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络》末上青云

36、凶手

　　我试探地问道：“熟悉”
　　明澈眼神闪过笑意，“对啊，我熟悉的笨蛋。”
　　狗嘴吐不出象牙，懒得理他。

　　人皮灯案查到现在，孙姑姑的嫌疑最大。明澈不知为何，一直不曾正式下令拘捕，反而气定神闲的很。眼看离约定的日期只有两日了，他还不动作。

　　浣云宫的花亭，如今俨然已成了明澈的私家休憩之地。他斜躺在软塌上，手里拿杯清酒，怡然自得的很。
　　看到眼前的情景，我不免有些着急：“还不逮捕孙姑姑吗？陛下给的日子只有两日了。”
　　明澈直起身，将清酒一饮而进，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舒服，这样的日子真是舒服。这几日都没见到孟大夫，他人呢？也不怕我参他玩忽职守之罪。”
　　“不知道。我也好几日未见到他了。”心中有些闷闷的，孟聿之离我好像越来越远了。

　　“走吧，去柒乌宫看看，顺便瞧瞧孟大夫去。”明澈背着手，一跃出了花亭。
　　聿之在柒乌宫吗？我赶忙跟了上去。

　　到了柒乌宫，才发现明澈早已命人将这里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柒乌宫内，一片安静。莲嫔坐在院中塌上，穿着木屐，薄纱轻衣，墨发轻散。明明普通至极的一张脸，却让人觉得她应当倾国倾城。她安静的很，只有手中的针线在丝绢上飞来飞去。那块小小的绢丝上，隐约可见一角红莲。孙姑姑恭立在一侧。

　　“莲嫔娘娘好兴致啊，缝了那么多人皮还没缝够。”明澈一开口，登时惊的我不能言语。莲嫔？怎么可能？
　　莲嫔头也未抬，手中针线依旧飞舞，“明将军这话，本宫听不懂了。你一大早跑过来，就是来同本宫讲笑话么。”
　　明澈笑笑，”如果不是你太爱香了，我还真是没注意到你。”
　　莲嫔放下手中的针线，递给孙姑姑，“放到我房中收起来，这是给陛下的。”
　　孙姑姑悄声退下。
　　莲嫔以手支腮，玉体半倚在塌上，就这么清清淡淡地看着明澈。
　　第一次见她，匆匆数言，未做细观，如今忽然发现她体态风流，举手投足间竟然有股魅惑。

　　明澈说道：“你让孙姑姑着人去取上等茉莉香，又用普通香代替，寄去了瞿县，无非是不想让人知道你爱香，而且爱的痴迷。你喜欢在任何东西上，都涂抹上香气，包括那些被你害死的人。”
　　莲嫔：“呵呵~明将军，你这样胡编乱造污蔑本宫，本宫可是会告诉陛下的奥。”
　　明澈：“娘娘莫急。我猜，安排娘娘做这事的人，一定没有告诉过娘娘，莲嫔曾经喜欢过一个普通人，那个人最后意外惨死，鲜血满地。莲嫔不愿想起当时惨况，便吩咐婢子不允许任何物品都不允许使用红色。大齐嫔妃衣服上不能使用正红，你无法穿大红的衣服，那样太招摇。可是，你的耳环、手镯、歩钗都是红色玛瑙镶嵌，你的香袋也是红锦绣成。就连你的木屐，都是红色镶边。”

　　莲嫔哼笑一声：“明将军，你在这说了大半日，难道不觉得自己这些借口可笑么？”
　　明澈点点头，往前挪了几步，“这些只是推测，确实不足以说明你有问题。不过，你最不该的就是。。。。。。”
　　莲嫔抬头看向明澈。

　　明澈慢慢往前走着，继续说道：“莲嫔身子弱，体寒多病，脸色一直苍白没有血色。而你，一直薄衣木屐。”
　　明澈突然发难，直抓莲嫔的右臂，想将她制服，莲嫔忙抬手去挡。撕拉一声~明澈扯掉了莲嫔脸上的面皮子。他的目的，一直是那张面皮子。
　　刚过来的孙姑姑，想拦下已经来不及了。

　　看到眼前的这张脸，我的脑袋只觉得裂开了。她与我，为何如此相似？
　　露了真容的莲嫔，杏腮柳目，艳若桃李，倾国倾城。她比我要媚，那股子魅惑天生而成，流于四肢血液之中。

　　明澈显然也没有想到莲嫔的真容会如此，他看看我，再看看莲嫔，眉头紧锁，“你到底是谁？莲嫔呢？”

　　“莲嫔”连连冷笑，“我是谁？哼，你可以问问你身边的这个女人，她的这张脸是怎么来的？！”

　　果然果然！

　　“莲嫔”一个响指，接着柒乌宫宫墙周围冒出阵阵黑烟，黑烟中一株株黑藤迅速生长，一息之间就将我和明澈所在区域包围了起来。
　　我们俩连忙向外退去，却忽然发现，身体里的内力被禁锢的死死的，动不了分毫。我们用手中的利器去砍那些黑藤，却连个印都没有。
　　“来人！”明澈朝着门外大叫道，只是周围一片诡异，没有任何声响。

　　“莲嫔”呵呵笑了，那笑容醉的人骨头都酥了，“没有用的。我夜羅殿的真神困局，妙就妙在，阵外之人根本看不到阵内之人的困顿，他们眼里的你们，也许正在和我喝茶聊天呢。”

　　“莲嫔”扶着孙姑姑的手坐下，欣赏着我和明澈的慌乱不堪，慢悠悠地对孙姑姑说道：“你说，我是让他们在里面困死的好呢，还是直接扔把毒虫把他们吃了呢。”

　　孙姑姑笑道：“主上，还是直接把他们喂虫子吧，省的麻烦。尤其是那个女的，她敢顶着您的脸到处招摇，应该要受万虫蚀咬才行。或者，将蛊虫卵种到她的脑袋里，到时候蛊虫养好了，再将她开脑弄死也行。”

　　虽然内力不能动，可是我的耳朵还是灵的。这主仆二人简直丧心病狂！

　　“不错，就这么着吧，把我们带的那些卵都给她放上些。那个男的嘛，一起养了。”“莲嫔”轻描淡写地说道。

　　孙姑姑不多时便取来一个竹篮，我惊恐地拽住明澈的胳膊，“他们要把咱俩当虫子食物了！”
　　明澈一直在观察周围，看能不能找到阵法破绽，听了我带哭腔的话，哭笑不得，“你怎么就这么点出息，平时张牙舞爪不是挺能吗？”
　　“平时那是小聪明，这会那些东西都用不上，我能不急嘛!”
　　关键时刻这人怎么还揭我短啊，看他的样子一点也不害怕。

　　孙姑姑一步一步往前走，她每走一步，我的心便疼一下。我这辈子为什么如此多灾多难啊！

　　突然，一袭月白衣衫从天而降，挡在了孙姑姑前面。
　　孙姑姑立即躬身行礼，“属下参见主君。”

　　我的心跳，停了。

　　孟聿之声色无波，“退下，里面的人不许碰。”
　　孙姑姑立即退后，站回“莲嫔”身侧。

　　孟聿之抬手向西南的黑藤弹了一粒金色丸子，接着四周的黑藤迅速萎缩，烟雾也逐渐消散。
　　我和明澈终于自由了。
　　“莲嫔”起身，慵懒地揉了揉肩膀，柔若无骨的声音里有着刺骨的寒意，“玉烈，一别数宰，若不是我用这种方式，你怕是永远也不会出来见我吧。”
　　孟聿之平静地说道：“罗儿，当年离开之时，我已和你说的清楚，我要去寻冥泉，你不必等我。”

　　眼前的“莲嫔”，便是陈罗儿。我的样貌，当初便是用了她的五分柔媚。

　　陈罗儿一扫慵懒，满目哀怨，“可是，我们订过亲啊！当着夜羅殿的列祖列宗，当着满天星辰，你说你会一辈子对我好！”
　　孟聿之叹息道：“当年我确实想和你成亲，可是后来我知道了冥泉的秘密，就注定我们走不到一起。你又何必执迷于一句戏言？”
　　陈罗儿美眸圆瞪，“戏言？你喜欢上了这个女人？”
　　陈罗儿指的人，自然是我。
　　她冷冷说道：“你擅长补肉填骨，用了我的五分样貌给她做脸，看来她在你心中甚是重要。”
　　陈罗儿的目光宛如毒蛇吐信，让人动弹不得。

　　孟聿之点头道：“她是我的义妹，被人所害，容貌尽毁，我自然要帮她。不过，我此生不会娶任何人。”

　　陈罗儿显然不信。

　　孟聿之声音忽然冷了起来，“罗儿，你为何要滥杀无辜。”
　　陈罗儿歪着脑袋想了想，摇摇头，“不是我杀的，我嫌脏。有个男人帮我杀的，他杀一个我便缝一盏。那个男的说，只要我把那些灯都升到空中，就能见到我想见的人。他说的没错。”

　　明澈问道：“那人是谁？”
　　陈罗儿答道：“不知，但是他常在宫中。他说，就算我告诉你们他是凶手，你们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如此嚣张，定是高健。不过，眼下我们掌握的证据确实没有一条指向高健。让陈罗儿作为证人，指证高健，显然也不可能。她和孟聿之的事，一时半会根本理不清。
　　孟聿之上去一步，劝道：“罗儿，回去吧，这里不适合你。”
　　陈罗儿哼道：“休想再骗我。你离开后，我找遍了大江南北，都没寻到你。要不是唐门放出消息，说健康有藏宝图，我也不会来到这。那个萧梁，当时被我伤的那么重，最后一点病根都没留，当时我就怀疑你在健康。只可惜，我总也寻不到你，无奈之下才来到了皇宫。见到高炜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来皇宫。”

　　孟聿之问道：“真的莲嫔在哪？”
　　陈罗儿无辜地摊摊手，“死了，自己死的。”