”

　　百鸟朝凤的屏风，檀木桌椅，我一进门便看到了坐在前方的那个人。
　　柳眉杏眼，樱桃小口，一身流光锦。这位沈家女郎美丽柔弱，看起来平易近人。
　　只是不知为何，这张脸我却是不喜欢。

　　“这位便是柳家娘子吧，果然是天姿国色。”沈柔站起身，笑吟吟朝我走来。

　　我这张脸向来招女人嫉妒，没办法，我就是喜欢漂亮。
　　“女郎谬赞了，柳娘不过庸脂俗粉而已。”
　　“是不是庸脂俗粉柳娘说了可不算。”沈柔笑着，轻轻拉着我的手，让我坐下。
　　这个沈柔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只是她是我的主顾，总不能砸了生意。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闲聊着，门外便进来两个人。

　　“阿柔，你的头又疼了？”一人张口问道，见到座上的我，很是吃惊。
　　我也惊讶，没想到才隔了几日，又碰到了明大将军。当然，和他随行的是讨人厌的明义安。

　　“已经没事了。阿澈，这位是柳家娘子，你看她当真是位国色天香的人儿。”
　　沈柔的话已让我猜到她的意图，这人真是无聊。看来不是想买我的茉莉花膏，早知这样，便不浪费感情陪她聊了。
　　“柳娘确是绝色佳人，不过阿柔也不差。”
　　被人如此夸赞，沈柔俏脸微红。

　　明义安冷哼一声，“脸蛋不过是皮囊，不出几年便会垂垂老矣。女人最终要的还是德性和修养。”

　　这人真是可笑，我又没得罪他。
　　“是啊，如沈家娘子如此人物，自不是我们这种普通人比的上的。将军，女郎，柳娘还有生意要做，先告退了。”

　　沈柔捂着嘴，一声娇呼：“呀，对不住了，光拉着柳娘话家常了。雪竹，快取十两银子给柳娘。”

　　有人赏钱，不要是傻子，我笑着接过银子。

　　明义安冷笑一声，显然极为看不上我的贪财。明澈倒是一个表情，自始至终没变过。

　　走出沈家大宅，深深呼出一口浊气，心里骂了沈柔百遍，真是耽误我做生意！做作的女人！

　　我郁闷地走着，忽然瞅见两个人鬼鬼祟祟地从沈府小门出来，推了辆车，车上装着一个大大的麻袋，看形状像装着个人！

　　收敛气息，我悄悄地跟着两人。这两人专挑无人处走，没多久便来到河边。他们四下张望，见无人，将麻袋扔下河后，迅速离开。

　　也许他们扔的是银子。我自欺欺人地叹了口气，实在不忍心见死不救，当即跃入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